翠兰听到我的喊叫,本能地向我这边跑。我一个大跨步挡在翠兰身子前,与此同时,疯狗也跃到了我面前。
我和翠兰都是空手拔草,没带任何农具。我情急中想到了腰上的皮带,我的皮带是老式军用的那种,皮带头是金属的,我急忙解皮带,但越是急越是解不下来,我猛一用力,拽断了三个裤袢子——
黄默山听的脖子伸得老长,他叫道:“好哇!打嘛!”——
我挥起皮带就往狗鼻子上抽,我知道狗的鼻梁最薄弱。但我太急躁了,皮带抽空了,我因为用力过猛,往左闪了个趔趄,把右侧完全暴露给了疯狗。
疯狗借势一下子扑上来,咬住了我的右臂,那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手里的皮带掉到了地上,右臂顿时失去了战斗力。血立即冒出来,伤口像咬烂的桃子。我扭头看翠兰,她吓哭了,那可怜样让我心疼。我叫翠兰快跑,翠兰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低头转着圈,看样子是在寻找可以打狗的武器。
我担心疯狗咬了我再咬翠兰,就索性用右臂抱环住了狗脖子,我天真地想用自己的力气把狗活活勒死。
但我太天真了。疯狗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控制不了它。它发现我的企图后,对我的攻击更加猛烈,不停地变换位置,把我的手臂从小臂到大臂咬破了十几处。
我看着有几处的伤口是个窟窿,狗嘴的牙上还粘着肉。动脉血管该是咬破了,血像大雨天玻璃上的雨水,成线地往下淌。
一阵阵专心地疼痛、多处咬出窟窿的伤口和大摊大摊殷红的鲜血让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会死吗?
我大喊一声:“翠兰!”
翠兰刷一下蹦在我面前,惊问:“咋了?你忍住,我在找石头!”
我叫住她,大叫一声:“我爱你!”
翠兰的眼泪哗的一下下来了,接着忽而笑了一下,飞快地看我一眼,又扭转身找石头。
我很奇怪,那一嗓子喊出来后,我的伤口不那么疼了。我看着疯狗红彤彤的眼睛,觉得也不那么可怕了。我想,死就死吧,我喊出来了。
只要我抱死疯狗,不让它去伤害翠兰,就算我死,值。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翠兰不知在哪儿真的找出来一个石头,菜盆那么大,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对准狗的鼻梁骨猛砸下去,真准,疯狗从我身上翻了下去。
我不放心,双手举起石头对狗的鼻梁骨又砸了几下。
这时,四周地里拔草的邻居们也奔了过来。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明白这感觉,因为在这几分钟里,我始终念着翠兰,怕她出意外。
好在乡卫生院不远,翠兰和邻居们把我送到卫生院包扎伤口后,被120救护车急急送进了市人民医院进行救治。
主治医师检查后说,我的右臂部分肌肉已经缺失,肌腱断裂,主动脉血管被咬烂,伤口数量多,面积大,估计很难修复。
经过医生的努力尝试,修复失败了。为了保命,我爸妈同意截肢。
在医院里,翠兰去看过我几次。她说要嫁给我,我打死不同意。我威胁她,如果她不断了念想,我出院后就到外面去,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呢?后来呢?”黄默山忍不住追问——
翠兰因为长相出众,终究还是嫁给了那个有钱人。她丈夫家在乡里有个门市,据说有家产好几万,那个年代,相当于现在的千儿八百万了。
我因为残疾,出门是自然不想的了。在家务农也是干不了重活,心情极度低落,很快瘦下去,不成个人形。
有一天,翠兰忽然到我家看我,没说几句话就流了泪,她拿出1000元递给我,叫我到乡里街上开个小门市,总比趴在田沟里好,还说,可以帮我。
我在翠兰的帮助下在乡里开了个门市,卖日杂百货。我因为是残疾人,又热情好客,生意渐渐做得比翠兰家好。
不久,我听到翠兰被他男人毒打的消息,估计是他男人猜疑她,我心里很难受,因为翠兰和我很清白。
过了几天,几个混混到我店里砸了我几样东西,威胁我,叫我本分点。我不服气,想找到翠兰他男人理论,但混混压根儿没提翠兰名字,我去找人家,那是纯粹自取其辱。
正在我郁闷时,翠兰上门告诉我,她已到派出所替我备了案,只要我再受到什么威胁之类,直接反击。这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
但没平静多久,又传出翠兰被打流产的消息。我终于找上门,和翠兰他男人干了一架,当然我吃亏了,被打得鼻青脸肿。我跟翠兰男人说:我走!我离开这儿,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再打翠兰了。
我把店子盘了,去了深圳的一个工业区接手了一个转让的小店。不料去深圳才3个月,翠兰到深圳找到了我。我责怪她不好好过日子,到深圳干吗?
她眼里滚着泪说:“你开店时,我总挨打,但一想到你在街上,我挨打也不觉得疼;你走了,我不挨打了,但心里天天疼。”
我眼眶发热,也差点儿流下泪来。但我知道我不能留她,我劝她回去,她不干,进了附近的工厂。
虽然翠兰和我还是清清白白,但在家里,她男人戴绿帽子的名声是出去了。她男人恶狠狠地对外宣扬:誓死不离婚,拖死她!叫她永远想不成好事。
她男人因为家里有钱,三两个月就换一个玩伴,女的图钱,他图名声——报复自己女人的名声。
一个雨夜,翠兰加完班到我店里买东西,说是洗发水用完了。她来时,路上忽然下起大雨,她衣服全淋湿了,我拿出我的衣服给她换,她说热水器不会用,喊我过去调。
我进到洗手间里才发现,她已把衣服脱完了。看到她嫩藕似的身子上累累的伤疤,我的心痛压过了冲动,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一晚,翠兰没回,我俩都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美的一夜。翠兰索性不走了,留下来给我帮忙,我俩算是同居了。她说,我男人在家三两个月就换一个,我干吗委屈自己?
一年后,翠兰男人因醉驾丢了命,她回家办完丧事,也顺便把离婚手续办了。
当我俩正准备正儿八经地谈婚论嫁时,一场大火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