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默山拉母亲坐下,看了一眼父亲,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久了。我想明白了,开饭店开歌厅都失败了,是因为我太不懂做人做事了,要做事先做人。陪诊师这行就是靠热情周到的服务,越会做人做事,老客户就越多,也就越挣钱。那些会写教材会授课的,通过卖课可以赚上百万呢!”
“你就是个大炮!说得一套一套的,做起来就是一摊泥。”黄迈狠劲儿剜他一眼。
沈郁想了想,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陪诊师这个我听说过,听说有的可以月入过万,你真想干,可以试试,反正又没本钱,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我是再也不信他,”黄迈气呼呼地看着儿子,“肯定是心里又憋着啥坏。”
黄默山恼了:“你是从来不在家人身上用心的,我说的对不对?要不是爷爷瘫了,你会在厂子里用心?,我爷瘫了,你陪他多少?我妈的病,都是你气的!你只顾你自己快活,从来不知道关心别人。”
黄迈愣在原地,噎住了。他的脸涨成猪肝色,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儿子从未拿他母亲的病说事儿,今儿是怎么了?半晌,他缓过劲儿来,找出儿子话里的漏洞反击道:
“我从来不关心别人?你开饭店开歌厅,那钱是大水淌来的?我抱着亏钱的精神支持你创业,你现在这样说,真是狼心狗肺!我……我抽你!”说着,趋步上前,举起手作势要打。
沈郁拉起黄默山就往门外走,瞅一眼黄迈:“你看你的样子,好看不?”
黄迈见儿子被他母亲拉走,没撒出来的气像过饱的车胎又加了压,砰的一下炸了,他瞅见妻子新换的衣服,估计是和儿子有什么事外出,这娘儿俩!居然对着他联合作战,怪不得刚才沈郁支持儿子,一定是达成什么协议了!
想潇潇洒洒出门?偏不让你们那么顺利,他想着,吼道:“把车钥匙交过来!天天开着车在外头浪,这么贵的油价,一公里一块钱,容易吗?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把钥匙交过来!”
黄默山听见父亲竟然拿车说事儿,还要他上交车钥匙,这就不是国内革命战争了,看样子要上升到国际层面。还说什么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哼!你在外面丢钱丢得跟淌水似的,还柴米贵呢!他想着有母亲做挡箭牌,大声回怼道:“我带俺妈看病去!”
黄迈一头雾水:“看病?你妈咋了?”
“俺妈的胃气疼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不是你气得吗?”说完拉着母亲扭头就走,把黄迈晾在客厅兀自气得发抖。
车上,沈郁问起黄默山和他爸吵架的缘由,黄默山如实说了。沈郁责怪他不该顶撞父亲,有话慢慢说。
黄默山没好气:“妈,你就是太懦弱了。这么多年,你对俺爸忍气吞声的,太惯着他了。他天天在外花天酒地,就没把你当回事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呀,我22岁了,你还当我小孩子呢。”
黄默山的突然爆发让沈郁措手不及。她一直为这个家隐忍地活着,不想让黄默山生长在单亲家庭里,她能忍,只要不忍饥挨饿。儿子虽然贪玩但也有事业心,干事业虽然是失败了,但精神劲儿还是有的。
对于她和黄迈之间的一地鸡毛,他从未这么过问过,今天有些不对。带她看病、跟他爸吵、又直指她的伤痛……
“你今天是咋了,这么不对劲儿?”她问儿子,“是不是心里有啥子事?”
黄默山告诉母亲,他听一个老中医说,胃气疼的病根是生气。他叮嘱母亲,等会儿要如实回答医生的问题,否则会影响医生治病。
“你把我和你爸的情况都说了?”
“没呀……不过看病不能瞒医生,医生问你啥情况,你要如实说的。”黄默山看一眼母亲。
沈郁沉默半晌,语气里含着感激和欣慰:“你能这么关心妈,是长大了。我和你爸的婚姻,全是你爷爷做的主。你奶奶太要强了,你爷爷受了不少气,所以你奶走后,你爷再也不娶了。可能他吃过亏,非要你爸娶我这样的人。
“我这人笨,在生意上帮不了你爸,所以总让着他。他原来还好,就是脾气暴躁点,对我还知冷知热,就是在你两三岁的时候,他有次去乡下,回来后像着了魔似的,人整个儿变了,天天泡歌厅泡酒店……我问他,他啥都不说,也不理我……这些年,我早习惯了。
“你别惹你爸生气,他现在自个儿撑着厂子,也不容易的,他这两年瘦了,你没看见?你想干陪诊,回去后,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黄默山听母亲避重就轻,一味护着父亲,便不好再说什么,嘴上答应着妈,心里却想:爸是奔五的人了,还在外疯玩,作息不规律,生意上再操操心,咋能不瘦?他的瘦,可不全都是因为生意!
跟着导航,黄默山寻到王逸的门诊部,门诊部离第一人民医院约2公里,和季虹住的嘉宸公寓方向相反,是个老街巷,房子稍旧些,但人气旺,因为四周都是本地的老居民。看来这个地段是王逸精心挑选的。
王晓瑞头上戴顶帽子,在巷口等着他。让进屋,落座,泡茶,王晓瑞首先对沈郁夸赞了黄默山昨晚的义举,并说,今天的药钱全免。沈郁听得明白,心里为儿子点赞,嘴上却和王晓瑞客套一番,说,那点小忙不值什么,药钱哪能免费,做生意都不容易。
喝了会儿茶,王逸把沈郁叫进诊室,给她望闻问切。王晓瑞则在茶室陪黄默山聊天。
王晓瑞见黄默山小小年纪开的是奔驰suv,问他做什么生意。黄默山知道一说就是一大套,考虑到母亲以后还要来抓药的,免不了常打交道,就把和季虹的关系以及昨晚如何帮季虹搬家,如何去吃烧烤,如何看他被打,如何紧急救他等情况一一说了。
“怪不得季虹那么专业,当即就找到出血点,帮我按住了,要不然我就惨了,多出一斤半斤血是看不见的,”王晓瑞惭愧一笑,“我当众出丑,让你们见笑了。”接着又追问一遍黄默山做啥生意。
黄默山含糊回答说父亲开工厂,然后自谦说,自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只知道玩儿。王晓瑞听出这是不想深聊,就打趣黄默山:“我猜你是一直过着富贵日子,做陪诊师是想体会一下下层劳动人民的艰辛,这好比康熙微服私访,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这种文雅的奉承,黄默山不大听得惯,他没有文艺范儿,偶尔之乎者也全是搞笑。但这种奉承听起来还是蛮入耳的。
这几天,对于他做陪诊师,季虹质疑,那俩兄弟质疑,父亲质疑,现在王晓瑞这样说……那就不解释了吧,累,以后爱咋说咋说。
“哈哈……”他应酬似的笑了两笑,算是回答,接着喝了口茶,话题转到别处,问王晓瑞学中医难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