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怕她,告诉她又能怎么样,你就是和我去度七夕,看她能把你怎么着!”
骆蝉衣的话,一个字眼都不落地钻进了宋柔的耳朵。
她走出了房间,停在门外的廊下,目光看向院子里的骆蝉衣。
骆蝉衣正倚靠着院子里那棵细梧桐树,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平静,既没有说刚刚那番话时的张扬跋扈,也没有与她面面相对的难堪。
“陆姑娘,说的可都是真的?”
宋柔开口,却不是在问骆蝉衣,而是转头看向门口处的孙眠。
孙眠靠在门口,房门掩住他一半身体,他垂头摆弄着手里的折扇,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
像是这种翻车的场面也不是头一次了,他处理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这一次确实有点措手不及,而且一边是让他心痒难耐的新宠,一边又是深得他心的宋柔。
“若真是如此,你大可早点告诉我。”宋柔无力地转回头。
她的余光瞥到自己身上精心挑选的新裳,那白茶色绣菊流云百褶裙,仿佛在这一刻颜色都黯淡了。
鬓边的步摇一下下轻敲,透着冰凉凉的质感,那凉意渐渐漫了出来,直达心底。
宋柔嘴角牵动了一下,本是自嘲地一笑,可嘴角却沉重地扯都扯不动,一个凄凉的笑容还没成形,就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般陨落。
“孙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反悔了吧。”骆蝉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看着孙眠道。
孙眠抬头,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宋柔,刚想开口,却不料他的眼神一转,落在了骆蝉衣身后的方向。
“骆蝉衣——”
身后突然冒出低沉的一声,吓了骆蝉衣一跳。
转头只见陆绝面色冷峻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看他这副表情,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我……”
一瞬间,骆蝉衣有种干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窘迫,好在脑子清醒了一下,她干得哪里是坏事?
她骆蝉衣实名揭发渣子,替天行道还不假。
她朝着陆绝摆出速速离去的手势:“没你的事,你赶紧回去画画吧。”
不料,他竟一把抓住她妄图驱赶他的那只手腕,一对冷眸凝视着她的双眼:“你今天哪都不许去。”
骆蝉衣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思议,加重了语气提醒道:“陆绝,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是谁!”
他何时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真拿自己当她亲哥了!
他眸色一沉,如同漫无边际的浓夜:“你跟我过来。”手上突然加大了力,拉着她的手臂,转头就走。
“喂,陆绝,陆绝!”骆蝉衣挣扎地叫道,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自己到底是被他生拉硬拽着走了。
宋柔和孙眠都在呆愣愣地看着兄妹两个。
自打他们住进宋府,从没听见她喊他“哥”,而刚刚喊的那几句“陆绝”竟是那般顺畅自然。
真是奇怪。
骆蝉衣已经被拉走老远,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喊道:“孙公子,在大门口等我,待会见。”
孙眠这才回过了神,嘴巴比脑子快,立即应答道:“好,我等你出来。”
说完才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一旁的宋柔,宋柔却没再看他,转身默默地走进了房门。
“柔儿,柔儿!”他试探地叫了两声,却再也不见她回头。
紧接着,宋柔的房门关了,关的十分严实。
孙眠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原本他还在犹豫,尽管十分想和骆蝉衣单独相处,但又担心宋柔因此伤了心。
可就在刚刚骆蝉衣被拉走,他的心猛然紧了起来,真怕从此就错过了她。
因此当骆蝉衣在困境中还不忘嘱咐自己的时候,他才会那般情难自禁。
不过没关系,宋柔总是通情达理,这一次也会像从前那么多次一样,最后还是会原谅他。
骆蝉衣直到被陆绝拉带回她的房间,才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在此之前,他的手就像把铁钳一样牢牢锁住她的手腕。
她揉搓着发红的腕部,忍不住冲他叫道:“陆绝,你疯啦?”
他脸色幽沉,凛然地看着她:“是你疯了,孙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
她酝酿了一下,试图和他解释,却发现这件事真没那么好说清楚,陆绝做事一板一眼,而她却是剑走偏锋,路子比较野,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根筋上。
就像在对待孙眠与宋柔这件事上,他会直接去和宋柔一五一十地讲道理,至于成效,显然没什么用。
而她则会另辟蹊径,将宋柔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以这种方式,想得到他的认同几乎不可能,骆蝉衣考量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了。
陆绝一直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你是喜欢他?”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吃惊,但也不准备反驳了,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吧,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既然深知他的品行,那你中意的,不过是他的外表,皮囊之悦会随着时间淡忘。”
闻言,骆蝉衣没忍住,瘪嘴笑了一下,好在强行收住。
沉迷孙眠的皮囊?有没有搞错,他还没你好看呢!
“你是跟着我来到这的,我必须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出去,日后你若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大可回来找他。”
陆绝长腿一迈走向房门,边走边补充道:“午时我会来给你送饭。”
午时来送饭?
骆蝉衣顿时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这是准备要锁她!
“陆绝!”她立刻冲向房门。
他立即转身拦在她身前,冷眼微垂,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若非要逃,我只能把你绑在床上了。”
他的神情冷毅而果决,好似在说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想法。
骆蝉衣第一次见到这么拗的一个人,只觉得心口发堵。
看来又得浪费法力了,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但在施法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绝不能明目张胆地用。
制服陆绝虽然是小菜一碟,可之后他如果探究起来,她确实没法说清楚,总不能像上次一样说他也中邪了。
她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窗边的菱檀摆台上,她快步走过去,单手操起了一个细颈花瓶,径直走向陆绝。
陆绝现在门口处没有动,盯着她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她右手上的花瓶上,眼神里多了一丝异样。
骆蝉衣来到他身前,手里举着花瓶,微微仰头看着他:“当真不让我出门?”
她的语气充满了威胁感,就像是一个强势者再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陆绝闻言,脸上依旧平静如常,甚至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花瓶,嘱咐道:“别弄碎了,还得赔。”
赤裸裸的侮辱!
骆蝉衣不想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朝着他的头挥了过去。
却不料他反应神速,头一歪竟然躲开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的近,又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下,竟然还能被他躲开!
她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脸上依旧是清冷寡淡,伸手摸向那花瓶,想要从她手中接过来:“给我。”
就是此时,骆蝉衣飞速反应,按住他的脑门,向后用力推向门框。
然而让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么突然的一下,他的身体仍是承着力的。
她那么大力的一推,他的头却只是敲了一下门框,就像小锤打在木鱼上,轻轻巧巧。
她确实傻了眼,但深知自己不能再挑剔了,错过了这次,下次还未必能有机会了。
陆绝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还不放弃吗,就像刚刚嗑了这么一下,甚至连疼痛都算不上。
见她不再有举动,他转身便想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视线竟忽然模糊,双腿更是一软,他抓住了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紧接着眼前所有的东西竟开始扭曲,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身体也再难站稳,向下滑去。
骆蝉衣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搀着他走向床榻方向,经过菱檀摆台,顺手将细颈花瓶放回原处。
没碎正好,她也不想赔钱。
陆绝被她放到床榻上,有趣的是,他丝毫不肯屈服,一直挣扎地想要站起来。
她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抱着臂站在床边看了他一阵,心中忍不住感叹,法术真是个好东西。
陆绝瘫卧在床上,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思想始终是清醒的。
他听见房门开了又关,他知道是骆蝉衣出门了,她会去找孙眠。
孙眠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做事没有底线,骆蝉衣与他单独待在一起,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想到这里,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用力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口牙都仿佛要被他咬碎了。
渐渐地,他的身体一点点离开了床榻,他用力眨着眼,试图看清床边,手一点点够到了床架子,借着力慢慢撑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房门,摸了几下才抓到门环,拉开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充盈满门。
他逆着光踉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