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去

封神战后,截教元气大伤,教众十不存一。

东海傲来国蓬莱仙岛。

通天教主拖着身心俱伤的躯体回到如今十去九空的道场--碧游宫。

巨大的云床上,通天教主斜倚着,一双原本精神矍铄,充满智慧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暮气;满头黑发中也多了几绺白丝。

“老爷。”一旁服饰的水火童子齐声唤醒了心不在焉的通天教主。

“何事?”通天教主努力将睡眼惺忪的眼睛张了张,瞥了一眼水火童子,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老爷,截教剩余的弟子都已经集合完毕,还有叶柳师兄出关了要求见您。”话落,两个童子都回归了各自的坐位。

“进来。”通天教主喝道,大殿的两扇巨门应声而开,一道消瘦的身影端跪在殿外。

“为何提前出关了。”通天教主叹了口气。

这个弟子本来是自己座下最小的弟子亦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子之一,想当年自己神游人间在一个牛棚中捡到了一个婴孩,没想到一时的同情造就了一个修道奇才,不过区区数百年便达到了九劫天仙,仅差一步便可成就金仙道果,随即便闭关求道,修行至今不过五百年,还未过金丹寿限。

如若不出意外,这将又是三界的一尊擎天巨柱,为截教增添气运。

可如今截教气运大减,底蕴尽消不说,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又提前出关,定是得知了风声,强行破关伤了自身,观其金身虽成,但元婴虚浮,气息紊乱,从殿门到他身前不过十数步便乱了步伐,若无意外,恐大道无望。

通天教主不得不叹息,既为他为自己破关而出感动,又为他的前程担忧。

我这个做师尊的真是失败啊。

“师尊,弟子可以帮上忙的,那西岐不过凡人国度守不住封神榜,弟子,弟子可以承受业火加身去筹集万民怨力去毁了封神榜救出截教之人。”叶柳消瘦的身影站得挺直,“还有那姜尚,弟子修为虽略有不及,但弟子还有先天寿元,还有万世轮回,还有元婴,燃烧一切换取修为,定可以为我截教师兄师姐和众多教众报仇雪恨的。”叶柳看着师尊,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杀向凡间,重启那好不容易才得以落幕封神之战。

通天教主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痴儿,痴儿啊!

“师尊,弟子,弟子可以的,两位师伯忒也无义,同为道教中人师祖坐下,却不留一丝情面,还有那西方教,乱中夺利,窃取我截教定世气运。弟子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们实力超过凡间极限,入不了凡间,弟子却可以毁去他们在凡间的根基,伏击他们在凡间的众多弟子。”

通天教主依旧摇了摇头,笑道:“你可知截教教义为何?”

“截教教义在于截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为生机,而截教便是为万物截取那一线生机。”叶柳恭敬的读了一遍这截教众人倒背如流的教义,表情是那般的虔诚。

“你可还记得你为何叫作叶柳吗?”通天教主又道。

叶柳先是向师尊通天行了一礼,缓缓道:“叶柳之名乃师尊所起,弟子自小被遗弃,是师尊所收养,但弟子当时被遗弃两日有余,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一棵柳树,仿佛天意一般柳树掉叶覆于我身,叶片集露水滴我口方才活命。师尊故起名为此,此事断不敢忘。”

“师尊在我知事之时将此事告于我,弟子感念于树,奉师尊法旨,将它移植于院落,师尊说它于我有父母再造之恩,弟子便如孝敬父母般朝三拜,暮五叩,春施肥,夏除草,秋杀虫,冬裹被......从未懈怠。”

通天教主看着弟子,心头升起一道明悟。

师尊说,师尊说。原来如此,截教灭亡终究是根因在我,是我太过宠溺弟子了,教而不育,只是一味的收取弟子传授功法,却忘了育人育德。好在叶柳依旧是一张白纸,一张一味修行从未经历过世事的白纸,也许我真的该放手了,白纸本来就是用来涂写的,不是吗,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道。

念至此处,通天教主道:“万物皆有生机,截教也有一线生机,如同你遇见我与那棵柳树一样,不必与任何人任何事死磕,截教中人用的是截教教意,不知你愿意为我截教截取那一线生机。”

“弟子愿为了截教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可曾听说过天外天?”听到叶柳的回答,通天教主欣慰的点了点头。

“弟子知晓,传闻天外天乃是绝世险境,但大凶险往往藏有大机缘,仙界中人深信不疑,为此葬送了不少仙妖神魔。师祖怜悯众生,封了那害人入口,众多仙人居然口伐道教,实属忘恩负义。”叶柳愤愤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称天外天为绝世凶地实乃谣传,若称其遍地造化却也太过片面,出去瞧瞧吧,截教复兴之机不在此界,也许截教能在你手中发扬传承。”

叶柳有些不确定:“复兴截教,让我传承?师尊,您的意思是在天外天重建截教?”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

叶柳道:“截教若是重建,那还是那个截教吗?没有了碧游宫,没有了师尊,没有了师兄师姐的截教还是那个截教吗?还是截教弟子的家吗?”

“够了!”通天教主摆了摆手,打断了叶柳的话,“只要截教弟子与截教教意在一起,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截教,当你真正的意识道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你将会明白一切。师尊老了,也变得偏执顽固了,直到今日才发现自身的问题。如今累了,重建截教也建不动了,能做的只有拼命保住截教的生机,而你才是截教的火种,将截教传承下去吧,从此你便是通天教主,师尊该退位了。”通天翻了翻手,一枚金色的令牌出现在他手中。

“我...为,为什么是我?”叶柳看着眼前的令牌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师尊会退位。

天地有灵,生机自来,也许是我看走眼了,但那又如何?

通天教主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叶柳将令牌塞到了他手中。眼中游过一丝担忧,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弟子,舐犊情深,如今即将被自己赶出自立,而且还带着一个艰巨的重任离开,怎能不担心。

通天教主将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下塞给了叶柳:“截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这是师尊的法器无量天地,内含一方天地,储有珍宝无数,带着这些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截教吧。”

两人相视无言。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一战很大几率会输。”通天教主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叶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不知喜忧。

“为什么我明明十分清楚结果,还要坚持战争?”通天教主说出了叶柳的心声,“这其实就是一道判断题,如果有百人,杀一可救九十九你应该如何作选。”

“我,我?”叶柳支支吾吾了半晌,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必现在回答,你迟早会遇到这个问题的,为师只希望你那时可以顺从自己的本心,不要留下遗憾。”通天教主回头看向侍奉的童子,询问道,“时间过去多久了。”

水童子上前作辑道:“回老爷,一炷香不到些许。”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便将这乾坤扭转,天地清净,再造风水地火,筑我截教净土。”说罢,一掌捏拳,好像将整个世界握在手中。

“师尊,弟子愿为筑造添一把力。”叶柳跪在通天教主,仿佛看到了转机。或许自己可以不用走了。

“可惜你的未来不在这,也不能在这,会毁了你的。”通天教主笑着一摆手,一柄氤氲着流光的宝剑突然闪来,随着一阵破空声后,叶柳与宝剑一起消失不见,没有留下如何痕迹,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孩子,去吧,诛仙剑会破开天外天的封印,带你去那浩瀚混沌,带着希望和火种,好好的活下去,为师便留下来为截教好好的拼上一拼。

通天教主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来殿门,看着仅存的三四代截教徒汇聚一起,露出了自封神一战后久违了的笑脸。

......

三十三重天之上,一道流星飞过,不同的是这颗流星却是向天上飞去,仿佛刀光剑影,欲向上天劈出一道口子。

“呵,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搭了个顺风车啊。”一道黑衣人影飘过,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两只宝石一般的眼睛甚是奇特,原本漆黑的瞳孔被两张太极八卦图所代替,刚毅的面容还挂着戏虐的神情。“哎!你不去管管你的徒弟吗。重筑天地,再造风水地火,他难道不知道你早与此界天道合一,还是说他就是要弑师啊。哈哈哈!”

又一道穿着青灰色道袍的人飞来,来人长发微白,眼睛洋溢着无上智慧一般,让人看一眼便能知晓所有问题的答案。道袍人没有理会前者所言,双眼微眯,道:“他走了,为什么,是为了一具近乎完美的肉身?”

“轰隆隆——”一声巨响破苍穹,打乱了道袍人的思绪。

“天雷将炸破苍穹,看来得先处理这边的事了。”道袍人一手作掌,透过虚空打向了碧游宫,一掌之下,便是通天教主这般大能也是负伤,至于碧游宫与其他弟子化作飞灰,尽成历史。

道袍人没有理会在一片废墟中呆滞的通天教主,对着黑衣人:“我还能控制住局面,不必如此冷嘲热讽。还有你的问题我会回答的,待时机成熟。”

“但愿如此。”黑衣人身形一闪便遁入虚空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天间,“待我处理完那些家伙,我还会回来的,为那些逝去的族人讨一个说法。”

看着远去的两道流星,道袍人叹了一口气“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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