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七女回到贵和堂后,就被他爹董善政禁足在家,不许出门。
只因回来之后,董七女没见到玉珠的人影,问了百合才知道,玉珠回来没几天,竟然就嫁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董七女顿时勃然大怒,任性的在贵和堂里闹腾起来,大呼小叫着要将玉珠接回来。
但玉珠已是出嫁的人了,哪有可能再回贵和堂来。
董老太太没法子,只好让人叫来儿子董善政,勒令老七不许出门,将其禁足在了贵和堂。
眼瞅着年关将近,得防着孙子去找玉珠,
况且,过了年开春以后,就是老七成亲的日子,不能任由他野马似的到处乱闯,在家等着迎娶新娘。
董七女虽然敢和奶奶使性子,但在父亲面前,却是不敢造次。
尽管对玉珠嫁人之事,依然耿耿于怀,却也不敢忤逆老爷子的吩咐,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贵和堂。
且说洋教士卜克斯被杀之后,张家店村的地保,很快便得到消息,连忙赶到县城报告给县太爷。
肥城县令金猷大,得到消息匆忙赶到现场。
卜克思的尸首就躺在界碑附近,界碑的这边是肥城县地界,而界碑的另一侧,则属于平阴县管辖。
金犹大发现尸首是被推往本县界内的,地上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于是,便令人将尸首,又推回平阴县一侧。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清理痕迹以后,派人去平阴县报案,让平阴县派人来处理。
这就是后来所谓的平、肥两县官员,推尸卸责的由来。
虽然做了些手脚,然而金犹大却也明白兹事体大,因此在勘察现场之后,连忙向顶头上司,泰安知府衙门报案。
只是不巧的是,泰安知府时值公出,金犹大顿时没了主意。
案发次日,英国管理平阴教务的教士——马焕瑞,向山东署抚院告称,平阴、肥城县拳匪聚众滋事,要求省署向清廷转奏。
省署派泰安候补知府鲁起埙、武卫右军营队吴风岭,星夜率部赶赴平肥交界处。
随后,又派候补知府方燕申驰赴泰安,会同英国教士伯夏里、马焕瑞验尸妥恤,复派与卜克斯相识的州判彭运剑,驰往安慰。
禁足在家的董七女,是从吴经民那里,得到卜克斯被杀的消息,他知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大,弄不好吃官司不说,怕是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不由得埋怨起孟广文等人,胆大妄为,后悔当初不该管他们的闲事。
这会儿的董七女,才知道害怕,也就无暇顾及玉珠嫁人之事。
忐忑不安中过了些日子,官府并未派人来贵和堂盘问,使得董七女稍稍安心,却也不敢出去招摇,老老实实呆在贵和堂,不敢出门。
赵四得知老七从省城返回,空闲之余,前来贵和堂看望外甥。
当初收购顺德兴的时候,赵四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心里还在惦记着酒楼的生意,来贵和堂是想找外甥了解一下,顺德兴的经营状况。
董七女看到老舅来了,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不等他开口讲话,已是不容分说,拉着老舅来到自己房里。
推搡着赶走收拾屋子的百合,反手关上房门,董七女这才哭丧着脸,一五一十的讲起了,遇到孟广文等人的经过,让老舅帮他拿个主意。
卜克斯被杀这件教案,早已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赵四早已知道此事,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七竟然会与这件教案有牵连。
董七女诉说事情的经过以后,赵四觉得事情严重,叮嘱外甥,这些天不要出门,他回县里打探实情。
返回县城之后,赵四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密切关注卜克思一案的进展,很快便打探道一些消息。
官府拔款给卜克思教士,买了口梧桐木棺材,花去十七吊,置办朝衣、朝服和帽子花去三吊……
泰安知府,平阴、肥城两位知县,亲自给卜克思入殓,三十多人将卜克思的棺材,抬到平阴南关教堂埋葬。
内务府汉军,正黄旗出身的山东巡抚毓贤,极端厌恶洋人。
尽管毓贤以前也没少镇压、屠杀过大刀会,但自从洋人势大以后,毓贤对大刀会的态度,有所转变。
即‘化私会为公举,改拳勇为民团’转而支持大刀会,扶清灭洋。
毓贤明知卜克思是被大刀会所杀,却想将这件杀人案,如同以往那些教案一样,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过为了应付洋人,却也做足了表面文章,派出大批兵丁衙役,大张旗鼓的捉拿大刀会成员。
然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知道闯了祸的孟广文、吴方成、徐石头等人,早已从肥城跑到黄河以西,参加了那里的大刀会组织,算是躲了起来。
转眼已是到了年关,官府对缉拿人犯之事,也就淡了下来。
而英国人却是针对此事,大做文章。
英国驻清公使,借题发挥,向软弱的清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撤换山东巡抚毓贤,极力推荐洋务派大臣袁世凯,署理山东巡抚,并要求严缉凶犯重惩。
仰人鼻息的清政府,为了息事宁人,尽早平息事端,只好照办。
因此,对大刀会持怀柔政策的毓贤,被朝廷革职,袁世凯接任山东巡抚。
新官上任的袁世凯,想要有所表现,开始大刀阔斧,缉拿凶犯。
指派亲信何仲年,率领官兵进驻张家店村附近,挨村挨户盘查,强迫当地百姓,供出大刀会成员。
然而当地村民却袒护大刀会,没人提供有效线索,缉拿凶犯没有任何进展。
如此这般几经折腾下来,三个多月的时光,悄然流逝,转眼进入春四月,距离董七女成婚的日子,已是近在眼前。
四月二十六这日是董家大少爷,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
贵和堂大宅院里布置得焕然一新,前院宽敞气派的正厅堂屋,布置成举行仪式的喜堂,张灯结彩,红色为主的装点,充满喜庆氛围。
新增建的几处侧跨院,派人着重修饰,作为洞房的正厅堂屋,悬灯结彩,门窗张贴着大红‘囍’字。
前来道贺的宾朋接踵而至,贵和堂里显得有些嘈杂混乱,却又不失喜庆。
对于今儿拜堂的四位新娘,董老太太早已言明要一视同仁,并未因其家境,而厚此薄彼。
依着董老太太的主张,是要女方家送亲过来,董七女不去接新娘子的。
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定亲的几家,都还不知有其他新娘。
董老太太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使银子封了媒婆的嘴,定亲的几家也都还蒙在鼓里;只要拜过堂便是生米做成熟饭,那时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为了改变董家人丁不旺的现状,董老太太可谓是煞费苦心,不惜铤而走险。
当初与几家商量送亲之时,尚家是秀才夫人做主,没什么犹豫就应承下来。
另外两家也都还好说话,多送了些彩礼过去,也就按着老太太的章程,这样定了下来。
然而南阳宝家却没那么好说话,彩礼送的多少都无所谓,但新姑爷,必须亲自上门来迎亲才行。
而且还要依着宝家氏族习俗,在南阳先行举行个成婚仪式。
依照宝家氏族的规矩,要求新姑爷,提前一天来接新娘子,在南阳举行仪式以后,还要在宝家住一晚。
次日是男方定好的正日子,新姑爷才能带走新娘子——萨仁格日勒,返回贵和堂举行拜堂仪式。
南阳宝家坚持这个习俗,董老太太也不好拒绝。
毕竟拜堂仪式的正日子,依然还是要在贵和堂举行,老七不过是提前一天,前去接新娘子而已。
宝家的这个要求,并不影响老太太的谋划,也就没提啥异议,吩咐儿子董善政,提前安排老七去南阳宝家,迎亲事宜。
四月二十五一大清早,穿戴一新的董七女,骑着当年在宝家,更换的那匹蒙古马,动身前往南阳宝家去接新娘子。
宝家的婚礼仪式,带有浓郁的民族特色,期间,还有对新郎官的考验。
宾朋满座的宝家大宅院内,招待新姑爷的宴席开始没多久,董七女就被几个女人,招呼着拉去了内院,领他来到新娘子的闺房。
表现得很是拘谨的董七女,刚刚在客位坐定,新娘屋里的几位陪娘,便端来煮熟的羊脖子,招待新姑爷。
她们七嘴八舌的要求新姑爷,必须吃完羊脖子才能离开。
嬉笑着的陪娘们,要求新姑爷必须把羊脖子从中间掰断,才可以吃的,这是对新姑爷的一种考验。
董七女想要推辞,却被告知,这个羊脖子是一定要吃的,而且必须从中间掰断了才可以吃,否则,不让他带走新娘子。
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着,为了戏弄新郎官,她们已是暗中在羊脖子里,插了一根红柳棒。
若是不了解其中奥妙,寻常之人,是很难用手掰断羊脖子的!
这些作为陪娘的姑娘们,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没少见了出丑的新郎官。
以往那些新姑爷,不知其中蹊跷,费尽力气,弄得满头大汗,依然无法弄断羊脖子,自是焦急又羞愧。
陪娘们就会趁机嘲讽、讥笑一番,辛辣刻薄的语言,使得新郎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今儿个宝家这位新郎官,若是也掰不断羊脖子,自然也会成为陪娘们挖苦的对象。
作为新娘子的萨仁格日勒,当然知晓其中的奥秘。
但她却不好明说,只能暗自焦急,偷偷的给董七女递着眼色,提醒他查看一下,只要取出里面的红柳棒,就很容易掰断羊脖子了。
董七女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个弯弯绕,既然让吃就吃呗!
于是便伸手抓起羊脖子,正此时,却见萨仁格日勒露出几分焦虑之色,暗自冲他摇头示意。
不想这个小动作,却被陪娘们发现。
几位泼辣的蒙古族陪娘,顿时炸开了锅,说新娘子这是坏了规矩,还没过门就偏袒起外人。
于是便拿起酒碗,要灌她喝酒,以示惩罚。
不明所以的董七女见了,连忙出言解围,道:“我吃,我吃就是了!”
“是让姑爷你掰断它,就知道吃啊你!”
“新姑爷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吃才吧!”
陪娘们肆无忌惮的嬉笑着,脸上带着戏弄的笑容,很是放肆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姑娘们那灿烂的笑容,就忽然定格在了脸上,随之浮现出惊愕、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们看到这个不是很魁梧的新郎官,竟然就那样轻易地掰断了羊脖子,连同里面藏着的那根红柳棒,一起掰断。
陪娘们都很清楚,那根红柳棒有多坚硬,她们也是颇费一番努力,动用斧子才将其砍断,可想而知,掰断它需要怎样的力气。
而此时萨仁格日勒的脸上,原本的焦虑神色,早已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羞涩与自豪。
脸上露出欣喜与骄傲,和陪娘们所表现出的惊愕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仅是短暂的沉默,陪娘们随之又活跃起来,开始称赞新姑爷才貌双全。
未嫁的姑娘们,更是露出羡慕之色,转而调侃着萨仁格日勒,说她有福气,嫁了个如意郎君。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董七女算是通过陪娘们的考验,又被送回到喜宴。
不过宝家氏族的规矩,似乎并未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