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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三口安顿好姑娘,回到自己家中已是深夜。斌子和英子困到不行,倒头就睡,反倒是穆先生思绪万千,他一直在想:“外面的世界战乱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村里的壮丁走出去的都杳无音讯,刚来的这个俞卯又如此凄凉,国家真的是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啊……”不知思虑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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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兄呀,你快来看看吧,老兄呀!”
次日清晨,穆家一家被虎子爹粗狂的声音惊醒,穆先生披着衣服快步从屋里走出来:
“虎子爹?怎么了?莫不是昨日的姑娘有什么事情?”
“哎……老穆呀,姑娘是好姑娘,一大早就帮着孩儿他娘打扫、做饭,但是你说我们这粗人读书识字都不行,跟个聋丫头交流确实是有些问题……再说你看丫头属兔,今年也15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我一个大男人……这也不合适……“
虎子爹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穆先生听闻大概也猜到了几分穆先生的心思:姑娘大了、他是大男人是不假,但穆先生也是大男人,虎子爹跟穆先生絮叨这些肯定是没什么道理。虎子爹主要是认为女娃听不懂话,交流起来有障碍,并且虎子爹实在是不能接受家里多一口人的事实,毕竟多一口人多一个人的粮食,在这个时代确实也是个难事儿。
穆先生故意套虎子爹的话:“虎子爹,那你说咱们可咋办呢?你说为了俞卯姑娘咱们学学读书识字咋样?”
虎子爹听闻大大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嚷嚷道:“俺老了,可不干这个营生,看这些爬爬字儿真的跟鬼画符一样,看着脑壳子就嗡嗡的。”
“那不然咱找个郎中给姑娘看看耳疾?”
“老哥哥你饶了我吧,这个年头找个郎中比找三条腿的癞蛤蟆还难,会看病能看病的估计都去前线照顾伤员了。”
“那怎么办是好?要不让我家英子白天去你家帮帮忙吧,跟大嫂搭把手……”
穆先生话音未落,虎子爹立马打断了:“可别,多一个人我就够头大了,再来个英子丫头……”
虎子爹快人快语,一说出心里话立马就后悔了起来,这话说的不中听啊……反倒是穆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话算是让他给套出来了:“哈哈,虎子爹,你就直接说家里多了口人实在是不习惯嘛,还兜了这么个大圈子。”
虎子爹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叹口气谈起头,直视着穆先生一副“正义凌然“的表情,开口说到:“穆老兄,我也不瞒你,孩子们去前线对我和他娘来说确实是万分不舍和思念,但我也是个粗人,说实话,两个小崽子一路都是打过来的,我自己个儿是完全不爱小孩子,看着就头大,看着就心烦,自己的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有着亲情在怎么也都忍了,这又来个听不见的小丫头片子,动不动就哭,看的我这个心烦呀……虎子娘是喜欢孩子,非要把姑娘留在身边,问题是她大字儿也不识一个,留下没法子交流也是个大麻烦,再说这个姑娘来历不明,说自己一开始是生病,万一是啥子奇怪的病,再搞个传染啥的……”
穆先生一开始以为虎子爹就是想让他帮忙带带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想到虎子爹越说越离谱起来,穆先生追问道:“虎子爹,你言下之意是?“
虎子爹突然悄咪咪的跟穆先生使了个眼色,轻声耳语道:“咱不行等晚上她睡着了,让她哪来哪去吧?”
穆先生听闻愣住了神,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向虎子爹厉声说到:“虎子爹,现在带我去你家。”
.3.
虎子爹和穆先生走在前面,斌子紧随其后,英子如同哥哥的小尾巴一般一蹦一跳的跟在哥哥左右,一行人等又“杀”回虎子爹家。
远远的站在门口,就看见虎子娘坐在炕边百无聊赖的看着擦拭灶台的俞卯,眼神甚是慈爱。小姑娘瘦弱白皙的小脸上划下一绺头发,一绺秀发因为使劲的擦拭而剧烈的晃动着。
虎子爹让穆家三口站在院中,远远招呼虎子娘出来,不留情面的说到:“孩儿他娘,这一早晨跟女娃相处的咋样?”
“挺好呀,姑娘又勤快又会干活,除了不怎么说话喜人的很呐!你咋又把先生请来了?我没啥需要先生写字的呀?”
“孩儿他娘,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个姑娘来历不明,听不见不说,之前又有病在身,这还不知道好没好……”
“行了行了,别在先生面前提着些没用的,我就喜欢这女娃,我就觉得这姑娘好的不得了!”
“你别跟我僵了,我跟穆先生说,穆先生也觉得是个事儿。”
穆先生听到这苦笑起来,自己何时赞同过虎子爹的想法呀,怎么就是“穆先生也觉得是个事儿了?”
穆先生无奈的苦笑,听着虎子爹和娘忽高忽低连珠炮似的争执,根本毫无机会辩驳。只听得虎子娘高声喊道:“你也是孩子的爹,你的良心都让狼叼啦?我就问你一句,你想咋办?”
虎子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让她哪来哪去!”
虎子娘一听就恸哭起来,嘴里一边骂虎子爹不是人,一边伸手揪住了虎子爹的衣领,这时穆先生慌忙上前劝架,跟虎子娘急声说到:“大嫂,您别着急上火,我没同意虎子爹说的这个方案,我是想着我把姑娘领走吧!”
穆先生这一句话让拧巴的两口子定住了,俩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穆先生愣出了神,过了不知道多久,俩人才放下互相撕巴的双手,虎子爹略有歉意的开了口:“老穆啊,你一个大男人带俩孩子就不容易了,又让你多一个可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是说的“不好意思”,神情中分明就带着一丝狡黠的欢快。
“是啊,穆先生,我确实是想我两孩子,想把俞卯丫头当亲人一样待,你扒拉我干嘛!”虎子娘甩开虎子爹拽住她衣角的手,继续真挚的跟穆先生说到:“就是姑娘听不见,我也不识字,不懂得如何跟孩子交流,我和虎子爹都是粗人,可怜的娃也没个像样的家……”说着说着虎子娘又抹起眼泪来。
穆先生慌忙接应到:“嫂子您别多虑,您看我虽然是一个人带娃,但乡里乡亲们对我们一家多关照啊,有啥好东西都给我们一家往过拿,我家斌子、英子都是托了众乡亲的福气,俞卯到了我们家斌子、英子也识字,我们一家交流没啥问题,加上我家英子小做家务不行,俞卯姑娘去了还能帮帮忙……”
虎子爹和虎子娘知道穆先生说这番话听起来是十分有理,实则是在安抚两口子,两人也不再推脱,都默许了穆先生的决定,穆先生是位特别民主的父亲,自然的转向身边的孩子们:
“孩子们,你们欢迎俞卯姑娘来咱家么?”
穆斌含笑点点头,英子欢快的拍起手来:
“我又有姐姐啦!姐姐、姐姐~”
英子边笑边跳向屋里跑去,穆先生听到英子说“又”字,鼻子禁不住的酸楚。转头快步向屋内走去。
众人走进屋内,看到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姑娘站在一起,英子左手热络地捧着俞卯的右手,右手食指在俞卯小小的手心写写画画,一遍又一遍嘟囔着:
“姐姐,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