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慕北看到了不少拖家带口,朝着王都进发的队伍,还有一片接着一片面黄肌瘦的难民,她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一些。
“粮食……居然短缺到这种地步了吗?”
等她来到距离封印最近的城市时,看到城市外围驻扎着一支骑士兵团,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她进入树林之中后,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引人作呕的熟悉气息。
深渊的气息!
是魔物?!
不对,魔物怎么可能会让农田在一夜之间毫无预兆地枯萎?深渊的力量就算再怎么霸道,也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慕北知道,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真相,至少要给予伊木塔他们一些预警,毕竟现在的坎瑞亚,对于深渊这种全然陌生的存在,恐怕没有任何应对的手段。
树林中,有不少因为深渊气息而变得狂躁的野兽,正在和驻扎此地的骑士兵团厮杀。
慕北避开了它们,直接朝着最深处而去。
周遭深渊的气息愈发浓郁,也让慕北的眼神越来越沉。
然而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体力,似乎在莫名其妙地加速流逝。
“怎么回事?”
慕北扶住树干,顿住脚步,微微晃了晃脑袋。
“体力……不对……是生命力!”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她瞳孔骤缩,低下头,看到脚下堆满的枯叶。
“在汲取生命力?好熟悉的手段……莫非是?!”
慕北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道画面。
阴暗的祭场上,漆黑的大树,身旁斗篷的女子,手心捧着一抹幽邃的花团。
生命之执政?安杜西娅?!
她曾经被安杜西娅的攻击命中过,如果不是无限刻印和伊斯塔露,恐怕根本无法从那恐怖的生机枯萎内生还。
可是安杜西娅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坎瑞亚?要知道就连魔神战争才刚开始不过百年啊。
慕北沉默了,如果现在的她遭遇安杜西娅……不,别说遭遇,恐怕连靠近她的能力都没有。
没有刻印的支持,她甚至达不到下位神明的战力。
但是……她不能在这里后退。
“刻印,的确消散了没错。”
“但不代表它们彻底从我的灵魂内磨灭。”
“我无法唤醒它们的原因……或许有很多种可能……”
慕北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但最根本的……是我从未将自己当做一名真正的战士。”
从英桀们那里继承来的刻印,从他们的意志中觉醒出来的力量……
她又凭什么去驱使它们?
英桀们每一个人,都是实打实从那个行将消亡的时代里一步步厮杀出来的,面对真正无法战胜的敌人时,他们又何曾退后过?
没有爱莉希雅,没有英桀们的帮助,她难道就一无是处吗?
绝不会!
“既然来到这里,那我就要去赌那一线可能,赌它们早已成为我真正的力量,深埋在我的灵魂深处,等待着我的到来。”
慕北蓦然迈出一步,浓郁的灵魂清气让她的眸子神光暴涨。
“花靥璧君!”
“你说对吗?!”
洁白的光芒包裹着女子纤细的身姿,肩颈与腿弯处的花朵绽放开来,慕北咬紧牙关,猛然朝着树林的深处踏去。
那股生命力的流逝,随着她的前进不断加剧。
而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绿意全无,彻底枯死的朽木林。
慕北只感觉有一股沉重的郁气积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但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朽木林的深处,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四处弥漫,慕北很快看到了那道裂缝所在之处,而与此同时,也看到了那被黑色雾气缠绕的事物,飘浮在裂缝的上方,散发着邪异的波动。
那是一片漆黑的花瓣。
也就是它……正在不断散发着威胁。
慕北眼神一紧,在看到那漆黑花瓣的瞬间,她的心跳剧烈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挣扎着想要醒来。
是……时之沙?
完全丧失力量的时之沙,在这一刻,居然对那黑色的花瓣产生的反应?
那片花瓣……是同为原初之神的部分心脏。
【生之花】?
是生之花的一片残瓣,不知为何从那道裂缝中流落到了这里,成为了导致坎瑞亚一系列变故的元凶。
联想到之前从裂缝内散发出的浓郁自然仙力,以及那股令她感到极具威胁的气息……
慕北死死咬住牙关。
凭借着生之花对时之沙的刺激,她应该可以勉强做到引导时间的权柄,在最后的关头保护自己。
这样一来,她必须要去赌这一次!
“死亡,我不会畏惧死亡。”
女子喃喃自语。
“因为我绝不会死在这里,我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还有他们等待着我,她……还需要我来拯救!”
慕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随着她距离那片漆黑生之花瓣越来越近,花靥璧君的光芒明灭不定,灵魂清气似乎也变得萎靡不振。
“仅仅是一片花瓣罢了,休想……休想打败我!”
女子嘶声怒喝,她猛然朝着那片花瓣伸出手掌,指尖距离悬浮在浓郁黑气内的花瓣仅有半寸之遥。
她的手指剧烈颤抖,乌黑的头发在这一瞬间,化作如霜雪般的森白。
“给我!停下!!”
撕裂般的剧痛,在一瞬间席卷浑身上下,在她紧紧将那花瓣攥在掌心的瞬间,慕北双膝顿时软倒,猛然跌坐在裂缝前方。
她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体内的生机如潮水般涌入掌心之内。
生与死,不过在思绪一刹那间。
她还有机会松开。
可是她没有。
她依旧紧紧握着。
浑身的力气消失了,意识也渐渐模糊,可她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久违的甘霖,似从遥远的彼岸降下,将她干涸的灵魂浸润,渗透,逐渐填满。
一道极其模糊的纹路,浮现在她的眉心上,
依稀可见,是彼此盘旋交错在一起的蛇形印记!
……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的意识再度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营帐之内。
慕北眼中有些茫然,渐渐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手,举到面前,却发现那道漆黑的花瓣,依旧在她掌心,然而却变得无比安静,不再汲取生机,就好似一片普普通通的花瓣。
“璧君殿下!您醒来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我……”慕北微微扭头,看到了一个身穿洁白盔甲,背着长枪的金发男子。
“在下白鹄营统领,路希洛特。”男子敬了一个干脆利落的骑士军礼。
“敢问是璧君殿下解决了这次危机吗?”
“危机……”
“不错,那股邪恶的黑气,以及受其刺激而狂躁的野兽。”
路希洛特语气略带尊敬:“我等白鹄骑士,原本正在和野兽厮杀,却发现森林深处的空中出现了奇异的涡旋。”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您,还有一处漆黑的裂缝,您当时就倒在那道裂缝旁。”
“后来那些黑气消失不见,兽群似乎也镇定了下来。”
“我们判断应该是您做了什么,所以先将您带回军营,还请恕我等冒昧。”
慕北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那最后一刻,如果她没有感应错,她的无限刻印,似乎重新被唤醒了。
虽然极其细微,但此时体内残存的生机,却表明她的感应没错。
她的刻印……回来了。
“璧君殿下……是否需要臣下派人送您返回王都……毕竟您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
慕北微微一怔。
“有镜子吗?”
“镜子……军营里没有,水倒是……”
路希洛特看着女子拿起放在身旁的水杯,声音渐渐变低。
望着水中的自己,慕北目光有些失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原本乌黑的长发,此时此刻,竟变成了淡淡的银灰色,显然是失去生机过多的后遗症。
“那处封印如何了?”
慕北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我们暂时压上了重石。”
女子的反应,让骑士忍不住有些惊讶,他记得很清楚,这位美貌异常的璧君殿下,曾经那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当初见到时,配合那出尘的姿容,让他失神了很久。
“重石没有用,那些黑气可不会因为岩石的阻碍而被封锁。”慕北淡淡道。
“封印之法,我会另想办法,在那之前,我会先留在这里。”
“帮我准备一些食……算了。”
强忍着身体的虚弱感,慕北从软席上站起来,拒绝了骑士的搀扶。
“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我。”
那位传说中的璧君殿下出现在军营内,惹得众多骑士好奇,但他们也只是静静远望,并未贸然上前叨扰。
慕北站在军营前的山坡上,望着远处的树林,眼眸微垂。
“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这,就是恢复刻印的真正办法。”
“只是……这代价……恐怕难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