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伊苏那冷笑道。
“就凭你们，有资格让我逃？”
“伊修达是吧，我承认，的确是你赢了，可我也没有输。”
戴着王冠的男子蓦然起身，宫殿的大门在伊修达等人背后轰然关闭。
伊修达猛然回头，看到暗处的阴影中走出了十几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内的身影。
“你以为自己吃定了我？”
“呵，真是可笑。”
伊苏那缓缓摘掉面具，露出了那漆黑的瞳孔。
“你以为，当年你我的父王，和那位璧君，是如何败在我手里的？”
“殿下小心！”
黎诺猛然挥剑挡在伊修达的面前。
“来吧，就让我用最后的力量……”
“……送你上路！”
那些黑袍人陡然和骑士们战在一起，而伊苏那本人则是一步一步踏下阶梯，诡异幽邃的黑气从他的瞳孔中缓缓溢散出来。
“这股力量？怎么可能？”白骏瞳孔收缩。
“普通人，怎么可能驾驭深渊的力量？”
“普通人？真是可笑啊！”伊苏那晦暗的瞳孔中蓦然浮现出缠绕着荆棘的黑色王冠。
“我可是至高无上的王！受神赐福的王！”
“神？”伊修达脸色复杂。
“伊苏那，你始终不曾明白，我们坎瑞亚，所依靠从来不是所谓的神。”
“而是我们人类本身。”
“你有什么资格给我讲道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伊苏那身形陡然闪动，如同野兽般扑来，那仿佛钢铁般坚硬的手爪被黎诺猛然挥剑挡住，但他的力量澎湃至极，让身为现任白鹄骑士团长的黎诺脸色顿变，脚掌瞬间在地上留下了极深的划痕。
“不好，殿下，这家伙的力量绝非凡人能敌！”
“白骏，带着殿下先撤！”
“见鬼，早知道就让她跟着一起来了。”白骏暗骂一声，拉住伊修达的胳膊就准备后退，却被伊修达推开。
“殿下？”
伊修达摇了摇头，攥紧了手里的剑刃。
“伊苏那。”他抬起眸，眼中溢散出某种无形的气息。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在你面前退却半步。”
“你自诩拥有神的力量。”
“那么……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何谓人类的力量！”
伊苏那猛然将黎诺掀飞出去，狞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伊修达：“自己找死，可别怨我！”
恐怖的黑芒挟裹着他的身躯，蓦然迎上了伊修达的剑刃。
那把锐利的炼金造物在伊苏那面前，脆弱得宛若朽木，瞬间被他折断，可就在这一刻，伊修达陡然暴喝，他的身上，涌现出一道璀璨的白光。
那道白光，落在倒地的黎诺身上，落在了正在和黑袍人搏杀的骑士身上。
甚至穿过封闭的殿门，落在了宫廷内，王都内的众多骑士、军人、平民的身上。
他们怔怔的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宫殿。
那道白光还在向更远的地方溢散。
它照耀在倒塌的圣王像上，落在那些残骸中的黑色花朵上。
渐渐的，将那些花朵的颜色，浸染成了如雪般的洁白。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灰发的女子静静走着，这一刻，她蓦然抬起头，看到了在夜空内划过的那道光。
光芒落在了她的身上，格外温暖，仿佛天使的羽翼一般。
慕北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它。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身边周围那空空荡荡的原野草地上，不知缘何，竟开满了某种奇异的洁白花朵。
堪称神迹。
“这是……”她俯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种花朵。
一种淡淡悲伤，却充满希望的感觉，甚至指尖，渐渐蔓延进她的胸膛，最后在她的脑海内弥漫开来。
“因提瓦特。”
这个名字，仿佛凭空浮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久久未曾散去。
“这是什么？不！！”
那股氤氲的黑气，在接触到璀璨的白光时，陡然消散。
伊苏那神情狰狞地咆哮，他那只漆黑的瞳孔在不断颤动。
“这……才是属于我们人类的，真正的力量。”
伊修达喃喃自语，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深藏在我们体内的，人之力。”
“哥哥，如果你能真正明白坎瑞亚的意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或许，你也有机会能够拥有它。”
“只是，你抛弃了我们的根本，最终选择了罪恶。”
“不！不！”伊苏那癫狂道：“什么人之力，我的力量才是最强的！”
然而这一刻，他的那只左眼，陡然脱离了他的控制，悬浮在了半空中，没入了那道璀璨的光芒之内。
伊苏那凄厉惨叫，毫不迟疑纵身退走。
但伊修达并未追赶，他望着那只漆黑的眼珠，看着它在光芒内不断颤抖。
最后……悄然褪色，化作了纯净的洁白。
冥冥中，似有一道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
可惜，我错过了你……
你才是正确的选择。
伊修达平静地说道：“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正确的选择。”
“我就是我。”
“我是人类。”
“在被神明抛弃的时代里，我们顽强地生存在冰冷的地下，寻找活下去的道路。”
“而未来，我们也会凭借自己的意志，坚定地走下去。”
“神，不属于这里。”
呵呵……哈哈哈哈……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似乎低低笑着，旋即飒然大笑。
人之子啊。
希望你们能够永远传承这份意志。
未来……
世界……
就托付给你们了。
对不起……艾莉亚……
那道声音彻底消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知为何，伊修达心中有股莫名的悲伤。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伊苏那近乎疯狂地逃出王都，丢弃眼睛的痛苦让他几乎丧失理智。
沿着那条暗中挖掘的地道，他来到了位于城外的一处僻静荒林，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个等候在此的身影。
“陛下，您来了，妾身等得你好苦。”
女子微微托着小腹，轻声说道。
“我派来保护你的人呢？让他们带着我们离去！”
伊苏那死死捂着左眼，血水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滴落。
女子面不改色，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方才为了引开追兵，他们已经牺牲了。”
“什么？！”伊苏那惊怒。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不要紧，不就是死光了么？只要我还活着，这一切，我迟早要让那家伙偿还！”
“陛下……您的眼睛？”
“闭嘴！”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气急败坏地吼道。
女子微微垂眸，轻声说道：“陛下，妾身有些累，能不能扶一下妾身？”
伊苏那迟疑了一下，看着她挺着的肚子，终究还是用手扶住了她伸来的胳膊。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胳膊一麻，旋即便失去了知觉。
“你？你在做什么？！”
“陛下，别紧张。”女子露出略显苍白的笑容。
“刀是淬过毒的，您不会有什么痛苦。”
她抓住伊苏那的右臂，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有些吃力地将他的臂膀卸了下来。
不顾男人的惨叫，她又紧接着割断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贱人！贱人！你好歹毒！”
“歹毒？”女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庞。
“陛下，您知道吗？妾身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都快要忘记……活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妾身知道您很厉害，所以……妾身懂得忍耐。”
“哪怕要因此失去所有，哪怕要因此怀上您的骨血，妾身也依旧甘愿。”
伊苏那面庞扭曲，他拼命喘息：“本王……待你……”
“妾身知道，您待妾身不薄，可是……那又如何呢？”
女子微笑道：“当那一日，大殿之上，陛下您让妾身……亲手掐死妾身的姐姐时，妾身的心就已经死了。”
她解下腰带，缓缓缠上男子的脖颈。
“哦对了，妾身答应过陛下，要让陛下亲眼见到自己的骨血。”
“妾身，可不会食言呢。”
“你……你……”
女子举起匕首，生生剖开自己鼓起的腹部，脸上的笑容越发猩红。
“伊苏那，弑父弑君，你不配有后。”
“给无垢姐姐，和璧君大人偿命吧。”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拽住那腰带，窒息的痛苦不断侵蚀着男子的脑海，他死死睁着双眼，注视着眼前鲜红的面庞。
最后，女子还是没能杀死他。
便已然断气。
她倒在了他的身上，口中溅落的鲜血遮住了他的右眼。
伊苏那笑了。
他彻底疯了。
数日之后，巡逻的骑士发现了他和女子的尸体，禀报给了伊修达，来到这里时，看到眼前的一幕，伊修达久久不语。
“众叛亲离。”
“不外如是。”
这一年，坎瑞亚新王登基，以此宣告战争的结束。
而伊修达本人，却打算在此刻返回那座边城。
“陛下，是要去见璧君大人吗？”
“嗯。”
白骏的神情有些古怪。
“陛下……臣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先生请讲。”
“如果……那位璧君大人没有死，您会怎样？”
伊修达愣了愣，有些怪异地回头望向身后的白骏。
“你什么意思？”
黎诺拱手道：“抱歉，陛下，请恕我和白骏先生隐瞒。”
“璧君大人……恐怕真的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