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月老殿在霎时间寂静无声,想迈步离开的、刚拿签筒打算摇的,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两个崽。
季听风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脸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后问道:“怎么了?不可以摇到6?你们看什么?”
苏凌也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头,转而看向解签的僧人。
而对方此时正坐在矮桌前,看着放在地上的签筒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眼眸里闪着似惊讶又似不解的光。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我的姻缘簿上没显示有这样一对命定之人?
正想开口问两人名字时,一位体态较胖、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突然扑向了季听风,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风哥更是心一颤,下意识挡在了凌凌老师面前:“你想干什么?!寺庙重地别逼我揍人啊!”
这话一说完,对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季听风:“......”
我还没动手,你碰瓷啊!∑(??д??lll)
苏凌:“......”
我作证,柴柴这次没有动手!
四下之人:“......”
这激动归激动,但你不要太激动哇!
胖胖男握着季听风的手,眼角带泪,声音带颤:“你怎么摇的?你快告诉我怎么摇的!”
说着又看向苏凌,问了一次同样的话。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季听风一脸不悦地挣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那么激动,就随便摇啊,还能怎么摇——不是,你能不能别哭?!”
看着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你风哥彻底陷入了迷惑。
这摇个签都能把人摇哭?
你们这是在把我往恶霸的道路上越推越远啊!
苏凌一脸尴尬地从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递出去:“那个...你先别哭,影响不好,有话慢慢说好吗?”
对方哽咽半天,伸手接过纸巾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四下的僧人向在场的香客致歉之后将人扶起坐到了蒲草垫上。
“贫僧名唤玄乙。”解签的僧人看了眼胖胖男,又示意苏凌和季听风坐下,“二位施主的挂签,只需四字即可说明:‘命定之人’。”
苏凌身形一顿:“......”上上签成了命定之人?
季听风激动起身:“真的假的?!”
玄乙淡淡一笑:“且坐,晚些告知。”
容我先去查查清楚再说,按理说用我特制的签筒摇出的挂签不可能存在巧合一说.......
而话说到这,两崽也只能乖乖点头坐到一旁盘起腿,看着玄乙和胖胖男交谈。
玄乙笑了笑转头看向胖胖男:“施主的难处可否告知贫僧?姻缘亦或者世间其它之事,皆需讲究机缘与缘分,不是一想便可成真。”
“我知道。”胖胖男醒了把鼻涕后将纸巾揣进衣袋里,“可是...可是我可以等,我爷爷等不起了,他生了很重的病,现在心心念念就想看着我娶媳妇,想看孙媳妇进家门抱孙子,我没办法啊!”
说着埋起了头,双手抓着本就稀疏的头发,一脸地痛苦不堪,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我父亲前年去世,企业破产后留下了一笔巨债要偿还,本与我订婚的新娘跑了,一家人现在就只能挤在小破屋里,母亲受不了打击还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苏凌听得心下一片复杂,季听风的余光看着她,突然之间明白那句“大抵我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即使担子重、命运多变也无所谓”是什么意思了。
凌凌老师在自渡。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玄乙微微闭了闭眼,“可是你的姻缘已然在来找你的路上,你所困惑之事不日就会化解,人的一生犹如坐于一弹力架上,跌至不能再低之时,往往就是蓄力向上之时。”
胖胖男两滴泪挂在眼角,整人呆滞地看着他,一脸“我不信,你在安慰我”的表情。
“你失去的就代表不是你该拥有的,但该你拥有的也自会属于你。”玄乙拿出一个小符牌给他,“姻缘亦如此,世间之事强求不得,需顺其自然,晚一点没有关系。”
季听风一脸茫然地偏过头看苏凌:“其实他那债务并不完全需要还的。”
“什么意思?”苏凌看向他,“欠债不还钱吗?”
“欠债还钱只是传统道德理论,但是你要放在法上来说,并不这样,而且他是真惨,是不是就是因为欠债才没钱治病啊?”季听风叹了口气,“庙里看人间,医院看别离,还真的两个坟地火葬场,能把人心吹凉了。”
苏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没一会儿,玄乙就跟着胖胖男一起站起了身,还转头看了眼两个崽:“二位施主稍等。”
“好。”苏凌看着他,点了点头。
然而在玄乙和胖胖男出去没多久,两个崽也跟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寒钟寺的后山紧靠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有山,山上有海”算是这一片地域的奇特之处。
岩石历经千年早已被海水击打出了斑驳裂痕,而庙宇四周却依旧如千年前那般雕墙峻宇。
此时一位头上别着桃花、身穿一席粉色云滚边长衣的白发老者站立于一株古榕树下,着急忙慌地翻着手里的厚簿子。
同时嘴里絮絮叨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昨天还没有的,怎么会这样?!”
“什么样?”
“就是多了一对啊!”老者下意识回了句,说完后突然瞳孔地震,“谁?!谁在说话?!”
这时一直跟在附近的两个崽从老者身后冒出个头,并于老者大声尖叫前默契地替他激动呐喊了一下:“喔诶!”
“......”
苏凌看着他手里的簿子问道:“月老爷爷,你在看什么?”
“姻缘簿。”月老讲完又后知后觉,转头看了眼两人,“不是,等等!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月老?”
季听风盯着簿子看:“你刚刚自己承认的。”
“......哦。”月老点点头后又摇头,“不是,你们到底怎么知道我是月老的?我藏的挺好啊!”
没错,玄乙就是月老,被烛龙尊上罚下人间一年,体验一下人世生活的同时也好好反省反省平时因为喝酒整出的糊涂事。
苏凌和季听风对视一眼后,季听风说道:“一共三个漏洞:
“1爷爷以前给我看过神册,我记得月老那栏写着玄乙;
“2签筒上有极强的灵力;
“3殿前那棵树我说看着眼熟呢,原来跟月老府邸前的那棵一样,这应该是那一棵的分身吧?方便你处理世人所求。”
“......那你们早说啊,害我装的那么辛苦。”月老叹了口气。
苏凌笑着夸他:“您做的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毕竟在其位谋其职,这我分得清。”月老捋了捋胡子,笑着问:“你们是哪位小神到此啊?竟为命定之人,我这姻缘簿上的第一对,这可要扩大扩大再扩大字体以示纪念啊!”
季听风看着他:“烛龙。”
苏凌看着他:“蜃龙。”
“哦,原来是烛龙,蜃龙。”月老笑着点点头,紧接着笑容直接僵在脸上,“烛龙、蜃龙,那不是......”
下一秒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转而出现在一米外躬身行着礼:“臣参见南州殿下、砚星殿下。”
季听风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免了,这太久没听到这称呼,听着还真够变扭的,你还是叫我风风吧,听着还正常点。”
苏凌点头表示赞成:“您也别叫我殿下,在人族按人族的礼节来就好,我就叫您月老爷爷,您也可以叫我凌凌。”
“臣...不敢。”月老站起身,手有些抖。
“你以前不就这样叫我?”季听风朝他勾勾手,“来,跟我们细说一下。”
“是。”月老慢慢往前挪步,翻开手上的姻缘簿展示在两个崽面前,“二位的名字是突然出现在上面的,在此之前并没有。”
两个人看着神族一列,上面明晃晃写着“南州太子—砚星公主——亲配”。
季听风咧着嘴直乐:“这样看着突然就不别扭了。”
“......收起你的狗笑声。”苏凌有点不好意思地一拍他头,随即看向月老,“这姻缘簿上面出现的名字会变吗?”
季听风一愣:“......不是,你这问的什么问题?”
苏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月老摸了摸胡须回道:“一般不会,除非人已往生,否则姻缘簿上之名是不会变更的。”
苏凌接着问:“那是这世间所有人的姻缘都记载在这本簿子上吗?”
“自然不是,诶,你这一说我突然想到,好像未求过姻缘者,只有在求取时才会显现......”
苏凌听完,嘴角一抽,这难怪烛龙爷爷罚你下界,这不下不行!
“啧,你真的是神棍。”季听风摇了摇头,牵着苏凌转身就走。
月老:“......不是,二位殿下,臣不是不靠谱之人啊!”
听到这话,苏凌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月老连忙挺直腰杆:“殿下请讲。”
“就是这庙里的住持,他是人还是神?”苏凌说着眼神有些复杂,“他很年轻,身上又有些若隐若现的灵力,他师傅是谁?”
月老叹息了一声后说道:“他是上古神府邸内的一颗灵珠转世,师傅是位得道高僧,现已往生,其余的我就不知了。
“不过这住持虽年轻,但待人接物倒是颇具胸襟智慧,犹如凡世一明珠,步尘不染尘。
“礼佛时,灵气飘然;但卖起小食却又娴熟自然,许是前十年是在人族家庭里长大的缘故吧。
“他与那位中年女子是血肉至亲,平日里那女子不会来看望他,只有日曜日这天才会前来,住持也会抽出一些时刻来帮她,只是两人很少交流。”
“哎,原来如此,谢谢您。”苏凌朝他笑了笑,“我们先走了,您忙。”
月老连忙弯腰行礼:“恭送二位殿下。”
待人走后他才站起身,看着两人的背影好一阵乐:“这要是回去告知尊上,是不是一年期就免了?那我岂不是又可以回去喝酒逍遥了?”
想到这,月老脚底生风,朝着云端飞速窜去。
而两个崽原本也打算要下山了,但是走到崖边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飘着一条无底船。
季听风揉了揉眼睛,一脸惊讶:“这认真的吗?这船底都没了怎么不会沉啊?”
苏凌看着他:“无底的船儿可普度众生,它亦是在自渡,自然不会沉。”
“......啊?”
“别忘了这里是寺庙。”苏凌淡淡说道,“鸿蒙初判时期就有无底的船儿存在了,不过它渡的不是人,是灵,人有重量,灵无重量,踏于上面,算是一种思想超脱飞度。
“船有底,就只能渡有限的人,但是船无底,众人就会自己发奋图强,以达到自渡,人人自渡,渐渐成了渡众生。
“这无底就是有底,有底就是无底,渡就是不渡,不渡就是渡……”
苏凌坐在石凳上刚跟季听风讲完,那海内的无底船突然发出了一道强烈的刺眼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