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番队队长室,山本元柳斋重国与乔木对面而坐。
“你这次做得很好。”
废话!能不好吗?面对对方罕见大方的夸赞,乔木内心毫无波澜,而是问:“几位队长副队长怎么样了?”
见对方沉默,他又追问:“听说您将此事提交给了中央四十六室?”
山本抬眼看向他:“怎么,你觉得不该这样?”
“我想提醒您,幕后之人能对付他们八个,未来也能如法炮制对付其他人。”
说到这里,他反而轻笑:“这倒是个好方法,自己都无需露面,就能借护廷十三队之手,消灭护廷十三队全部队长副队长。”
山本眉头紧蹙,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次不要放任中央四十六室做出极端的决定。
这一次,山本罕见地没有让提议者闭嘴,而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老夫会向中央四十六室陈明利弊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这次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十番队该有自己的领导者了,老夫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拒绝。”
乔木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之前可以拖着,现在肯定不行了。
那八位队长副队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归护廷十三队了,目前的护廷十三队,在职的队长数量是……六人。
甚至都不足一半!
其中卯之花烈、浮竹十四郎“没什么战斗力”,山本元柳斋重国本人不能轻动,而且听说最近十一番队那边集体突然集体病倒了,还原因不明……
目前不算乔木的话,整个护廷十三队能够机动的队长级战力,竟然只剩下朽木银铃与京乐春水两人。
这支维护三界平衡的终极力量,正在面临成立千年来前所未有的虚弱。
“看来中央四十六室也急眼了?”乔木很不合时宜地笑道,“竟然允许十番队也出现一位没有卍解甚至没有始解的平民队长?”
山本对他的轻浮很不满意,这一次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对方反而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总番队对你的任命,依然是副队长。”
“什么?!”乔木愕然,甚至下意识掏了掏耳朵,“副队长?十番队副队长?”
他紧接着追问:“是过一段时间再行提拔,还是已经有了队长人选?”
山本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乔木就知道答案了。
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为什么对十番队这么上心?明明是他将大虚引入瀞灵廷的,他为什么又要带领十番队疏散瀞灵廷居民?他吃饱了撑的吗?
当然是为了在十番队树立起绝对的权威,让十番队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让自己的威望凌驾于总队长之上!
这算什么?这就被人截胡了?到头来白忙乎一场?
“是谁?哪位贵族?”他冷冷问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几位已经退休的前队长,危急关头返聘回来,帮助护廷十三队渡过难关,也在这种敏感时刻,维持贵族们对护廷十三队的影响力。
如果是那样……乔木心中生出了一个冷酷的想法:他不介意“帮助”那些前任队长彻底退休!
乔木的敌意一览无余,山本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想法,整个人也陡然严肃起来,不复刚才的和蔼:
“他确实是贵族出身,但前不久的瀞灵廷之战,他也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独自一人救下了很多平民。论绝对的功劳,也许比不过你带领的十番队,但综合来说,他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乔木闻言,面露讥笑:明白了,就是“精心”为他准备的截胡者呗。有贵族身份,实力不俗甚至可能掌握了卍解,同样在不久前立了类似的大功,和十番队相性契合。
种种这般,都是为了堵他的嘴,让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一旦他强硬反对,他在十番队队士心中的形象就会受损。
“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得服从大局喽?”
山本并不回应他的嘲笑,而是朝侍立门口的雀部长次郎点了点头:“任命还没有正式下达,还是先见见他本人吧。说不定你们能处得来。”
这算是某种缓和,做出过问他意见的姿态。但区区这点善意,换来的只是乔木更不加遮掩的冷笑。
片刻后,雀部长次郎就返回了:“丿字斋殿,人带到了。”
够快的!看来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吧?这还真是项庄舞剑了。
乔木也不等山本总队长介绍,直接回身,要看看马上就要“永久退休”的顶头上司是哪路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拘谨的……粗糙大汉。
他脸上的冷意也瞬间消失。
“哎?是你!”大汉看到他,一脸惊喜,“你不是海燕的那个朋友吗?叫……叫……”
对方“叫”了半天也没能喊出他的名字,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憨笑:“抱歉抱歉,我这人实在不擅长记别人的名字。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在海燕家见过一面啊,当时你在给岩鹫那小子做特训,我就只打了个招呼。”
对方指着自己:“是我啊,我是海燕的叔父,志波一心!”
“乔木,”乔木简单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无奈地回头看向山本,“总队长的心思净用在这种地方了?”
一旁的雀部长次郎没再斥责,整个一番队上下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无法无天与僭越冒犯了。再申斥也没用,只会打扰殿下谈事情。
山本并未否认这个人选正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只是淡然道:“乔木队士,未来有一日,你若能坐到我的位置上,就会明白,这世上最难的从来不是杀敌,而是合作。”
乔木撇了撇嘴,直接起身:“那就如您所愿,这个队长我接受了,记得让人通知我就任仪式的时间地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路过志波一心身边时,只是停顿了一下,随便点了点头,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大步离开了。
正要说话的志波一心,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才讪讪地摸着后脑勺:“乔木君……好像对我……”
“无妨,”山本总队长冷冷道,“他是在针对老夫,对老夫使性子,与你无关。”
志波一心闻言也松了口气。
乔木没想到十番队的就任仪式就安排在了三天后,他本以为应该是多个番队的新任队长副队长一同履职。
就任仪式除了山本总队长、雀部副部长、十番队全体,就只有共同负责白道门防务的六番队众人出席捧场。毕竟这个节骨眼,其他番队的任何人都绝不可能贸然离开自己的防区。
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简陋就任仪式,朽木银铃心中颇为感慨。
除乔木以外的十番队全体,完全把对新任队长的敌意写在了脸上。乔木也完全没有替这位新任队长缓和氛围的意思,整个会场可以说尴尬至极。
但朽木银铃很清楚,不仅十番队对这项任命不满意,其实就连中央四十六室,也是捏着鼻子认下来的。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嘛!
志波海燕夫妇已经同时担任十三番队副官与三席了,鬼知道浮竹十四郎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嘎了,那时志波海燕很可能就会顺势继任十三番队队长。
当初这项任命,中央四十六室中不少人都试图反对、阻挠。但副队长任命权在各自队长手中,浮竹十四郎又是山本总队长的心头肉。阻挠起来实在太难了,再加上现世一团乱麻,赶赴现世的十三番队绝不能群龙无首,大家就捏着鼻子认了。
结果没想到志波家主成了副队长才几个月,志波分家家主又突然成了十番队队长。中央四十六室内直接炸了锅:要知道在那之前,这个志波一心甚至都不是护廷十三队成员!
为什么不是还用问吗?当然是贵族们的刻意打压。
眼看着打压了这么多年的志波家族,趁着这次动乱就要气势,那些人自然急眼了,说什么都要拦住这项任命。
为什么没拦住呢?
大家都不愿意提,偏偏所有人心中都知道答案,朽木银铃也知道答案:
如果十番队队长不能让那个名叫乔木的这个队士点头认可,那谁来了都坐不稳。
一个坐不稳的队长,强行任命了,只会制造动荡、风波,甚至让人家颜面扫地。贵族们属意的人选,没有一个愿意替大家分忧。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乔木这个曾经的普通队士、现如今的十番队副官,已经开始拥有远超他自身职务的影响力了。
这段时间以来,那个耀眼至极的乔木,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已经在贵族圈中传遍了。
中央四十六室绝对不接受那个乔木直接出任队长,这个节骨眼更不可能将对方关入蛆虫之巢。
最终大家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捏着鼻子认下了山本总队长的推荐、志波一心的任命。
朽木银铃对这项任命、对乔木本人倒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感慨、警惕,这段时间发生的诡异事情实在太多了,就连自己都有种应付不来的感觉,甚至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以至于与早就想提前退休的副官银银次郎一样,他也萌生了退意。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白哉那孩子被救出来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成熟了不少,也是时候让那孩子进入护廷十三队,接受磨炼了。
再过些年,他也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将六番队的接力棒交到那孩子手上了……
陷入沉思的朽木银铃,早已对面前枯燥简陋的继任仪式视而不见,但突然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
他察觉到了一股灵压波动,从自己周身荡过,那波动还很熟悉。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银副官,对面的总队长、雀部前辈、新任志波队长与乔木副官,全都愣怔了一下。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那股灵压波动。
不仅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认出了那种独特波动所代表的鬼道:天挺空罗。
有人在向这边传讯?是发给总队长的吗?
朽木银铃仔细观察着总队长的表情,却见对方正在缓缓扫视人群,似乎也在寻找接受传讯之人。
不是总队长?那就奇怪了。
朽木银铃的视线,随着总队长的视线缓缓移动,然后就看到了……
乔木副官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此刻已经冰冷无比,正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总队长。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发生了什么?天挺空罗的发起者,说了什么?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就任仪式结束后,乔木几乎没有任何等待,就大步来到总队长面前。
早已有所准备的山本总队长抬手让他先别说话,然后冷冷看了眼其他刻意放慢脚步的队士。
感受着总队长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灵压,六番队与十番队的队士们再也不敢有一丝侥幸,纷纷低下脑袋,快步逃离现场。
唯独几位队长与副队长没有挪动地方。
“总队航阁下,是不是早就知晓中央四十六室的决议了?”等无关人士悉数走远,乔木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却是令所有人心惊肉跳的某种危险意味。
“中央四十六室下达命令,凤桥楼十郎、平子真子、爱川罗武、六车拳西、矢胴丸莉莎、久南白、猿柿日世里、有昭田钵玄,以上八人,四位队长、四位副队长,因涉足绝对之禁忌,罪大恶极……”
乔木停顿片刻,缓缓吐出了中央四十六室的最终决议:“……即刻处以极刑!不得有误,不得拖延,不得复议。”
所有人悚然一惊,齐齐看向山本总队长。
后者面沉如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只是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乔木:“乔木副队长想要说什么?”
乔木之前是打算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对方此刻的态度,他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反而轻笑:“我猜,总队长阁下将十番队任命仪式放在今天,就是为了将我调开,对吧?”
山本总队长沉默片刻,也冷笑起来,那冷笑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年轻人自视甚高是好事,但乔木副队长还是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但他反击完后,又话锋一转:“这种危急关头,所有人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渡过难关。这个道理,我想乔木副队长不会不懂吧?”
乔木缓缓点头,语气轻柔地说:“我懂的,毕竟我也是护廷十三队的一员。以牺牲无辜者来谋求团结,想来我也算是深得总队长的衣钵了,对吧?”
山本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平抑住了内心的怒火。
但这一次,他的语调却也冷意十足了:“从加入护廷十三队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那几位·前任·队长副队长也是如此。
“如果乔木君没有这种觉悟,老夫只能说,你还担不起副队长的重担!”
六人中,银副队长甚至已经忘了呼吸了:这算什么?!一口气处决八名队长副队长?为什么?他们犯了什么错?现在又要撤掉刚任命的副队长?护廷十三队这到底是怎么了?!
乔木歪着头瞪着面前的山本总队长,突然露出了好笑的表情,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胳膊上刚戴好没二十分钟的副官袖标。
看到这个动作的山本总队长,脸色已经森然到了极点。他双手死死攥着手中的拐杖,双臂颤抖,仿佛竭尽了全身力量才阻止自己拔刀的冲动。
“啪!”一声脆响,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乔木正要去撕自己副队长副官袖标的手,将那手死死按在他自己的胳膊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乔木副官真是的,再有脾气也不该如此对总队长不敬吧?”
志波一心嘴上抱怨着,另一只手已经一把揽在了乔木肩膀上,将他双臂死死卡住,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挣扎了几下没成功的乔木正要开口,一道酥麻传遍全身,他嘴巴一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呃——”,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志波一心这个混蛋,竟然使用电系鬼道电他!
见成功制住了他,志波一心这才憨笑着朝总队长连连鞠躬:“山本殿下,这小子这么犯浑,就让我这个队长好好管教管教他吧!”
山本总队长看了看乔木面瘫的表情,又看了眼恳求的语气之下,一脸严肃认真地志波一心。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志,如果他要仅凭言语冒犯,就越过十番队队长,直接处置十番队副队长,那这位刚刚走马上任不到半个小时的队长,只怕也要当众脱下队长羽织了。
那样一来,护廷十三队,只怕真的要散伙了。
“哼!”山本总队长冷哼一声,语气不满地下令,“十番队乔木副官目无法纪、冲撞上级,责令禁闭十日!相关惩罚由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负责,不得有误!”
随着他的下令,在场其他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说完,又严肃地对志波一心道:“这十天内,如果他敢离开禁闭室半步,那就是你这个队长的重大失职。明白吗?!”
志波一心认真点头。
没想到山本总队长又冷哼一声:“你不明白!”
他表情森然地看了眼乔木,又对志波一心道:“护廷十三队从未有过甫一上任就出现重大失职的队长。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志波队长,就请你自裁以全忠义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悚然一惊:山本总队长,竟然要志波一心拿自己的命做担保,以约束乔木?!
志波一心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前的憨态可掬,此刻再也不见分毫。
直到他再次认真点头领命,山本总队长的表情才略微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