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没有等来中央四十六室的拘捕令,只是等来了总队长签批的针对他个人的放假通知。
他获得了一份无期限的带薪长假。
这让他有些惊讶,一是惊讶于中央四十六室竟然没打算把他关进蛆虫之巢,二是惊讶于山本老头的优柔寡断。
难怪这老头面对蓝染与友哈两代BOSS,都被吃得死死的。只能说人老了,心就软了,被人看得透透的,拿捏得死死的。
以对方现如今表现出的软弱,历史上如果不是蓝染惣右介随手摧毁了护廷十三队过半战力,引发了千年来前所未有之大危机,只怕到剧情结束,护廷十三队都休想打破贵族与平民的藩篱。
不过对方现在这份犹豫,终究对他有利。
乔木也不矫情,拿到假条就带着芽衣直接回了戌吊,一刻也不想在瀞灵廷多待。
他回到自己那间空置的简陋茅草屋,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斫迦罗暻。
跟着他出来的芽衣看到对方的瞬间,身子就僵住了。乔木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去玩吧,别太疯。”
芽衣低着头“嗯”了一声,身子僵直地跑开了。
暻先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的小丫头从对方房间里出来,此刻又看到对方那“羞涩”的模样与走起路来的怪异动作,再看向乔木时,已经如同在看一个变态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乔木被对方如此直白的眼神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有屁快放!”
如此不尊敬的态度,顿时就让暻变了脸色。她正欲发作,却想起自己此刻深处大数区,孤立无援又打不过对方,就算“被失踪”,家族也鞭长莫及,只能忍气吞声。
“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现在建造穿界门根本就是授人以柄?”她冷冷说道,“我接到了家族地狱蝶传讯,已经有人将此事匿名举报给中央四十六室了。”
动作这么快?乔木第一反应是和一天前的一番队会议有关,但马上就否定了:不可能这么快。而且如果真的和一番队会议有关,反而没必要绕这种圈子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中央四十六室要怎么做?逮捕我?”
暻摇着头,骄傲地说:“事关斫迦罗家,中央四十六室怎么敢擅作主张?他们要求我父亲先自查,给个说法。”
“那还有什么问题?”乔木反问,“你父亲又打算抛弃你了?”
暻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既因为对方戳到了她的痛处,也因为对方此刻浑不在意的态度。
“不是抛弃我,而是抛弃你,”她冷笑,“建造穿界门是他同意的,他凭什么抛弃我?”
“当你……”她故意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乔木,“你和这里的贱民就不同了。如果中央四十六室铁了心要查这件事,我们就只好抛弃你了。”
她危言耸听着,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套,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笑什么?”暻顿感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质问。
“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乔木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继续说道,“突然冒出来了个奇怪的想法……”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安排人举报,以此要挟我,让我为了自保不得不更加依赖你,不得不尽快帮你取得家主之位,甚至干掉你父亲?”
他耸了耸肩:“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这不过是我的疯言疯语罢了。”
“你!”暻狠狠咬着牙,表情一阵扭曲,手本能地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恐慌。
“不过有一点没错,”乔木对对方的反应视而不见,“你尽早成为家主,对咱们的合作有利无弊。”
他缓缓点头:“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我最近会很忙,我会让我的朋友联系你的。”
“是那三个贼人?”暻冷声质问。
“不,那三人有别的事情,暂时回不来,”乔木也不再藏着掖着,微笑道,“接下来要联系你的另有其人。”
“你可以信任他们,”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就像信任我一样。”
说完,他越过对方,扬长而去,只留下对方独自站在那里无能狂怒。
乔木并非推脱,他是真的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南76区足津、77区标钏路、78区戌吊、79区浦臼、80区岩泽的所有居民。
并将三界的危机与瀞灵廷的决定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但出乎他的意料,听到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人们并没有恐慌,反而产生了本能的抗拒与怀疑。
“虚圈?那是什么?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有人第一时间抓住“漏洞”,提出质疑。
乔木不得不再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虚,但这又让更多人陷入了疑惑。
显然,绝大多数居民,尤其是在尸魂界出生的流魂,都没有见过、听说过这种怪物。
反倒是部分新来的魂魄,大胆发言证明了乔木的话。
他们都见过虚。因为现世死亡人数骤增,而没有死神的魂葬,魂魄无法前往尸魂界,就算侥幸误入,没有死神颁发的定居凭证,也会被视为旅祸并遭到敌视甚至处决。
滞留现世的他们,亲眼目睹了有的魂魄因为强烈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变成怪物,并开始吞噬其他魂魄,甚至伤害生者。直到死神赶到,将那怪物消灭,然后把幸存的他们送往尸魂界。
乔木一讲,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在现世见到的怪物就是虚。
但见过虚的魂魄依然很少,屈指可数。而且作为新人,他们还不为戌吊的大部分居民所信任。
质疑声越来越大,但乔木并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在这种刻意的放纵下,场面开始逐渐失控,甚至有人开始质疑他不怀好意。
也有人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啊,你们够了吧?!”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镇住了所有人。
嘈杂的说话声逐渐减少,向外扩散的安静,很快就遍及全场。
阿散井康太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所有人对面:“虚什么的,我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突然说起这个,我也不愿意相信。”
“但是!”他环顾人群,“乔木区长这两年来为五区、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总不是假的吧?两年前的五区是什么样子,你们不会忘了吧?!”
“他那么强大,明明可以像那些暴力团一样,将被人遗弃的五区据为己有,让我们全都臣服于他,”他指着不远处那些还没来得及栽种树苗的树坑,“这里的土地,藤原老先生的成果,以及未来的一切,他明明都能当成自己的私产吧?”
“但他却为了保护我们,不惜得罪那些上位贵族;还用自己微薄的薪水为我们购买宝贵的工具与药物;甚至费尽心思请贵族教习来教导孩子们知识!”
“我说啊,虚什么的我不懂,”阿散井康太愤怒地咆哮着,“可你们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怀疑乔木区长的为人吧?”
“啊——?混蛋们,说话啊!!!”
仿佛空无一人的寂静中,人们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也不是质疑区长啦……”有人终于扭捏地开口了,“只是瀞灵廷要屠灭大数区……这种事情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没错,”立刻有人附和,“虽然那群贵族都是混蛋,可至少护廷十三队还是在保护我们的吧?”
“是啊是啊,之前八番队的那位山本大人不还在咱们这里待了一年吗?”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纷纷跟上了。大家的中心思想都是一样的:你说贵族要压榨、凌虐我们,这个我们信。可你说世界要毁灭了,护廷十三队都要屠灭我们来拯救世界?这就没法信了吧?
阿散井康太是凭着一股子朴素的正义与一贯的冲动站出来的,此刻面对人们理智的质疑,没什么学问的他就傻眼了,只好求助地看向乔木。
一旁的乔木面色平静,即使被自己保护了两年的居民质疑自己的人品,他都并无愤慨,更不用说此时了。
非要说的话,这种程度的舆论压力,非凡小说网,还是差得太远了。
所以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人们毫无成果地讨论、辩论、争吵。
直到局面又一次面临失控,他才出手制止。
“我理解大家的感受,”他用两年多付出换来的威信犹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平心而论,换成是我也会怀疑。所以我非常理解大家的想法。”
“而且我也无法向大家证明我说的话是正确的,毕竟我总不能从虚圈弄回几头危险的大虚来吧?”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这么做也未尝不可,继而被这个念头逗乐了。
哪有为了证明有劫匪而开门将劫匪请进家的?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中,乔木收敛了很不合时宜的笑意:“我并不要求大家必须相信我,否则如何如何。我只是觉得事关生死,大家有权知晓真相,并做出符合自己本心的决定,仅此而已。”
“而且危险我们……至少离五区还很远。总队长答应我不会将咱们五区作为清除对象。”
此话出口,不少选择信任他的人,都纷纷松了口气,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当然这个口头承诺是否真的有效也不好说,”乔木却话锋一转,“毕竟随着现世的战争愈演愈烈,万一其他大数区不够用了,最终还是要将刀刃指向咱们。这不是总队长能决定的事情,他的上面还有中央四十六室。”
他很想说你们未曾谋面却一生崇拜的总队长阁下,并不打算为了你们与贵族们心生嫌隙。但他忍住了,这种时候煽风点火,于局势没有任何好处。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希望大家能记住我的话,回去之后多想一想,想清楚自己的态度与选择,也珍惜往后的日子,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
他这一席话,说得大部分人都面露茫然,面面相觑。态度、选择、意义……这些现代人再熟悉不过的说法,对一个世纪以前的人而言,实在过于陌生了。
乔木却没再多言,见所有人都逐渐平静下来了,就直接宣布散会。
大部分人都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期待着他能突然再说些什么,来消除他们的疑惑。
但这一次,乔木什么都没说,见大家都不走,他干脆自己率先离去了。
随着他的离去,人们更迷茫了,如同失去了头羊的羊群。最终在一些不耐烦的居民领头下,还是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区长阁下说的是真的?”离开人群后,拄着拐杖被年轻助手搀扶的藤原长作直接了当地问,“您不是打算利用这些人割据统治?”
乔木并没有生气,反而被逗乐了:“老先生,你我相处两年了,你就这么看我?”
“老夫自然不这么看你,但老夫也自知没什么识人之明,”藤原长作长叹一口气,“而且老夫生前恰逢乱世,这种人这些事也见过听过不少。所以觉得还是不要猜谜,直截了当问清楚了为上。”
“我确实对瀞灵廷很失望,”乔木叹了口气,郑重道,“但我从未打算利用你们做什么,过去不曾,现在也没有。至于未来……”
他想了想,耸了耸肩:“我倒是敢说我未来也绝不会如此,但想来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人总是会变的,这一点,经历过乱世的您应该深有体会吧?”
听到这话,藤原长作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区长阁下如此坦诚,老夫也没有不信你的道理。那敢问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准备?”
乔木还没说话,阿散井康太就扯着大嗓门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区、区长,我相信您!那群混蛋只是犯糊涂,并不是真的怀疑您,还请您不要生他们的气……”
乔木有些哭笑不得,又好生安抚了对方一番,才让对方相信他真的没生气。
总算松了口气的阿散井康太,于是也问到了这个问题:“区长,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修缮一下烽火台?组织民兵操练?准备一些兵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大家行动起来……”
乔木却摇头制止对方:“这种事情,我们不可能越俎代庖……就是擅自替他们做决定,选择权应该在每个人自己手中。”
阿散井康太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
乔木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是说,在你们大家想清楚、做决定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阿散井愕然:“那、那岂不是要我们等死?!”
“没那么严重,”乔木摇头,“只是要给你们一些时间与缓冲,让你们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
“阿散井君,我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你们的统治者,我不掌握你们的分毫,”他真诚地说,“你们必须要意识到一件事……”
“你们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而非其他任何外人。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能、没有人该操纵你们做出任何决定。”
“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这件事与此无关,与我无关,”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回去吧,回去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做什么。”
阿散井康太就这么一步三回头、满是迷茫地离开了。
“我以为你会直接带领他们反抗,这样才是最简单的吧?”身后,浦原喜助的声音传来。
乔木回头,看到对方正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那有什么意义?就算反抗成功,无非是统治者的名字从‘瀞灵廷贵族’变成‘救世主乔木’,”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人想要真正获得拯救,就要学会与命运抗争,而不是简单地改换门庭,依附那些道德更纯洁的强者。”
“想要与命运抗争,他们就必须意识到,没有人是救世主,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