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密集的雨帘如同天际裂开了口子,无情地倾泻而下,庙宇外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泛着银光,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猛烈、。
“小兄弟,吃点吧,这芋头虽然比不上那些山珍海味,但在这种天气里,可是难得的充饥好物。”苗大柱的声音粗犷中带着几分温暖,他将一个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芋头轻轻放在李澈身旁。
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他看这李澈虽衣着不凡,气质清冷,却落魄至此,与自己等人一同挤在这破旧的庙宇屋檐下避雨,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想必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儿,一时兴起出门游历,不料盘缠用尽,落得如此境地。
李澈缓缓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他轻轻拿起地上的芋头,向苗大柱投去感激的一瞥,道了声谢。这简单的一举一动中透露出的教养,让苗大柱心中暗赞:这人,起码心地不坏,不像某些土鸡硬要装凤凰。
这时,那丫鬟尖锐而刁蛮的声音再次划破了雨幕的宁静,“苗大柱,你这是干什么!本小姐还没吃呢,你怎敢将一个芋头给一个陌生人!”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傲慢。
“嘿,你不是嫌弃我们这糟糠之物吗,我还以为你不饿呢。”黑脸汉子调侃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就是,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能跟咱们一样吃这粗茶淡饭吗?我记得刚才某人还嫌弃这是野猪吃的,怎么,你这是承认自己连野猪都不如了?”苗大柱身边的一名同伴也加入了调侃的行列,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小紫闻言,气得直跺脚,脸色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我记住你们了,你们给我等着!”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蓝裙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的脸色显得异常惨白,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耗尽,但仍努力张开嘴,声音微弱:“小紫,莫要失礼。”
“小姐……”小紫不甘心地喊了一声,最终只能愤愤不平地坐在蓝裙女子身边,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仿佛要用眼神将他们千刀万剐。
几个糙汉子见状,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再与她计较,纷纷转过头去,继续唠了起来。而苗大柱则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正在默默啃食芋头的李澈,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姑苏。”李澈的回答简短而冷淡。
“姑苏啊,那地方可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咱们当朝太子的封地不就是姑苏吗?”老莫抢着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羡慕与敬畏。
“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人接话道,“两年前陛下突然重病不起,皇后娘娘不得不临朝称制,而立的太子竟然不是浔阳王,而是姑苏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是何等滋味,毕竟浔阳王那可是她的心头肉啊。”
“老莫,你懂个啥。”又一人插话进来,“浔阳王一心向道,追求长生不老,岂会愿意被这小小的王位束缚?”
“话虽如此,可姑苏王不也是仙人吗?他成为太子后,各地都驻扎了不少仙人,说是护佑大夏安稳。可结果呢,每年的税收却比以往多了十倍不止。哼,要我说,他们还不如不护佑呢,这样咱们也能多赚点,最起码不用每天啃这芋头充饥。”一名汉子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嘘,慎言呐!”另一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姑苏王可是仙人,要是让他听到,你我十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听到又能咋样?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那汉子似乎并不惧怕,“他和那个国师慕容复都不是好东西,完全不把咱们平头老百姓的命当命看。各地税收增加不说,就说去年的洪水,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李宰相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这还被太子训斥了一番,皇后娘娘连个屁都不敢放。”
“嘘……”黑脸汉子将手指抵在嘴上,对着那汉子使了个眼色,斜瞥了一下李澈。
李澈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他开口询问道:“苗大哥,你们先前说的皇后娘娘执掌朝政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兄弟,你是刚从外面游历回来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两年前,咱们的陛下突然一病不起,宫里的御医、民间的名医,甚至是远道而来的仙人,都束手无策,无法诊断出陛下的病症。无奈之下,皇后娘娘只好临朝执政,代理国事。就在这期间,姑苏王,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回京了一趟。从那之后,他就被封为了太子,开始协助皇后娘娘处理朝政。”
“他提议让那些仙人驻扎在各地,说是可以庇佑我大夏王朝不受外敌侵扰。可是,这税收也跟着水涨船高,很多百姓都因此活不下去了。去年那场大雨引发的洪水,更是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庄稼被淹,没有了粮食,也就交不起税。结果,那些仙人就大怒,不仅没收了百姓的土地和房屋,还让他们流落街头,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幸亏李林甫宰相拿出自家的粮食,救济各地的百姓,这才让更多的人得以存活。可是,就因为这件事,李宰相也被革职回家了。”
听完苗大柱的讲述,李澈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开口道:“不是有规矩,仙人不能扰乱凡俗吗?怎么没有人站出来管管这件事?”
“管?拿什么管?”一个糙汉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白云宗是我们大夏王朝最大的宗门,那些仙人都是他们的弟子或者供奉。其他的宗门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敢轻易得罪白云宗啊。”
“唉,其实也有人管过。”黑脸汉子这时插嘴道,“浔阳王去年洪水的时候就回来了,他看到百姓们生不如死的景象,勃然大怒,一连杀了好几个驻扎的仙人。可是,后来白云宗派来了更厉害的仙人,若不是浔阳王有个好师父,以命相护,恐怕他也难逃一劫啊。”
“唉……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苗大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人说,是姑苏王以皇后娘娘的安危为要挟,才让浔阳王束手就擒的。可是,这终归只是谣传,真假难辨啊。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在这里发发牢骚,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李澈静静地听着,手中的芋头已被他无意识地攥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心中暗自思量,怪不得在途经洛邑时,未曾见到自家府院的半点踪迹,原来这四年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苗大柱似乎意识到了李澈的沉思,再次开口提醒道:“小兄弟,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要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听了去,我们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李澈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眉宇间紧锁的愁绪并未散去。当务之急是抓紧修炼,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之人。换个角度来看,自家父亲被革职远离朝堂,或许也并非全然是一桩坏事,至少能让父亲远离那些朝堂的纷争与险恶。
忽地,庙宇的大门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邪风吹开,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肆无忌惮地洒落进来,瞬间打湿了庙宇内的地面。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汉子忍不住骂了一声老天,满脸怨气地起身,走向那扇破败不堪的大门,准备将它重新关上。
然而,就在他将大门即将合上的刹那,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从门外卡在了门缝之中,那手指上沾满了泥土与鲜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