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号着,卷起数百丈高的巨浪,遮天蔽日,重重砸在海面上,碎裂的翡翠如同浪花奔涌。雷龙在乌云间游走,电闪雷鸣,数以万计的狂雷狠狠劈下,将世界切割成碎片,整个一幅末日景象。
面对这场景,无论是谁都会感叹,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是何等的渺小。
哄!!!
一声巨响,将这漫天的风雷声都盖了下去。
一个无比巨大的气化手掌横穿了这个狂暴的世界,所过之处将自然气象打的彻底湮灭,还了个天朗水清。若是仔细观察似乎还有些空间裂缝夹杂其中,不过须臾便愈合。
不远处的一个不知名小岛上,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正屹立在悬崖之上,维持着腰马合一,一掌推出的姿势。
中年人看了一眼造成的威势,再扫一眼四周的雷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收手而立藏于身后,一副大家风范。
突然,中年人心有所感,透过掌印打穿的位置看去,极目远眺,目光似穿越了无穷海域,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是谁?”中年人的嗓音沉稳中带着磁性,有着丝丝惊诧。
不过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注定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小贼死了?谁干的?”暴躁尖锐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会不会是那个疯小子?”一个粗犷的男低音从中年人身上传出。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一个阴恻恻的男童回应道: “不会,不会,他早就自封了,再说了他也不够格。”
“那这世间除了不出世的老怪物们,谁能杀他?”一个好奇的少年突然发言。
“或许,是自杀?”一个女童弱弱出声。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沉默了半晌,接着爆发出了各种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不停地讨论,像是瞬间到了闹市。
“那小子贼得很,哪里有自杀的理由。”
“就是,就是,可不就是个小贼嘛。”
“都给老娘闭嘴,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暴躁而尖锐的女声盖过了其他的交谈声。
“嘘。”刹那间,噤若寒蝉,显然暴躁女声有着相当的威望。
场面安静下来,中年人眼中的红血丝慢慢褪去,狠狠地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唉。”轻轻叹了一声,声音不知是喜是悲,转身离去。
只是离去之时,身上衣服不断幻化,如液体一般流动,似乎是由无数张痛苦狰狞的人脸组成,正在无声哀嚎!!
......
陆川呆愣着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人影,这样不声不响三个时辰了。瞳孔中反映不出一丝光芒,死寂,端的是一潭死水。
他不知道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陆秉天跟他说即将身死仿佛还是昨天,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境,恐怖异常又无法醒来的梦。
“对!这是梦,一定是噩梦梦,只要醒来就好了。”陆川痛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的希冀。
啪,啪,啪。
一巴掌又一巴掌,接连不断的摔在陆川脸皮上。红彤彤,火辣辣,肿成馒头大小。
“醒来,醒来啊。为什么就是不肯醒来。”少年悲鸣,眼眶湿润,可始终强忍着不肯让眼泪落下。
“川儿,等为父走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川儿,男儿有泪不轻弹。”
“川儿,悄悄的告诉你,爹有四刀,可败世间一切敌。”
“川儿,天地君亲师,除此之外无人可跪。”
“川儿,跟紧你爹。” “川儿,川儿,川儿。”
“嘿嘿嘿,小东西,以后你就叫陆川啦。”
......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父亲的音容笑貌夹杂着母亲,像走马灯不断穿梭。
陆川像一只渴水的鱼,大口的喘着粗气,却发不出一个字。无数的负面情绪在心头堆积,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为何要活着?不如追随父母而去?
想到未来的所有日子都将一人度过,一瞬间无数种死法在脑海中电闪而过。什么复仇,真相,探究,都太过遥远,或许,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不奢求有任何人理解他,从前那个没心没肺只会傻笑的孩子在母亲过世的那天就改变了,变得敏感而多疑,他只能试图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宁静。而在陆秉天身死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啪。
仿佛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陆川感觉到这一刻,世界变了。双眸漆黑,彻底坠入深渊。
一团漆黑无形的气在他身旁凝聚,像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诅咒,触之不祥。
一抹暗淡的金色在胸口左突右撞,但是被深沉的黑气牢牢困锁住。金光显得犹为不忿,不停地撞击,每次撞在黑色的壁垒上金光便会暗淡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才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色泽暗淡的如萤火之光,在这团团包围的黑气面前毫不起眼,无往不利的金光居然吃瘪了。
漆黑气团中的陆川依旧沉浸悲伤之中,对外界恍若未觉,独自走到墙边抱腿坐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陆秉天的尸体摆在大堂正中,双目漆黑一片,读不出任何情绪,平静的有些异常。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不过匆匆,七天已经过去。
屋内情形一直维持着,似乎完全相同,又略有不同。
陆秉天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柄断刀,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印,两手头指反蹙如宝形,大指并竖当心。七天过去,尸体却栩栩如生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
而陆川抱缚双腿的胳膊不知何时染上了青灰色,看不出人类肤色。头发拉碴,眼窝深陷,面容枯槁,嘴唇干裂,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眼看一副油尽灯枯之态,却也一直未倒。
突兀的,大堂的纸窗从外被人捅穿了一个窟窿,一根手指伸了出来又迅速收回,密闭的大堂,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散。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睛凑近了窟窿,贪婪的望着屋内的一切。
一阵脚步声急促的远去,眼珠来的快去的也快。
......
一黑衣青年捏着手中烧了一半的信纸,望着客栈外一骑绝尘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洪剑圣,不过如此。有勇无谋之辈罢了。”
残缺的信纸上隐约可见半个残缺的红色印章和几枚大字,洪...危...归。
“那么,陆秉天危矣。”
“呃,公子。陆秉天已经确认身死了,我亲眼所见。”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对着面前的青年恭敬道。
“额,这位公子,按照之前的约定,该让它从我体内离去了吧?”
中年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陆秋实,那么眼前之人自然不言而喻。
黑衣青年看着言语间不断试探的中年人并未答话,脸色略显犹豫,手臂抬起又放下。思忖片刻后缓缓说道,“大半个月没有半点作为,突然死了?我不信,计划提前。”单手挥下,四周下属领命应道。
“是。”
黑衣青年脸上覆着一张暗青色火焰的面具,周身笼着一层黑雾,看的分明那是无数只飞舞的虫子。只是飞行轨迹杂乱无章,似乎主人心情算不得太好。
“砰。”
一盏茶杯突然被重重打翻在地。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啊。要我说陆秉天跟你作对,那是自寻死路。这算是老天开眼,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他那独子。啧啧啧,不是我说,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弑父的。”
“啪”一声脆响,“你懂什么,要你多嘴,事成之后自会放你自由。”
獐头鼠目的中年人连忙低头称是,双目中怨毒一闪而过。
于此此同时,陆家村中,数名身着夜行衣之人在村中水井旁,趁着夜色忙碌着。
手中提着数百枚如鹌鹑蛋大小金属质感的小球,将之浸泡在事先准备好的酒液里,小球慢慢舒张开,赫然是上百条如面条状浑身细长的虫子,几分像蜲繇几分像长虫,此刻暴躁不在,软趴趴的身体任由人摆布。
突然,黑衣人纷纷拔出随身匕首在其腹部狠狠划了一刀,白色的血液滴下夹杂着点点黑紫色的颗粒,一滴一滴落进水井中,泛起圈圈涟漪。
很快所有小球都被处理完毕,失去了价值后被黑衣人们随手丢弃在地。酒劲渐渐褪去,失去了麻醉的长虫们纷纷疯狂挣扎扭动起来,最后重新团成球状。
显然为首黑衣人并不满足于此,又取出一个层层包装的黄檀盒。为首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盒子中央是一枚拇指大小的圆珠,四周团团围着一圈寒冰。
这枚毫不起眼的圆珠一出现,在场的黑衣人齐齐后退了一步,似乎这是何等恐怖的东西。
“来,你过来。”为首的黑衣人朝着一名后退稍缓的手下示意道。
那名被指到的黑衣人环顾一圈,脸色发苦,可还是走上前去,从首领手中接下黄檀盒。
“老大,我...”
“做的很好,我会向组织上报,这次是你主动请缨,当记一功。”
“运功将其化开,然后用这根银针扎破它。”
“老大,替我照顾好家人。”黑衣人闻言脸色一暗,但见首领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
运功聚于掌心,随着冰雪渐渐消融,乳白色的圆珠顿时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不时有细腻的凸起,似乎内部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游走,随时在寻找着突破口。
无数的白点在无规律的碰撞,定睛一看,赫然是数不清的乳白色细小的虫子,微不可见的小尾巴在疯狂摆动,看起来是口器的部分长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利齿。
画风很快变得诡异起来,一只只小虫子在卵内互相追逐,撕咬,还未破卵而出便开始自相残杀起来,透明的薄膜迅速被丝丝鲜血染红,看不清内里情况。
“快。”黑衣人首领不停在远处催促着。
黑衣人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迅速用银针扎破,数百只不知名小虫顺着血水争先恐后的流出,进入水井中。
虫卵不过片刻就干瘪下来,黑衣人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狠狠烫向虫卵,可依旧有十数残留在掌心。体型变大了数倍大小的虫子用锋利的吸盘狠狠咬住手掌,眨眼间就咬破皮肤钻入肉里,消失不见。
一道道凸起顺着血管逆流而上,似乎目标是全身血液汇集之处。
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惊出了一
身冷汗的黑衣人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朝着自己的手肘关节处劈砍了好几下。
断手跌落在地,裹了一层灰,断手处的骨头碴子带着森然的白与触目惊心的红,一丝丝血肉粘连着。
很快断手处的血肉冒出一只又一只乳白色小虫,像是结出了莲子的莲蓬。小虫似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失去了目标的小虫们摇头晃脑地四下张望起来,骨子里带的凶性让它们在下一刻就近的同胞又挥起了屠刀,互相吞噬。
断手是一处战场,黑衣人体内更是如此。
依旧有漏网之鱼逆着经脉一路往上,凸起一路穿行隐没在皮肤底下。凸起避开了心脏,断手是一处战场,黑衣人体内更是。依旧有漏网之鱼逆着经脉一路往上,白色小虫避开了心脏这种血液汇集之地,凸起一路穿行隐没在皮肤底下。
后脑勺,不易察觉到的角落,突兀的钻出一根棕褐色的短小触角,只是被茂密的黑发所掩盖。
黑衣人双眼露出绝望之色,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眼中的绝望之色很快便被痴愚所取代,涎水沿着微张的嘴角淌下,呆呆的站立着。
盏茶功夫过去,一阵清风拂过,呆立的黑衣人突然如梦初醒,望着周遭围观的黑衣人甚是不解。刚向前迈出一步,黑衣人首领暴起发难,猛的一匕首射出,洞穿手下心脏。
黑衣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匕首,至死眼中仍带着一丝不解。
黑衣人首领并不理会手下畏惧的眼神,命人上前剁开脑壳。只见脑干处正盘踞着一只瘦小的白色虫子,身躯躬起,尾部硬化,穿透脑壳,就像...脑后长了一棵褐色的杂草。
暴露在空气中的白色虫子极度不忿,刚刚安居便被人所打扰,不安的扭动着,只是迎接它的是一把兜头插下的锋利匕首。
“带走,清理干净。”
黑衣人们微微耳语了几句,动身,将这一切掩盖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