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医生,也为病人做过很多手术,但刀子架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居然还是恐惧。
慕容战在一边望着。
公羊师的手法很好,刀片贴到殷玥的伤口那里,轻轻一用力一一
“唔!”殷玥发出了闷哼声。
很疼,尖锐的疼痛袭来,她全身都进出了冷汗。
橘黄色的灯火里,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身影也那么的单薄脆弱。
往日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现在居然有泪光。
她干裂惨白的唇瓣,还泛着红血丝。
可见这一刀是有多痛,在清醒的情况下,一点点的从骨头上刮去腐肉。
这无异于凌迟的酷刑。
慕容战一直就这么看着她。
她咬着牙,隐忍着痛楚,下颚也紧绷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在公羊师下第二刀的时候,慕容战陡然出声。
“你要是觉得疼。”
他眉眼低垂,哪怕戴着面具,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还是透露了出来。
他伸出手,那只手杀人无数,偏偏手指很好看,白皙纤长,如同美人的手。
他把手腕伸在殷玥的唇边。
殷玥泪眼朦胧,痛得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
“你干什么一一”
慕容战下巴微微扬起,但哪怕是这样,殷玥还是看到他黑眸一闪而过的温柔。
这样的一丝柔和,出现在了孤高而冷傲的他身上,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却又分外的和谐。
他恍若魔怔了一般,一字一句地说:“若是觉得疼。”
“便咬本王的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万籁俱寂,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殷玥大为震动,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而冰冷,就像一把剑。
那么直直的,插入她的灵魂里!
甚至,有一瞬间,她都分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可若是没听清楚,又怎么会在第二刀下来的时候。
她张开了嘴巴,低下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殷玥这个时候都想不了那么多了,她只知道,咬着他的手的确是会好过一点。
她咬得狠,但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只能以此忍耐手臂的撕裂疼痛。
她的眉头都紧锁成了一团,因为太痛,眼里的湿润慢慢地演变成了泪意,汗水和着泪一起从脸上滑落。
渐渐地,她的口腔里也弥漫开了甜腻的血腥味,反复的刺激着她的味觉。
哪怕她咬得这么深,牙齿都陷入了他的肉里。
但慕容战依旧稳稳的站着,犹如泰山,仿佛任何的疼痛都无法使他的身躯弯折,佝偻。
他站在她的身前,身影挺拔如一座月下的青峰,永远不会老去。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他看到的是她隐忍的表情,以及苍白的脸色,还有……
那一滴泪,宛若滚烫的岩浆坠到他的手腕上。
他的呼吸一顿,四周尤为的安静,让他的呼吸声也那么的清晰。
殷玥。
她应当是很疼的。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是他理亏,是他对不起她。
她现在咬得越狠,咬得越深。
他心中的愧疚才不会那么深。
仿佛,只有这样做了,他们之间才可以两清。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殷玥伤口的腐肉已经被公羊师刮得干干净净的,这对于殷玥来说,就是一场万劫不复的酷刑,伤口森森白骨都可见,她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人像是从冰冷的河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终于伤口包扎好了,她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染血的红唇无力的张开,松开了他的手腕。
她虚弱的眯着眼睛,发丝凌乱的贴于脸上。
此时的她要多脆弱,便有多脆弱。
她连喊出疼都做不到,只是就那么虚弱的望着慕容战。
他垂着手,宽大的衣袖遮掩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也遮住了他手腕的伤口一一
但是。
在灯火的辉映之下,殷玥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看到了他手指间蜿蜒而下的鲜红血迹。
他的手指白皙,血却是朱砂一般的红。
红与白交错着,形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血,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的坠到了地板上。
她出神的看着,呼吸也跟着凝固。
“好了,你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你……”公羊师打破了安静,兴趣满满地道:“王妃娘娘,我很有兴趣和你比医。”
“这毒可是天下至毒之一,就连制药的药方都失传了那么多年,解药更是不可曾有。”
“你是怎么在几个时辰之内就为自己配出解药的?”
公羊师神采奕奕。
他对殷玥解毒的办法很感兴趣,实在是大为震惊。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若是生在公羊家,那只怕……
公羊家的家主都轮不到他来做!
可惜,他不喜欢医,公羊家族却只有他一个人来继承衣钵。
“咳咳……”殷玥猝不及防的咳了一下。
她不是没想到公羊师会问,不止他,恐怕其他人,包括慕容战心里也是想问的。
她声音喑哑,断断续续地说:“……独门秘方。”
“不能外传。”
就这八个字,截断了公羊师要说出来的所有话。
以后,他们都不会再问起。
“独门秘方?”公羊师皱眉,“那你师父一一”
“好了。”慕容战出声,冷淡地瞥了一眼公羊师。
“你可以出去了。”
“我就问问她是怎么解毒的,你犯不着赶我走吧?”他一脸的受伤,表情是那么的夸张。
“她需要休息。”慕容战吐字清晰。
公羊师和殷玥一起怔住,似乎都没想到慕容战会这么说话,还会担心殷玥的伤没好。
“好好。”公羊师暧昧地一笑,“我这就走。”
“我知道你口是心非,明明心疼人家,却不敢说出来。”
“我就给你们一个培养感情的机会,我先撤了。”
“让你们……独处!”
“滚。”慕容战冷怒道。
公羊师回:“我是人,可是不会滚的。”
“我只会从这里走出去。”
他笑得很欠扁,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间。
殷玥气得又咳嗽得起来了。
担心他?
慕容战会吗?见死不救的人可是他。
一个恶魔也会有心吗?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慕容战的视线转向了她。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在一起,匆匆对上。
她却先心虚的移开。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之前可以见死不救,那现在就不要说什么对不起。
要狠,就一直把心狠下去。
公羊师走了之后,现场的氛围愈发的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