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找人把莹儿送出去。”
“是。”
雪雁明白凤姐的意思,立即借着送莹儿出去,把所有的人都带了出去。
莹儿不想走,可看母亲瞪眼了,立即就乖乖地出去了。
凤姐趁这功夫,给黛玉喂了一点灵泉水,还好,还会吞咽。凤姐想想,把黛玉的脚踝捏住,抽出头上的簪子,自足底外侧缘由跟部向前轻划至小脚趾根部隆起处,再转到内侧,直至踇趾附近。黛玉的几个脚趾迅速地跖屈。还好巴彬斯基征阴性。
那这是为什么呢?
凤姐皱眉沉思,雪雁进来了,恰巧看到黛玉在皱眉,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雪雁惊讶地一拉凤姐的衣袖,“二太太,您快、快、快看,姑娘皱眉了。”
“表妹,表妹,你醒醒,醒醒。”
凤姐看出黛玉在挣扎,可就是醒不过来的模样。
“雪雁,你们姑娘没病,是被梦魇住了。她自己争着要醒呢。你去,赶紧把你姑娘的那三个孩子都抱过来,让他们使劲地哭。”
凤姐说的一点不错,黛玉而今就是被魇住。她梦见自己从江南回京后,梦见荣国府,在修建省亲别墅,梦见元春省亲,梦见自己帮宝玉打小草,提醒宝玉作诗……乃至后来元春赏下的东西,唯有宝钗的和宝玉的相同。还有娘娘懿旨,让众人搬入大观园居住……
后来的事情,就越发的悖乱了——
自己怎么能与宝玉情投意合了呢?自己还做出那么悲伤的葬花诗。真是好笑啊!
“一年三百六十日,刀风霜剑严相逼……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真是好笑啊,自己怎么会干出葬花这样的闲事?!二嫂子早说过了,落花怎么啦,落红非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呢。有那悲春伤秋的功夫,不如去湖边,望望那夏荷是不是能早点开花。秋天来了,有什么好伤悲的,去想想秋日的金桂,满树的芳香,再想想秋日的累累硕果……
可黛玉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大观园里,与宝玉一日日的情投意合……为宝玉与其他人的牵牵扯扯,伤心落泪……她羞恼得要上前摇醒自己。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自己与夫君鹣鲽情深,琴瑟合鸣的,如今有二子一女,怎会为宝玉与宝钗成亲,就气得又是焚烧诗稿、又是撕扯帕子,最后还泪尽人亡的……
黛玉气极,又口不得言,偏偏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重。昏沉沉地脚步迈不开,眼看着自己呕血,却无计可施。忽然间,阵阵清风徐来,随即脚底传来痒痒的感觉。
“娘,娘,娘”
“娘亲,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高高低低的几个稚子的哭声,在黛玉的耳边想起来。
黛玉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长女在哭,在喊自己醒醒;那干巴巴叫娘的是自己的长子,而那娃娃哭的是自己次子。
奶娘呢,怎么放人孩子哭,也不管呢?!
程夫人看着凤姐把孙女、孙子,弄到二儿媳妇的床前哭。而一天没什么动静的二儿媳妇,沉睡的脸,开始露出挣扎的迹象,双眉皱得紧紧的,眼睛转动着,好像下一瞬间就能睁开。
程夫人低声唤道:“黛玉,黛玉,你赶紧醒醒,醒醒。你看孩子都在哭呢。”
黛玉挣扎的越发厉害了。
凤姐凑过去,大声地在黛玉耳边喊:“表妹,你要是不醒,你女儿可就想你一样没了亲娘啦,你儿子可比你弟弟夭折的时候还小呢。黛玉,你要是不醒,你女儿就要和你小时候一样了。”
“不,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和我一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不,不能。”
黛玉拼尽所有的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是自己的长子林家的嗣孙、是抱在奶娘怀里,什么都不懂,哭着向自己伸手的幼子。
“阿弥陀佛。”程夫人念佛,终于醒了,太好了。
第137章 番外集合
番外(一)
贾琏穿着国公的服饰,跪在宗室的后面。悄悄抬起头, 眼睛迅速地向上一睃, 又飞快地低下头跪好。
他的外甥, 那个不到十岁的娃娃就承继了皇位了?想当初, 太上任由今上他们兄弟的争夺,不对,应该是先帝了, 先帝和他那些兄弟人前人后, 明的暗的,争的刀光剑影、打得头破血流,多少人家被牵连进去, 罢官、流放、抄家、灭族,说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也不为过。可现在?今上这位置到手的真是轻松啊。真应了凤姐说的, 龙生龙,凤生凤,先帝的皇位就是“捡”了个巧宗, 轮到今上, 今上四个皇儿就剩了他一个了, 这皇位得来的比他爹还巧。
那娃娃皇帝干脆是捧着厚厚的一本书在读。贾琏跪的膝盖僵硬, 浑身不舒服。清脆的童音有些暗哑, 贾琏心里开始骂娘, 那个混蛋写的祭文, 要这么长、这么艰涩, 多难为自己这九岁的外甥啊。想当初自己九岁的时候,别说读顺溜这样艰涩冗长的文章,就是现在,这祭文里的一些字他听到了、懂得意思、认得、也写不出来。
好容易等到祭天仪式结束,小皇帝有点像霜扫过的萝卜叶了。可这还不能回去休息,得回京摆宴款待祭天的宗室、群臣。贾琏按顺序夹杂在辚辚车队里回了京城,参加皇帝登基的庆祝宴会。
宴会结束,今上摆驾回宫。参宴的众人也准备撤了,一个小内侍走到贾琏跟前,恭敬地施礼,“国公爷,皇上请您去养心殿呢。”
前面的宗室,后面的群臣,听到小内侍的话,投向贾琏的都是羡慕嫉妒的目光。前面贾琏离开,后面就有宗室议论纷纷。
“这贾琏倒是好命,早个十几年,他在京城算个龜!见了我们谁,不得乖乖叫声爷?!”
“你咋不说再早个二十几年,你爹的时候?咱们谁见了他爹,不得叫声大公子,乖乖给人行礼啊。”
“你个王八羔子,敢呛着爷说话?”
“你谁的爷啊,按辈分,你见我得叫叔。”
喝高的二位打了起来,拉架的,打快拳的,趁机报私怨的,宗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参与进去了,一片混乱。
群臣都冷眼看着,先帝这一去,宗室欺负今上年幼,才登基就这样闹,是给今上下马威了。
呵呵……
看了热闹了,待后日大朝,好好参参这些纨绔、混账。
贾琏去了养心殿的书房,见今上已经换了常服,程荫陪同在侧。赶紧跪倒叩见。
“罢了,舅舅,你起来吧。朕没劲儿去扶你了。”
贾琏听了这话,赶紧自己爬起来,又对着程荫行礼,“程叔叔。”
“坐吧。”
贾琏捡了外甥的右侧,和程荫相对而坐。有小内侍捧来搽脸巾子,贾琏热热地搽回脸,又接了盏香茗,捧着慢慢喝。
有内侍进来,向三人报宴客大殿里,宗室打成一团的事儿。
“承恩公,你怎么看?”
“程叔叔,您?”贾琏听程荫这么称呼他,就僵住了。
“太傅,私下不难为舅舅吧?”小皇帝和贾琏一家关系很亲近,也知道程家、贾家渊源。
程荫一笑,“遵旨。”
“琏儿,你说这事怎么办好?”
“训斥一顿?”
程荫叹气,这甥舅二人,一个软弱,一个年幼,恨不能捂脸叹息,先帝哎,您要了一辈子的强,最后落到只剩这样的儿子,偏又是只有这么一个帮不上什么忙的舅舅。还不如臣替了你去呢。
“还请太傅教导。”
“打架的全关起来,关宗人府去,饿一天杀杀性子。这是宗室给圣人下马威呢。要是圣人示弱了,怕是宗室里会闹出更多的花样来。”
有内侍看皇帝点头了,就出去办了。
“圣人今天累了,早早休息,就不用做功课了。”程荫慢慢对今上说。
“是,谢太傅。”小皇帝露齿一笑,听说不用做功课,嘴快咧到耳根了,连豁牙都露出来了。大概是小孩子天性,听说没功课都会这样吧。
程荫看看比自己五孙子还小的今上,暗叹一口气,“早早歇息,明日辰时起床。”
小皇帝一听说可以辰时起床,高兴地要叫,却一下子捂住嘴巴。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程荫,怕程荫说他失态。
“程叔叔,那些宗室就训斥一顿吗?”
“你想怎样?”
贾琏在养心殿坐了这一会儿,慢慢回过神来。看小皇帝失态,赶紧打岔。“程叔,永琏觉得在百姓家,这是族亲欺负才承继了大笔家业的小孩子。在皇族嘛,这是奴大欺幼主。得重重惩罚。”
“按什么来呢?”程荫看贾琏有了主张,不在是这些天浑噩噩的呆痴模样,心里松快了一点。
“失仪。恰如其分的罪名。降爵、削爵,白养着一群给外甥添堵的族人,活人惯的他们!一次制服。不说太上的时候,就是先帝爷的时候,那个宗室敢?!”
“善。”程荫大赞,这贾琏给张家兄弟们教导了小二十年,终于有点模样了。
“你明日辰时末也一起进宫吧。诸臣商讨政事,你要代圣人说话的。”
“我?”贾琏在户部做侍郎还没多久,也都是按照尚书的意思做事,这下要他代替圣人说话,他是真的不敢。
“今上年幼,有母舅出头,是应当的。明日不管什么人,你只当为你外甥说话就是了。”
小皇帝也是个聪明的,见太傅这样说,赶紧起立给贾琏一揖,“还请舅舅帮我。”
慌得贾琏赶忙回避,“圣人说了,舅舅照办就是,可别给舅舅行礼。再也担不起的事儿了。这可不是圣人做皇子的时候了。”
程荫见贾琏答应了,转头和小皇帝道:“老臣这就和永琏出宫了,圣人不妨去太后宫里歇息。”末了还轻声加了一句,“安全。”
见小皇帝点头表示明白了,遂和贾琏一起告退。
二人同乘,“琏儿,程叔叔这些年对你如何啊?”
“如父一般。”
“如今的朝局,十年后程叔叔能否全身而退就全看你了。”
贾琏立即说:“程叔叔放心,我按您教的去做。”
……
(二)
小皇帝登基大赦了天下。贾政和王夫人早埋骨在流放地多年。贾兰得了赦令,欣喜若狂,可以参加科举了。
于此同时,鸳鸯看着仍在给小丫头做胭脂的宝玉,叹了一口气。
“宝二爷,环三爷和兰哥来了,在前厅等着您呢。”
鸳鸯比宝玉又大了几岁,虽说曾是贾母跟前第一位的得力丫鬟,从跟了宝玉,鸳鸯就知道要事事以宝钗——宝二奶奶为主。不敢违拗了宝二奶奶,但也不敢违拗了宝二爷,真真是体会到了平儿当初的为难。可自己还没有平儿主仆间的信赖之情,眼看着宝二奶奶还是信赖莺儿的。
连催了几遍,宝玉才放下手里的胭脂。
“环儿过来做什么?他家里又闹起来了?”
贾环托贾琏在五成兵马司找了一个差事,先是一小旗,慢慢混到总旗。有一同当差的见贾环人品、做事、模样也都可以,贾政和王夫人又死在流放地,还有贾琏这个堂兄,虽说分宗了,也没说不管贾环,就把闺女嫁给他了。进门没一个月,赵姨娘想摆婆婆的款,可儿媳妇不认姨娘是婆婆,只肯把她当老姨娘养着,不肯当婆婆敬着。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还是贾环再三地请李纨和宝钗出面,才压了下去。但隔三差五的,还是会吵闹起来,宝玉是烦不胜烦的。
到了厅里,兄弟叔侄叙话,原来贾兰是约宝玉去参加秋闱,贾环想约他们叔侄给贾政王夫人迁骨殖。
宝玉想想说道:“老爷太太在北面已入土为安了,就莫要再惊动了。至于秋闱,兰儿你好好努力,我对这样的事儿再不敢兴趣的。”
说完,宝玉起身回了内院,继续做胭脂去了。留了贾环和贾兰面面相觑。
“环三叔,若兰儿侥幸过了秋闱,明年春闱后,兰儿和三叔一道去请老爷太太的骨殖。若秋闱失利,就即刻和环三叔启程。”
贾环点头,恨恨道:“太太溺爱宝玉,呵呵,可宝玉连她的骨殖,都不想埋葬祖坟,呵呵。”贾环冷笑几声,叔侄携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