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是写了多少了?”
“奴晚上没事儿,就多写了几个。”归荑招呼丫鬟进来,把写字的东西都收拾下去。
“老爷,奴伺候老爷洗漱吧。”归荑从怀孕挪到内院,说来已经一年多再未与林海共处,看老爷这时候过来,是要在自己这里留宿了。可老爷这半年来,头次进后院,是该留在太太那儿啊。归荑不免地就有些紧张了。
“你去洗漱吧,我洗漱过了。”
归荑更加忐忑不安,是不是老爷和太太有什么不愉快了,怎么老爷洗漱后过来了。但她又不敢、也不想开口问,默默打理好自己,回来让丫鬟收拾床铺。
“归荑啊,有个事儿,你看你怎么选?太太说,你生了暮哥儿以后,不可以再生了。有几样法子可以给你选。”归荑瞪大眼睛,惊恐不安地看林海。
林海看着归荑的样子,心里难受,狠狠心说道:“避子汤、落子汤、绝子汤,或是老爷我再不到你的院子来。”
“老爷,”归荑的一双柔荑立即攀上林海的脖颈,“绝子汤。奴能有暮哥儿,已经是太太额外开恩了,是老爷给归荑的额外福分了。”
“归荑,暮哥儿这样小……”
“老爷,奴只要能跟在老爷身边。若是老爷那日不耐烦了这世上,归荑跟着老爷去就是了。”
林海抱紧归荑。
原来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真好!
第213章 林海76
今上在忍耐了半年以后, 把勋贵里面叫嚣太上复辟临朝的一些勋贵, 整得灰头土脸。在礼部和翰林院的秋闱考官离京前, 赞成太上临朝复辟的勋贵, 彻底地闭了嘴。
出头是御史贾雨村。他先弹劾勋贵的几个常见的违法事情:放印子钱、侵占民田、在去年的雪灾等天灾中囤积居奇。接着一些御史纷纷出面弹劾勋贵,甚至把个别勋贵的贪赃卖法、抢夺他人妻女的人,都被点名道姓地在朝堂上给爆出来。
所有的勋贵都闭嘴了, 这些事情在谁家都有。聚族而居的年头, 家家都有过的紧张的族人, 家家也都有一些熊孩子,闲的每日在京城惹是生非,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今上命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 联手把调查御史弹劾的事情核实。涉事的有实职的先上折子自辩,恩荫实职的先停职, 捐了虚职的暂停官员身份。诰命涉事的, 暂停诰命待遇,待查清后,比照朝廷律法,再予以最后的处理。
不仅是勋贵, 就是文官中好多人也闭嘴了。都想着回家好好查查,看族里、自家有没有涉及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刑部核实了,如果不被夺官,都要烧高香了。至于官绩考核, 太上要临朝复辟, 顾不得了。
礼部和翰林院忙起遴选各地的秋闱考官。想当考官的, 首先要二榜进士出身,自己报名,然后参加礼部的统一考试,最后林海和杨维纲把考试合格的呈报给陈尚书。陈尚书汇同内阁初拟考官,再报给今上定夺,才算是定了去各地主持秋闱的官员。
当然,同时派遣出去做稽查学政的官员,也收到归朝的旨意。
不等贾政回到京城,王夫人就被刑部官员上门问罪。原来有人指控王夫人放印子钱。
王夫人的日子过的不太舒服,一天总有半天的时间,因为精神不济,时不时地要歪在床歇着。贾政走前有话留着,再要李纨没空教兰儿,他们这一房,怕是没指望了。王夫人只要先按捺下搓揉李纨的心思,等孙子能去学堂了再说。
刑部官员的上门,吓得王夫人三魂七魄飞掉了一半,赶紧让人去请自己的哥哥王子腾过来,为她做主。
王子腾过来,问清上门的刑部吏员,原来是有人告发,因没有实证,故不拘王夫人去问话,但依律要先收了她四品恭人的诰命。诰命的服饰等收走,心疼、惭愧交加的王夫人就晕了过去。
王子腾赶紧让人拿自己的帖子去请了太医,等把王夫人救醒过来,王子腾摈退众人,盯着王夫人说:“妹妹,你要信二哥,二哥最想你好好地活着的。二哥要是有十分照应你的力气,不会出九分的。可你要和我说实话,从荣国府分出来后,可再有沾印子钱?”
王夫人赶紧摇头,“二哥,我的人现在就这几个了,也就在内院照顾我罢了,连出门都难,哪里还会沾哪些事儿呢。”
王子腾点头,王夫人自分家后的日子,他不时地把王夫人的陪房挨个叫回去敲打一番,也时常有派人过来查看,生怕王夫人再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情。
“二哥信你,以前的都抹清了。要是分府以后,你都没沾,应是无事的。这次的事儿,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
王子腾好好安慰了妹妹一番,又叮嘱太医尽管用药,告诉外甥媳妇缺了什么、或是遇到事情,尽管去他府上,才忧心忡忡地回了兵部。
兵部的不少官员都被牵涉进来了。勋贵们都过惯了娇纵的日子,连带着勋贵的奴才们,都自觉高人一等,抢夺民田、欺男霸女、打架斗殴、逼良家女子做妾的事情,层出不穷。而这些事儿,因有苦主在,是最禁不得查的。
停职了一批,也就空出来一批位置。
随着刑部核查涉案的勋贵增加,停职的人数增多,谋缺的人开始奔走起来。贾赦在兵部都是躲着人的,有找他说情的——他躲。犯法了找侯爷了,快活的时候怎么想侯爷呢。想谋空缺的——他也躲,兵部的位置,圣人惦记多久了,就是一个主事,他敢轻易许人吗?
荣国府的门房被管家林之孝和吴新登看得严紧。因是贾赦放话,放进去一个人,收了一个铜板,拿他俩是问。
吏部的官员,逐日被人围堵着,可吏部的人,早司空见惯求职者的种种花样了。
所有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今上身上。看这次的弹劾,涉及如此多的勋贵,最终以何种方式收场。不过,也有受到打击太重的勋贵,寻了门路,去求太上皇。
太上皇把儿子叫了过去,努力睁着开始昏花的双眼,要看清眼前威仪初现的儿子。这个儿子,从来都泯然在几个皇儿后面。要不是甄贵妃提醒,他都不晓得这个儿子该大婚、该建府出宫了。实际是甄贵妃怕圣人继续留他在宫里住,朝臣会误会要立这个皇儿做太子的。
若不是实在无法、无法平衡了,他不会把圣人的位置禅让与他的。
“你要把勋贵一网打尽?”太上的声音,多了少见的冷酷。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整治勋贵。
“父皇,儿臣不敢自毁江山的。”今上起身回答,诚惶诚恐,“父皇,那些被弹劾、停职的,都是镇日里在朝廷混日子、在家不约束子弟、在京中和京畿横行霸道的,并且以恩荫的虚职官员为多。”
“嗯?”
“父皇,朕逐个查询了,像北净王府就没有被弹劾。缮国公府、荣国公府、宁国公府、保龄候府等,这些都没涉及。兵部胡尚书的族人有涉及,但他不是族长,他府上的子弟也没有涉及不法之事。还有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也没有涉及,九门提督衙门也没什么人涉及。刑部、吏部的官员基本也没涉及。”
太上听了今上这一串的没涉案的,放下了心,兵部稳固着呢。欣慰地点头,“你心里有个底就好,那些不法的勋贵子弟,也是该约束一二的。只是莫过了,别伤了勋贵的心。咱们这江山,到底是那些有功勋人家的先祖,跟随太/祖打下来的,不是清流守着本刑律治理出来的,也不是御史弹劾出来的。”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此事到此为止,即刻让刑部等停了。”
太上高兴,留今上一起用了饭。
贾政回到京里,先去交了差事,就听和他在同一个公房做事的同僚说,他府上被人举报放印子钱,又说京中诸多的勋贵被弹劾、夺职、夺了诰命。也顾不得与同僚寒暄了,赶紧离了礼部。一路上凡遇到和他打招呼的人,他都觉得人家的眼里,藏着蔑视、藏着看他笑话的含蓄。
贾政不顾回京的一路辛苦,回到府里就气冲冲奔到王夫人的房间。却见王夫人歪在榻上,面色萎顿。他却也顾不得了。
“王氏,”贾政大喊一声。“你,你,”
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一见贾政不对劲,赶紧行礼后退了出去。有机灵的,就送信给宝玉和贾兰。
贾政见服侍的人都退下去了,王夫人也勉强着起来,给他行礼。
“老爷回来了。”王夫人见贾政进来就不对,心头发慌,这是为什么。
“王氏,你放印子钱被举报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落底了,原来是这事儿啊。
“老爷,也不知是那个杀千刀的举报的。刑部上门来问了,还把妾身的诰命收了回去。但就是前几日,查证了是诬告,把妾身的诰命等文牒又送回来了。”
贾政听了,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老爷,您这一回京,怎么就……”
“唉,你在府里不知道啊。”贾政给王夫人巴拉了一些被弹劾、夺职、夺了诰命的勋贵。
“王氏,你说我怕不怕?这要是把以前翻出来,我这四品的郎中就得被免职了,咱们在京中和后街上那些人,还有什么不同?”
王夫人也吓得除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念佛,自己原来还恨贾赦多事儿,却是他这多事儿,救了自己一家。
“你不知道,还有人家被问罪呢。你以后切莫再沾这些了。”
“是。都听老爷的。妾身也都是为宝玉和元春打算。家里就这些,孩子大了,这婚嫁的银子,唉。”王夫人愁的不得了,贾母被贾赦就那么关去梨香院,怕是贾母的私房,二房得不着了。
“孩子婚嫁的银子,母亲和大哥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你这是怎么了?可有请了太医来看?”
王夫人叹气,招呼人进来服侍贾政洗漱,“从妹妹过世,我病了那一场,然后就日日觉得精神不足,也容易疲乏。我二哥给请了太医,只说是气血不足,开了一些方子,都是些阿胶桂圆人参的,说要好好将养。”
贾政点头,“既如此,也莫舍不得,你还是好好将养着。”
夫妻三十年了,又生养了二子一女,贾政对王夫人的感情已经从初婚的欢喜,变成左右手一般。
“咳,咳,”贾政假咳两声,把屋里服伺他洗漱、又送上茶的丫鬟都撵出去,略有些为难地说:“夫人,因周姨娘驽钝,我收了夫人送的丫头。”贾政觉得这话必须对王夫人说了。
“老爷喜欢就好。妾身这就给她开脸,若她以后有福气,再给老爷添了一儿半女的,就抬举她做姨娘。”
贾政点头,恢复了平日的端正模样,正好外面丫鬟报“宝玉和兰哥儿来了”,贾政就此掀过此话题,叫了儿子、孙子进来,考问起功课来。
第214章 林海77
从能按时回府,林海就开始为纪氏和春绣担心了。纪氏三十岁, 在这个时空, 这个年龄生子算是高龄产妇。而纪氏怀孕前期的几个月心情抑郁, 待林海发现, 胎儿也差不多有六个月了。林海愧疚之余,对纪氏倍加关怀体贴,过了一个多月, 纪氏慢慢缓过来。赵老大夫停了纪氏的安胎药, 由隔日就给纪氏诊脉,改成五日一诊。
这时候,赵老大夫才对林海说:“大人, 老朽先前真的是为县主担心啊。不说孩子如何,就县主那精神头, 到生的时候真不好说。好在大人有法子, 哄转了县主。”
林海听了这话,甚是愧疚,“都怪我, 只忙着朝廷的事情去了。”
赵老大夫笑笑说道:“家里没有老一辈的帮着照料, 妇道人家怀了身子的时候, 就容易想不开。碰上大人忙碌, 自是顾得了朝廷的差事, 顾不得家了。”
纪氏心情舒畅后, 人也吃的进去了, 肚子吹气一样膨胀起来。林海每晚必是雷打不动地配着纪氏在园子里遛弯儿。有时候也带上春绣一起。
对春绣, 林海每见春绣一次,就要心惊肉跳几天,就怕春绣生产的时候有什么意外。
林海吩咐管家,把春绣的娘亲调去春绣的院子。林诚和林谦都劝阻,不要调。
“老爷,这不合适啊。春绣姑娘的院子里,太太/安排的人都挺合适的,照顾的也精心。”
“老爷,调过去怕太太心不安啊。”
“无妨,不是要她去做事儿,陪春绣说话就好。等坐完月子了,就回去了。太太那里我和她说。”
林诚见劝阻不了,只好把春绣的亲娘调过去,也不安排她活计做,每日就守着她自己的闺女说话。
从调了人过去,春绣每见到林海都是一脸幸福的满足样,让林海觉得自己越发地不够人味,这春绣比自己小了快三十岁啊。
纪氏揶揄林海,“夫君这样体贴通房丫鬟的,再是难找到的了。”其实纪氏对林海提议的调春绣亲娘过去,陪到坐完月子没啥反对的。
“婉容,可是为夫对你哪里不周到?为夫改。”女人吃醋的时候,一个字,哄。
纪氏红了脸,自己的夫君再周到没有了。可就是看他对春绣,也是关怀体贴的,就是不得劲。
“夫君待春绣也很体贴呢。”
“唉,夫人哪。这春绣可是你硬塞给为夫的。可对?”
纪氏点头。
“那是不是没有春绣,也会有夏绣,秋绣的呢?”林海扶着纪氏,小心地看路。
“夫君,你说的对。是妾身着相了。再不会了。”纪氏为自己的小情绪,感到不好意思。
林海一笑,打趣道:“该不是婉容觉得夫君甚好,舍不得和别人分享了吧?”
纪氏想想,点头。“是。”
林海反倒被噎了一下。“呵呵,呵呵,也就夫人不嫌弃如海这一把子年纪了。”
纪氏依偎着林海,慢慢跨上石阶,“夫君如此俊朗体贴,怕是再过二十年,也有如春绣一般的小姑娘对夫君倾心的。”
春绣看夫君的星星眼,纪氏都羡慕得不得了,她对属于自己的男人,还没有这样的仰慕呢。春绣这小姑娘令纪氏感到压力,丈夫会不会因为春绣的全心倾慕,喜欢上春绣呢?还有归荑,唉!
想到归荑,那个越发美貌的姨娘,总是温温柔柔地看着孩子,不管晨官儿怎么欺负了暮哥儿,都是不动声色,嘴角噙着微笑看着,等奶娘和丫鬟出手,把被按倒的暮哥儿扶起来,把晨官儿引开。即便是林海过去看孩子,归荑也是该行礼就行礼,对自己从来都是恭敬有加的虔诚样子。对归荑,纪氏有莫可奈何之感觉。
怎么在母亲那里行得好好的法子,到她这里就不好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