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笑,“好,去洗洗手,吃点儿点心。一会儿等你弟弟醒了,去和弟弟玩。”
太子见父亲放下弟弟,就扯了圣人的衣袖问:“父皇,母后要生妹妹了吗?”
“嗯,等秋天你就能见到妹妹了。”
“太好了,母后,你一定要生妹妹,不要生弟弟啊。”
圣人和石氏交代了几句,自带了太子去乾清宫。趁着春节的假期空闲,正好可以看看太子的内力练的如何了。
从贾代善进宫炫耀添了孙女的好消息以后,陆续又有许多权贵人家添丁进口。皇后也都照例赏赐下去,一时间家家欢喜。
而开年后,更是从东洋传回来了好消息。张老太傅带着儿子张瓒,在与幕府的谈判中,达成了目的。
德川幕府将大景已经完全占据的鹿岛全部割让出来,作为大景沿海历年以来被倭寇骚扰、琉虬被萨摩藩岛津家族侵占后、琉虬税收的赔偿。大景在奄美群岛损失的战舰、还有战死战伤的军卒赔偿,则是收到现银五十万两。
朝廷得了这好消息后,上下欢腾一片。立即就有人上折子,提议圣人大赦天下。
圣人把那些建议大赦天下的折子都扣下了,留中不发。太子不解,觑着圣人过来慈宁宫用午膳,向圣人提出疑问。
“父皇,为什么不大赦天下呢?”
“为什么要大赦天下?”圣人反问太子。
“朝廷得了鹿岛全境,还有赔偿啊。”
“徒亘啊,那些是赔偿。”圣人对还是更有耐心一点儿的。
“赔偿意味着是弥补大景的损失的。另外就只说明了扶桑以前是做错了。赔偿和关在牢里的罪囚有什么关系啊。他们有为争取这赔偿出过一分力量吗?所谓的无功不受禄,也适用在这里的。”
太子略有所悟。
圣人把太子糊弄过去了,就打发他和贾瑚去歇晌。
太上就对圣人说:“普天大庆的事情,恩赦一点儿罪行轻微的,也就搪塞过去了。”
“父皇,”圣人心里别扭,直言不讳地说:“朕就不想让人有侥幸的念头。年前收复成辽东,就恩赦了一回了。律法摆在那里呢。大赦的次数多了,犯罪的人就没了畏惧之心。”
太上看圣人心气不顺,也就不劝他了,是否大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还在为安南的事情怄气?”
圣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这么点儿的小心思都给太上觉察到了?!
“安南的事情急不得的。一则是瘴气不好用兵,二来还是人太少的缘故。再有个十年八年的,安南的危局自然就解了。”
圣人点头,父子俩都明白安南的事情,目前无法。
说起来安南的局势也算不上是坏,就是这一任驻扎在安南的将军不得力,给安南布政使的民政事务就带去了很大的困扰。但朝廷暂时也没有更合适、更好的将军,能去替换了他。
圣人长叹,“勋贵子弟不上进的太多了,朝廷现在是东西南北都需要将领,唉!那些基层提拔起来的,还是差了一些。缺少一种骨子里有的眼光和敏锐。”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这情况啊。”
太子不想继续在想安南这让人头疼的事儿,转而和太上说起鹿岛的安排。
“父皇,朕想人命张瓒去做鹿岛的总督了。”
张瓒有了老太傅协助,鹿岛的治理各方面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圣人斟酌再三,决定把鹿岛的总督一职给与张瓒。
太上笑圣人太谨慎了。
“老太傅古稀之年了,你还是先考虑选谁做继任的总督比较好。”
第429章 铁血帝王25
时光荏苒, 快如穿梭,太上就在教导太子、点评圣人执政策略的日子里, 不知不觉中就迎来了自己的六十岁圣寿节。
圣人把给太子办圣寿的事儿,都交给了太子去筹备。又叮嘱皇后不要怕抛费了, 太子要怎么用银子就怎么用吧。毕竟宫里这些年不论是公主下降、还是圣人的几个庶出皇弟娶妃,太上都是一句话:朝廷用兵,简办。
太子这些年在太上身边教养长大,祖孙感情比与圣人的父子、与皇后的母子感情不遑相让。闻得父皇将皇祖父的圣寿节交给自己了, 兴奋地找了贾瑚帮忙出谋划策, 俩人又去翻查典籍,忙了小十来天, 才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太子兴奋地禀报圣人, 一定要给皇祖父办一个史上最盛大、最隆重的圣寿节。
圣人笑眯眯地看着太子筹备, 时不时还吹毛求疵地挑剔一二。可太子长到这么大,头一次从圣人手里接到正经的差事做,正恨不能精益求精的时候,不论圣人怎么挑剔,他都能够耐着性子,按着圣人的要求做。
好容易圣寿筹备计划在圣人那里通过了,太上却发话了, 要太子把五天的庆圣安排变三天。行, 太子重做计划。内务府开始按三天准备。
没隔几天, 太上又对太子说三天太多了, 就办一天, 必须得一天。太子赶紧叫停内务府,和贾瑚重新删减,可是减来减去,太子捏着自己辛辛苦苦的筹备计划,满脸心疼舍不得,又说不通太上,只好找圣人想办法。
“父皇,皇祖父说只能办一天的圣寿,这可怎么办啊?”
□□的圣寿一般是办了三日的,太宗也是如此,圣祖有一次办了五日的圣寿。到自己皇祖父了,这么多年的圣寿,都是宫里简单地一起摆个宴席。好容易这次同意了,却只办一日。
太子替自己的皇祖父委屈。
“有没有问过你皇祖父为什么啊?”
太子摇头,小小少年满脸沮丧。
“徒亘啊,再遇到别人反对、否定你的计划时候,一定要问问为什么。找到原因了,方好对症下药解决事情的。你做的庆寿计划很好非常好。可你皇祖父不接受,先把五天变成三天,又改成一天,你有想过你皇祖父改主意的原因吗?”
“父皇,儿臣猜皇祖父是不是舍不得用银子啊?”
皇家这些年诸事简办,给太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银子不是问题,内库的银子一定要花出去,银钱得要流动起来才是钱,不然就是摆设。办圣寿节,内库掏出去的每一分银子,最后都会落到百姓头上的。像烟花,就有烟花铺子赚钱。京畿周边的百姓会进城看热闹,那些小摊贩会趁机摆摊,也能赚多一点儿小钱的。然后这些赚了大钱小钱的人,就会多买点鱼肉蛋,抑或是多裁剪几件衣服,相应的一串人就都赚到银钱。办三日的圣寿节,只是遵循了既往的成例,并不是铺张浪费。就是富裕一点的乡绅,也会先暖寿,然后才是正日子庆寿呢。”
太子听的认真,频频点头,他似乎找到说服太上的理由了。
让京畿的百姓趁机能赚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
圣人看着眼前的青葱少年,生机勃勃,双眼蕴藏着灵动、清纯、不谙世事。
“舍不得银钱是你猜测的理由,你一定要问清楚、问出来你皇祖父没说出来的、真正的理由。去吧,好好问问。”
圣人把眼里染上疑问的太子,打发回太上那里去了。
太上哪里都好,文治武功都是一流,就是把原身教导的单纯了一点儿,如今把太子也教导的偏清纯了。
唉,愁人啊!
做父母做长辈的,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沾染那些阴暗、阴私、不堪的东西。然后自己的宝贝儿,就在别人的阴私手段下,被摔打着、被□□着长大……
圣人不知道该怎么和太上说这事儿。可能是太上在幼年登基,看多了太皇太后与朝臣斡旋、看多了宗室里的内斗、看多了勋贵间的倾轧、看多了所谓清流的勾心斗角……
可是一个这样单纯的太子,只会做事,将来可如何对付那么多心眼堪比筛子的臣工呢?
唉,还是早点让太子观政,让他早点直面朝臣的心机吧。
太上被太子的说服了,同意办三日圣寿节。
“去找你父皇讨主意了?”太上笑眯眯地问太子,那个银钱流动起来才是钱的说法,就不是太子能想到的。
“孙儿是去找父皇了。”
太子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太上教导他多年,要他好好跟着父皇学,父皇的好多想法对大景的发展都非常有意义。别说向父皇讨主意,就是向内侍讨主意,他也能做到的。三人行必有吾师的道理,他懂。
“小乳猪啊,以后再遇事你要多多自己动脑筋,自己去想为什么,别人的意见只能参考。不自己想透了,就会被居心叵测的人带去岔路的。”
太子点头,自己以后要多想想。
“明年你就十六岁了,你父皇也就是在这个年纪,确定了太子妃之后,就开始上朝观政的。皇祖父做了圣寿以后,你父皇母后就要为你选太子妃和良媛了。”
提到选太子妃,徒亘羞红了脸。
“皇祖父,孙儿想求您帮忙。”
太上看着玉面晕红的爱孙,笑着逗他,“能帮的就帮,超格的事情就不能帮,也坚决不帮的。”
太子:……
太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孙子为难,憋了十年了,当自己不知道吗?
太子踌躇了好一会儿,凑近太上小声求道:“皇祖父,孙儿想要荣国府的贾瑛做太子妃。”
太上搁了茶盏,仔细看看孙子认真的表情,方沉声说道:“你要是选了贾瑛做太子妃,荣国公就不能执掌京营了。你看大景的历代太子妃、皇后的娘家,可有手握重兵的?”
“皇祖父,孙儿要选贾瑛做太子妃,也是为全皇家和贾家祖孙三代的情谊,为了荣国府好。贾家执掌军权太久了,不若空置个三十年,换换别的人家。贾瑛做太子妃,是荣国府交出兵权的最佳时机。要是他们不肯教出兵权,皇祖父和父皇就只好像收北静王府的兵权一样,早日筹划了。”
太上满意地点头,这才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好太子,色令智昏——那是智不够的结果。
“三年,”太子伸出手指,“贾瑛还有三年,才够律法允许结婚的年龄。这些时间,够父皇选出接掌京营的人了。”
太上点头,他期望老贾是个明白人。
从张太傅过世、福亲王过世……每年都有致仕的老臣离开朝廷,离开这个世界,自己能说得上话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这事儿等皇祖父的圣寿之后,皇祖父来安排。选谁做太子妃,还得问问你父皇和母后的意见。”
“皇祖父,孙儿可当你答应了帮忙的。”太子谄媚地围着太上转,又是换热茶,又是捶肩的。
太上赶太子走,“好啦好啦,去内务府忙去吧。我这里有的是伺候的人。”
太子收手,“皇祖父,除了银子,您还有其它原因不想大办圣寿节的。”
太上在太子的额头轻轻一敲,“聪明。六十花甲办三天,七十呢?耄耋呢?”
太子配合着夸张地捂着额头叫了一声痛,“皇祖父,等您百岁的时候,孙儿给你办九日的圣寿节。”
孝顺的孙子,哄笑了花甲的祖父。
圣寿节确实如太子筹划的那般,真的是大景这二三十年以来最盛大、最隆重的。太子办的这三天的庆祝,任一个步骤,都顺了太上的心意。使得从来都极有克制力的圣人,在第二天的晚宴上,没等到寿宴完毕就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胡言乱语。
圣人没法,上前架住喋喋不休的太上,太子也上来帮手,父子俩把太上架回寝宫休息。
圣人命人端来醒酒汤,太上耍赖不肯喝,非要圣人陪着他一起喝。
太子搂着祖父哄着,圣人只好自己喝一匙羹,给太上喂一匙羹,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把醒酒汤喂进去。
快喂完了,太上抱着圣人的腰,开始嚎啕大哭。
“成贤,成贤,父皇不想圈禁你啊。父皇也从来没想夺了你的太子位。父皇就是想让你静静、能够定定心,别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东宫属臣蒙骗了啊。”
太子懵了,他搂抱着太上,痴呆呆地看自己的父皇。
圣人把手里的汤碗递给内侍,接过旺财拧的热帕子,轻轻给太上搽脸。
太上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圣人被太上抱的紧紧的,只好一边给太上皇搽脸一边哄劝。
“父皇,儿子从来都知道您对儿子的爱护之心。东宫那些属官,把儿子架到前面,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将来谋划呢。他们私下里的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儿子都知道得清楚呢。”
“成贤,你真的知道?”太上止住悲声,仰着哭红的双眼,盯着圣人问。
“知道的,父皇。您不是看到儿子把东宫的属官都散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