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你选了色?”

“有什么不好的。”贾赦院子里的姬妾, 二、三年一换, 非顶尖的,入不得荣国府。

“敬大哥,你自己现在还不是一身道袍的。”

贾敬苦笑。

“恩侯, 我不像你, 那时候有叔父罩着, 躲进府里就没事儿了。我不如此, 怕是这宁国府, 早就连渣子都不剩了。”

“敬大哥, 我若是入道观, 能保全了你弟妹和瑚儿, 剃了这三千烦恼丝都成。”贾赦端着酒碗,眼睛盯着酒碗里,微微荡起的纹理,语气含着冰茬子。

“恩侯,你那是有张家牵连的。弟妹要是心性硬一点儿,挺过来了,也不是不行。你别和我急眼。”贾敬伸手压住贾赦的手腕。

“恩侯,你只想想哥哥说的有道理没有?王家与叔叔议亲,你知道,对吧?”

贾敬看贾赦点头,继续说:“王家奔的是贾家的权势、是你这个人、是你要承继的爵位。后来换了存周,和你差了这许多,你怎么就敢相信王家的姑娘,会心平气和地呢?”

贾敬喝了一口酒,“叔叔最后还是给存周,娶了王家的女儿。我那时劝叔叔,另换一家吧。不然,王家姑娘心里存了不痛快,内宅怎么能安宁?可是叔叔说,有婶娘在,张家的姑娘管家,没事儿的。恩侯,你也别再心里过意不去了。再煎熬,你也得承认,谁小看了内宅的女子,谁跌跟头。你想想哥哥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贾赦难堪,脸色变来变去的。是啊,他是小看了王氏,也小看了母亲,结果这俩女人,让他长了见识,可后悔也晚矣。

“女人身上跌跟头,呵呵,”贾敬边喝边说,“恩侯,你说珍儿,是不是就栽女人身上了。那个贱女人,害得我为了这宁国府,为了蓉儿,不得不亲手送了珍儿夫妻。唉。都是没法子的事儿。你也别和婶娘别扭了,她当时没别的路好选。都有一天没一天的了,你别到时候后悔。”

贾赦不置可否。

“恩侯,今儿大哥来找你,是为你侄女儿的婚事。我是黄土埋到脖子了,同婶娘一样,有一天没一天的人。你别不信啊,贾家嫡支的男人,我是最高寿的了。惜春十三岁了,得赶紧给她定了人家了。不然我哪天伸腿了,会误了这孩子的。”

贾赦点头。惜春跟着凤姐学管家理事,听凤姐说,那孩子有点冷情,别的都挺好的。

“敬大哥看好谁家公子了?”

“恩侯,林海的那儿子如何?”

“他儿子?太小了吧?”

“女大三,抱金砖。怎么就不成了?”

贾赦想想,对贾敬说道:“敬大哥,我和你说实话。外人看着林海是今上的心腹,实际今上只信任程荫一个。连我都是拘着少年时候,那点子情分罢了。他是太上的人,你也一样,你俩要订亲,怕是今上首先会想义忠亲王,是不是想做点什么了。”

贾敬默了一会儿,叹气。

“唉,是大哥考虑不周。要是这样,惜春的婚事,可难啦。”

“敬大哥,你若信得着我,不妨看看缮国公的嫡次孙。”

“缮国公?那一家子的、贪花好色的窝囊废。”

“你那是老皇历啦。缮国公世子现在跟在兄弟的身后,亦步亦趋的。他的那些庶出兄弟早都分出去十年了,他也还清了欠银。勋贵里不欠朝廷银两的可不多。他还把自己的庶出的儿子都分了出去。现在缮国公府里,就老缮国公,世子夫妻,嫡长子夫妻。老缮国公生育过的那些姨娘,他都送去给他庶出的兄弟了。他那嫡次子,也是晚来得的,兄弟见过几次,看着也不错的。”

“那嫡次子,将来也没有爵位啊!”

“敬大哥,你惦记林海的爵位?”

贾敬点头。

“敬大哥,林海那爵位,圣人可没说是能承继的。就是承继,也得给敏儿的嗣孙。”

“那还能越过儿子,直接给孙子?将来也是过继纪氏的儿子,继承爵位的。”

“谁跟你说过继纪氏的儿子?那可有我贾家一点血脉?我要给敏儿过继晏晏的儿子。那孩子身上,才有我贾家的血呢,才是敏儿喜欢的。”

贾敬被贾赦的话,震晕乎了。

“恩侯,你没发烧吧?”贾敬伸手摸贾赦的脑袋。

“没发烧,没发烧。”贾赦扑棱脑袋。

“林海肯?程荫肯?”

“早肯啦。只有过继晏晏的儿子,程家、林家、贾家,才会捆到一起。呵呵。”

贾敬听贾赦解释,不禁为他拍案叫好。同时也佩服林海,舍得将长房嫡系给外孙子。

“敬大哥”贾赦给贾敬倒酒,“那些嫡长房什么的,都是个名头罢了。三代之内有用,要是儿孙强,怕是没三代,旁支盖过嫡长房的还少了吗?”

贾敬点头,“恩侯,改日你约约牛世子,我见见他的嫡长子、次子。”

“好,这个没问题。”

张家三房,迎春在悄悄和张旵说话。

“夫君,听说大嫂要给渠儿相看了人家了?”

“是啊,渠儿转过年就十六岁了。”

“哪里有十六那么大。他生日小,十五的生日还未过呢。”

张旵放下手里睡着的儿子,笑看妻子。

“瑛儿,有什么话,直接说。”

迎春红了脸,丈夫太聪明,自己心里有点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是我二哥和嫂子看好了渠儿,夫君,您看莹儿配不配得上你那侄子?”

张旵不用想,就知道贾家父子的打算。

“好亲事啊。渠儿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呢。莹儿可是侯府的嫡长女。该说是渠儿,配不上我们侄女儿才对。你没和大嫂说说?”

“我怕大嫂拒绝。”迎春腼腆地笑。

张旵了解妻子的性格,笑笑说:“你先睡,我去找大哥说。”

张昭一听堂弟说这样的婚事,立即就让人把妻子请过来。张旵父母去的早,小时候没少得张昭夫妻的照顾,也算是大嫂带大的了。

张家大嫂一听这婚事,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弟妹也是的,这事儿,哪里还要三弟过来走一趟。白天直接和我说了,也就是了。再好不过的亲事。你告诉她,我们应了。”

张旵高兴地谢了大哥大嫂,回去给妻子回话。

“夫君,这是姑父想帮衬我们大房呢。”

“是。以姑父的现在,琏儿表弟的嫡长女,京里谁家嫁不得呢。”

腊月里,别管朝堂怎么吵,当今铁了心要二皇子代替自己祭天。林海作为礼部尚书,他应该谏言今上,陈述嫡长子在,由嫡长子祭天更妥当。

可林海一言不发,阁臣们都不吭声。

散了大朝,就有亲近大皇子的、维护嫡长子继承制的,围上林海,责问林尚书违背礼制,对当今废嫡长的行为不谏言,是失职。

林海冷笑着说“圣人可说了要废大皇子这嫡长子?你们罔测圣意,只因二皇子代圣人祭天,就弄出这许多臆测来,焉知不是要离间天家父子?祖宗礼法,可说了不能让嫡次皇子,替代圣人祭天?”

“林尚书,二皇子若不是太子,有什么资格祭天?”

“圣人迄今尚未立太子,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那个皇子,都没资格替代圣人祭天了?圣人偶感风寒,太医嘱咐要好好休息。你们是要皇家今年不祭天呢?还是要圣人不顾身体,冒着加重风寒的危险去祭天。”

这时候,风寒是会要人命。谁敢说让圣人冒生命危险?谁敢说要皇家今年不祭天?

有人悄悄接话,“圣人立了太子,就可以了。”

“谁,站出来说话?”

围着林海的人有点多,林海循声发现了说话的人,他假装不知道。

“圣人春秋鼎盛,谁那么盼着有太子接当今的位置?”

这话就诛心了,围着林海的人慢慢退散了。

林海冷笑,与等在一边的几位阁臣汇合,去了今上的书房。

林海的话,很快送到今上的案头,也送到太上那里。太上叹息一声,当今就是比自己有福气啊。自己当初不得不早立太子,以安朝廷上下,鼓舞士气,稳定政局。谁都看到自己废太子的时候,冷酷无情。可谁为他这个圣人想过,想过他的惶恐——他正值壮年,太子的身边,就已经聚集了一群忠心耿耿的辅臣,时刻盼着太子继位呢。

第283章 林海146

太上心里存了事儿, 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夜, 基本就没怎么睡。等第二日起床, 就觉得有些头晕。内侍哪里知道太上头晕, 只是看着太上脸色不好,就虚虚地扶着他的胳膊。没想到太上才离开床榻二步,就晃了一下, 向一边倒了下去。

吓得虚扶太上的内侍, 赶紧去拉他的胳膊, 却怎么能拉住、一个失去自主意思的耄耋老人。“咕咚”一声,太上摔到在地。

吓得慈恩宫的内侍们,全变了脸色。蜂拥而上, 七手八脚地把太上,抬回了床榻上。一边派人去请御医, 一边掐太上人中, 希望能唤醒太上。

直到御医来了,太上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太医院的院正,见了太上的情况不好,一边给太上用针, 一边让慈恩宫的总管,派人去禀告当今,太上卒中摔倒,昏迷不醒。

当今听了慈恩宫的报信, 立即把太上的情况, 与内阁阁臣交代了几句, 然后就撇下几位阁臣,匆匆去慈恩宫。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聚集在慈恩宫。见了当今急匆匆过来,赶紧都跪倒行礼。

“免礼吧。太上是怎么啦?”

太医院院正出头禀报,“回圣人,太上是卒中。臣已经给太上施过针了,怕是……”

“你们尽力就好。”

太医商议着去拟药方,今上转进去看自己的父皇。

圣上也没说什么治不好太上,就要你们命的什么的假话、狠话。太上都过了八十岁了,这几年更是随心所欲。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根本不顾及太医的遗嘱。要不是他怕太上出意外,偷偷拦住了太上,进食助兴春/药,太上可能会以为自己还不老,还不定早就会出什么事儿呢。

太上平静地躺在黄色的、绣着飞舞的、九龙的帐子里,要不是太医在太上的鼻翼,黏了一条窄细的丝帛,在轻轻地飘动,几乎看不出来,太上的胸部,有什么呼吸的起伏。太上的左太阳穴和脸颊,略微有些发红,这应该是摔到的时候擦伤了。今上理解为什么太上摔倒的时候,没有内侍扶着。太上他强硬了一辈子,平日里是最忌讳内侍扶他,把他当成虚弱的人来看待的。

而今,太上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今上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太上。曾几何时,父皇在自己的眼里,是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帝王。是所有人要匍匐着膜拜的圣人,是他既热切盼望着、又无比痛恨着的父皇。

他热切地盼望着父皇能看自己一眼,和自己说一句话,盼望着父皇能袒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再被忠敬、忠顺,辱骂、殴打……

他痛恨太上,从来对自己没尽过一丝的父亲职责。可他又感谢太上,最后把皇位给了自己。

——不然,自己的一生,呵呵,怕是永远地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

院正把众太医合力拟好的方子,战战兢兢地捧给今上。今上略扫了一眼。

“胡院正,朕信得着你的,你大胆用药诊治了。”

胡院正见今上这么说,跪下磕头,“圣人英明,臣请圣人早做准备。”

今上点头,胡院正退了出去。

未已,捧了煎好的汤药进来。有试药的太监上前,捧起碗,略吹吹,就喝了进去。

可是太上,却是喂不进一滴药汁。

太医拿了灌药器来,几个人合作,把药给灌了进去。又轮流给太上扶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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