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太子叮嘱,“把孩子包好了,好好抱回去,莫吹了风。”

奶娘蹲膝,应了“是”,抱着二哥儿回去了。

黎良媛被禁足十来天,好容易得见太子,见太子和太子妃,在正中相互靠近地坐着,言笑晏晏,亲密地逗孩子,说着家常的话。她心里羡慕,眼里就流露出渴望来。当初她刚到东宫、未曾侍寝的时候,太子也常招了她过去,说说笑笑的。可从太子得了长子,太子就开始变了。等太子的次子出生,他好像忘记了俩人的长女,刚刚夭折了。

黎良媛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儿子啊。看太子和太子妃的亲热,怕太子以后,记不得自己了。真能是个儿子,自己以后也有了靠头。

大哥儿到了每天去花园子玩的时候,就坐不住了。太子也不留陈良娣和黎良媛,吩咐黎良媛回去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儿找太子妃和主管东宫的六福,然后就打发二人下去了。

“明允,黎良媛不想走呢。”

等人都走了,太子妃似真似假地揶揄太子爷。

太子抽抽鼻子,“好大的酸味。”

“哼。”石氏见太子爷不像嬷嬷说的那样,高不可攀、不拘言笑,就试探起太子爷来。

“你是不是可怜她啊?孤和你说,你就是可怜她,也不能拿孤去做人情啊。”

太子妃心满意足笑了,“看明允的表现了。”

“噢,孤昨夜表现的不好?现在回去再表现表现?”

太子妃佯装羞恼,瞪了太子爷一眼。

“卿卿这眼神儿,是欲拒还迎的意思?”

太子如愿看到,红晕飞上太子妃的脸颊,呵呵,孤可是几辈子的老司机了!

太子看石氏羞窘了,立即收起调笑的语气,正色说:“走了,我们去慈宁宫转转,然后回来练功。”

慈宁宫里,各路该请安的人,都到了,唯独缺了东宫的太子妃。可今儿少了惠妃,也少了捧场的太妃们,德妃不想自己挑话头,贤妃也不想。贵妃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园子里的花儿。

因着圣人说明年选秀,甄贵人少了几分恃宠而骄的傲然,对成嫔也友好起来。

皇子们都去读书了,连大公主和二公主也去上课了。三公主和四公主俩姐妹,由嬷嬷和宫女陪着,在慈宁宫的花院子里玩。

太子夫妻就是这时候到的。

太后就不如昨日笑得那么慈爱了。

“太子啊,皇祖母还以为,你今儿也去上朝了呢。”

太后把太子妃晾在一边。

太子把石氏拉到椅子上,安顿她坐好,笑着和太后说:“皇祖母,孤是奉了您和父皇的旨意行事呢。您老人家,前些日子,是这么吩咐孙儿的。父皇也急得抱嫡孙呢,孤怎敢不认真啊。”

太后笑,“太子啊,你要能把皇祖母的话,记在心上就好了。”

“这有何难的,现在孤有了太子妃了。就是孤在前朝,不能每天过来,皇祖母您有什么话,交代给太子妃就是了。”

太后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太子环视一圈屋里的人,仍笑着说:“皇祖母,孙儿明日就要上朝了……”

“好啦,好啦,带你的太子妃回去吧。”

太子扯了太子妃站起来,向太后施礼,和太后还有贵、德、贤妃辞行,向成嫔和甄贵人一点头,拉着太子妃走了。

俩人走出很远了,石氏忧心忡忡地问太子,“明允,这样好吗?”

“你放心,太后是没牙的老虎了。你不犯宫规,她们那些人,说啥,你也别往心里去。”

太子放心石氏,这女人在原身没给脸的时候,都有能力,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现在自己力撑她,嗯,是圣人力撑,没事儿的。

太子带了很多内侍出来。出了慈宁宫,他就说带石氏往御花园走。

“今儿这时候,御花园里没啥人,咱们一起逛逛。以后你不要自己来这里,一定要等孤陪着你来。”

石氏点头,这些事儿,萧嬷嬷和三才子,都抽空和她说了一点儿。

“明允,咱们回去吧。正事要紧,御花园以后再看吧。”

“好。”

俩人折返,只是从御花园的天门经过,径自回了东宫。

等到掌灯时分,太子叹服了,石氏这人的聪明,是不如林暮,比林旻也差的远,可她的专注、认真、以及学会后就掌握了的能力,强过林晨。

太子妃这人,属于八分聪明,十分努力的那一类。

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是佼佼者。

第321章 废太子25

太子的三日婚假,在太子的眼里太短, 在圣人的眼里就太久了。

太子连着俩日, 没去乾清宫, 吃早饭, 中饭,晚饭。第一天,圣人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欢快地叫了小答应, 过来乾清宫陪吃、□□。到了第二天,早饭尚好,午饭的时候, 圣人吃啥,都觉得差了点滋味, 看谁都觉得不那么顺眼了。等到了傍晚, 满桌的佳肴,新鲜的小常在,也勾不起半点食欲和……

圣人草草地把小常在打发走, 就辗转反侧, 他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一块, 怎么也睡不着了。

太子结束了婚假, 仍旧是寅正起床, 练武。然后赶去乾清宫, 和圣人一起参加大朝会。

满朝的文武, 都觉得坐在御座侧前的太子, 与既往有了一些不同。可看起来,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人还是那个温煦如春的人,感觉就是不同了。到底什么不同,一时还真没人能说的出来。

今天大朝会的主题还是在辩论治水的方略。

黄河、淮河泛滥多年,圣人想做的是:一定要给沿河居住的民众,一个安全的安居乐业的所在;还要保运河、不能误了漕运。

黄河下游频发水灾,且十年一改道。每次黄河改道,不仅损失巨大,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重修堤坝。赶上淮河,也一起发水灾的时候,更是千倾良田瞬变泽国,不仅让遭灾的民众,流离失所,就是赈灾的朝廷,也是苦不堪言。圣人以武力平定藩王作乱后,治黄、治淮、保漕运,就成了朝廷的第一要务。

安徽按察使于成龙,上疏主张:按大禹治水的方法,疏浚黄淮的入海口。指责河道总督靳辅的治河方法——诸如束水冲沙、修建堤坝等,都有悖古训。

河道总督靳辅,还有陈潢奉旨上疏辩驳:现在的黄河,已经不是古时的黄河,不能拘泥与大禹的成法。现在的黄河水,每年带下大量泥沙,长期的淤积,黄河已经成为地上河。束水冲沙是解决悬河的最佳办法。而入海处的土地湿平,挖沟导水的效果,不如筑堤。

这样的论调,两方各有支持者。每次廷辩,引经据典,口沫横飞,往往辨到大朝会结束,也没有任何定论出来。

圣人看着端坐下方的太子,有意考校儿子。在群臣辩论略歇的时候,开口问道:“太子,你对这几种治河怎么看?”

朝臣都被圣人的问话惊住了。太子观朝政,已经有几年了。今天是第一次,有了在朝堂说话的机会,圣人就问了这么一个尖刻的问题。心眼儿多的,就忍不住想,是不是圣人对太子有什么不满了?

阶下站立的几位老臣,以张太傅为首,不禁地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太子离座,手持笏板,向圣人拱手,语气平缓,吐声有力。即便是在大殿的角落里,有惯爱在大朝会浑水摸鱼的朝臣,也都清晰听到太子的声音,感觉太子似乎是在自己耳边说话。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几方说的,都有一些道理。黄河、淮河连年溃决,运河的漕运也常被阻断,治理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孤赞同黄河水必须有一旷阔的入海口,才能有效避免下游的大片良田,在暴雨季节,被泛滥的黄河水沦为泽国。但是,孤也认同靳辅的话,今日之黄河,已经不同于大禹治水的时候了。差异就是百年前潘季驯在《河议辩惑》中提出的‘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太子侧对众臣工,这时候,略略转过身子来。

“故五年前修的堤坝、挖的入海河沟,可能到明年、后年,就因淤积的沙土,抬高了河床,使得堤坝,就不够阻拦雨季暴涨的河水了。新挖的入海河沟,也因泥沙沉积,不能有效地导水。束水冲沙的方法,能减少河道淤积的泥沙,使得悬河不再加高。至于入海口是挖沟还是筑堤,儿臣建议用泥土做一模型,模拟入海口的携带泥沙的黄河水,佐以近二十年的黄河、淮河的水量,雨量,测试一下,到底是哪种方法更适合。而‘分流杀势’,儿臣认为非常重要。适当的分流,能使正河在雨季的水流量减少,使河水维持在堤坝能够承受的范畴。具体地段,是修建减水坝,还是开挖引河,当视具体地势而定。”

太子话音一落,大殿寂静了片刻。有支持于成龙治河方略的,强调大禹治水的成功之处,不可悖祖宗成法。

“世易时移,若祖宗之法不可改,真的如此,现在该是始皇帝的多少世?因时制宜,因事制宜,方为成事之法。父皇,儿臣还有一事,黄河非古时,就有现在这样大量的泥沙。根据父皇派人所著的《河源图》,黄河上游,水流湍急,清可见底。而从中段的宁蒙开始,每到雨季,暴雨的时候,就有洪水夹带大量泥沙,直接冲入黄河,淤塞河床。朔本求源,儿臣认为,下游的治理是非常重要的。可同样地,减少黄河中段水流的泥沙含量,才能减轻黄河下游河道、堤坝的承载。才能从根本上,治理好黄河。”

三十多年来,圣人已经练到喜怒不形于色了。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太子,颇为欣慰。而太子提出的,从根本上治理黄河的建议,使得寂静的朝堂,落针可闻。

圣人等了一会儿,不见群臣开口说话,遂问道:“众卿家,可有异议?”

贾代善适时出场,“臣想请太子解惑,如何才能减少黄河中段的泥沙?”

圣人看向太子,若能减少泥沙,下游治水的压力骤减。

“移中段之民,远离黄河。遣兵士去造林种草,使土不下破。三年可见其效。预防与治理并举,才能根除黄、淮水祸。”

太子提出根治黄河泥沙,依据草木固土的常识,减少进入黄河的泥沙,引起了满朝文武的沉默。是啊,若黄河没有泥沙,河床不会每年抬高,不论是下挖河沟,还只筑建堤坝,都能有效地防止河水冲出河道。

圣人在沉吟,阁臣也在思考,移民?移到哪里?费用从何处?一时之间,君臣都沉默以对太子的建议。圣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朝臣再说话,知道这治河国策,不是一日能定下来的。当即决定,让工部、还有黄河沿途的官员,配合河道总督,建立黄河流经的模型。

散朝后,太子跟随圣人、还有阁臣,回到养心殿的内书房。

张太傅揖手恭喜圣人,“太子论事有理有据,有张有弛。且知用模拟之物,试实事能否可行。老臣恭喜圣人,有此子,不虞百年基业。”

圣人笑,请阁臣各自就坐,商议太子的提议,是否有可行之处。

太子微笑,此事不是一天二天能够筹划清楚的。为百年大计,下游的河道怎么修堤坝,怎么挖河沟,都是被动的应付。只有主动去肃清中段泥沙来源,才能够解决问题。

阁臣散去后,圣人感慨,“雏凤清于老凤声啊。成贤,你这第一次在朝堂开言,开了一个好头啊。”

“父皇,儿臣能有今日,全赖父皇教导。”

太子腼腆地笑笑,耳际可疑地红起来。

圣人看儿子害羞了,心里更是熨帖了。不骄不躁,行事有据,诸事都可渐渐让其试试。但爱子心性如此纯真,可朝廷都是老奸巨猾之徒,哎呦呦,这让朕百年以后,怎么能够放心啊!

圣人决定,要锻炼儿子,让儿子学得心黑一点儿,手狠一点儿。就不信朕这么聪明的儿子,玩不转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

“成贤啊,你去莫九哪里,把他问清了的那些人,依律做个初判。该杀的要杀,该剐的要剐。哼,他们现在为了自家利益,敢对储君下**手段。要是让他们势大起来,怕是就要明着来弑君了。”

“父皇?”太子期期艾艾的。

“成贤,和父皇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父皇,那些事情还牵扯到太后、贵妃了。还有那家豫风堂的东家,迄今还没有找到人呢。”太子惶惶然的模样,似乎不知怎么去做。

“成贤啊,这些日子,天气渐热,贵妃有些身体不适。太后也上了年纪了。豫风堂的东家,应该很快就露面了。”

太子吃惊地张大嘴巴,圣人满意地笑笑。

魏九端上来点心,茶水。圣人只略用了一点儿。看着大口吃点心的儿子,圣人心疼了。

“成贤,下次大朝前,你一定要垫点儿。”

“好,儿子都听父皇的。”太子咽下点心,笑着回圣人,脸上都是孺慕的虔诚。

“成贤啊,今儿陪父皇一起用午膳。”

“好。”

圣人顿时觉得自己也饥饿起来,盼着午膳早点送来了。

第322章 废太子26

太子用了一下午和一晚的时间, 把莫九的审讯记录, 粗略地看了一边。他是一边看, 一边心里发凉。这些人, 都该千刀万剐了。

从太子十五虚岁指婚开始,内务府派来的小内侍,就陆续给太子下药。这主使的人, 得有多黑、多狠的心啊!才能对半大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太子没被拐带歪了, 真得亏了圣人, 把东宫的内侍,几个月的就换一批,大大地减少了太子中招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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