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阮恒舟休完最后一天病假回到乐团的那天,就接到了下场演出的通知。与此同时,他的乐器突然被精心包裹,随着一个巨大的花篮送到了他手中。

看着篮里那些布列别致的唐菖蒲、鸢尾还有六出花与白玫瑰,阮恒舟一时间对赵森挑选花束的眼光,也不得不有些佩服。

先不管前面三样植物代表的健康问候,那束夹杂其间的白玫瑰却是意味着:我尊敬你。

那人似乎很擅长捉摸别人的心思。不过这些东西来得这么巧,也让阮恒舟微觉意外,他猜测赵森一定在某处地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有这样一双眼睛窥视着自己的生活,他对这种「尊敬」有些啼笑皆非……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恭喜恢复健康。」

「还真让人激动,恒舟居然记得我的声音吶。」赵森调笑的语气依旧让阮恒舟觉得刺耳。

阮恒舟皱皱眉,正想开口,电话那边的男人又说话了:「今天晚上可以赏脸与我共进晚餐吗?」

「七点,西亚饭店,我来接你……」

「不用。在那里见吧!」

「哦?我以为恒舟你会一口回绝我。」

「既如此,那你还约我?」阮恒舟跟着说了句再见,就轻轻挂断了电话。

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方面的事他决定来个一次了断,顺便还一个人情给赵森。

所以七点的时候,赵森如愿以偿等到了阮恒舟。

他们用餐的地点是饭店的顶层,厅外并没有高挂包场的牌子,可是客人却只有他们两位。阮恒舟这才大略知道聂严哲说赵森不简单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里的主菜是龙虾,恒舟喜欢海鲜吗?」

「随便,你喜欢就好。」阮恒舟淡淡地说道,让赵森看起来有些开心。

「再开瓶红酒如何?恒舟你喜欢多少年分的?」

「你拿主意。」阮恒舟顿了顿,看着赵森吩咐好侍者转过头时才开口:「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

「不用客气,可以为你效劳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赵森笑得很窝心的样子,眼睛里却精光充溢。

「所以这一顿我请。」阮恒舟看见赵森挑了一下眉头,立即截住对方的话头:「不要和我抢着买单,要知道,我很少来这种地方。」

「原来你答应和我吃饭,什么事都让我说了算,也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赵森的话音里隐隐透着失望,但在阮恒舟耳朵里听来,却敏锐地捕捉到几丝故作的委屈。

餐厅柔和的灯光打在赵森微侧的脸庞上,同时衬出他眼睛真实的色彩。没有错,和上次一样,绝对是紫灰色。

「你注意到了?其实我身体里有一半俄国人的血统,所以眼睛的底色才是这样。」

阮恒舟没有接赵森这个话题,「我相信你几次打电话约我出来,并不是只为了一顿饭吧?」

「你想在我身上套出有关他的什么事吗?」

「恒舟你果然厉害!」赵森自然知道阮恒舟口中的「他」指的是聂严哲,他不由自主凑近神色淡漠的大提琴家,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好像现在真的有些被你迷住了!」

「有什么事请直言!」阮恒舟不愠不火的态度显得极为冷静,终于让赵森打消了玩笑。

「很简单,我们只不过想与聂氏携手合作一笔生意,顺利的话可以长期发展。这里面的利润……」

这个时候,制作精美的菜色被一道道端上来,暂时阻隔了两人原本交流的视线。

「对不起,商场上的事我完全不拿手。如果赵先生说的事真的那么有吸引力,我想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阮恒舟平淡地开口,心里却知道聂严哲一定是给予拒绝的回复,所以赵森希望做为情人的他,去吹吹聂严哲的枕边风。

这个发现让阮恒舟极为反感,在对方眼里,他似乎就是一个用身体左右男人的宠物一样。而且赵森并不是他熟悉的朋友,对于这种无礼的要求,阮恒自然是一口回绝。

好在赵森并没有再说到这方面,不露痕迹地转开话题与他谈笑起来,弄得脸色变得有些不快的阮恒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几分钟后,阮恒舟发觉和赵森说话的确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对方的知识面极为广阔,音乐方面的造诣也颇深,许多见解也与他不谋而合。

阮恒舟很快就打消了先前的不快,偶尔还甚至想,或许日后可以与赵森做个普通朋友。

结帐时赵森没有抢着付钱,因为阮恒舟眼里的执着太过强烈。同时他也明白,阮恒舟已经完全避免目前他特意制造的暧昧局面——聂严哲看上的人果然难缠!

聂严哲此时,却无聊地倒在瑞士高级酒店的套房客床上左右翻滚。凭他的能力,不花多少时间便谈下那个企业在中国的独家广告代理权限,若按照往日的习惯,怎么也会在这个国家稍稍逗留一、两日。

然而聂严哲才离开阮恒舟没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开始怀念他的味道,怀念他的体温,怀念他的身体,甚至他那间小小的公寓,也让无聊之极的他开始锺意了起来。

抬眼看看手表,瑞士的时间才三点过,时差比中国晚七小时,阮恒舟那里应该是十点过了吧?若在平时自己显得焦躁的时候,阮恒舟多半会冲好一小杯牛奶红茶递到他手里。

接着,他就会很自然地亲吻阮恒舟的嘴唇,没有深入,只是相互胶贴轻吮着软软的唇瓣,浅浅而温存地接触、分开……分开、再接触……

几下之后,他便会起身拉过阮恒舟的脸颊,把一个热吻送到那里,然后再顺着那优美的颈部曲线向下,连连用嘴唇碰触对方的脖子,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亲吻的时候没有什么杂念,亦没有xing欲,彷佛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驱使他做出这样的行为。聂严哲从来没有料到,他在做这样的事时竟然会感到特别地温暖,还有一股让人舒适的、深沉浓厚的归属感。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发觉他想念阮恒舟。非常想!恨不能立即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一把抓到身边来,再次贴到他那两张薄薄的唇上。

不知道恒舟此刻在干什么?聂严哲拿出手机拨打,突然间奇怪自己竟记住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之后,聂严哲才听到一个熟悉的语音:「你好……我是阮恒舟。」

说了很多次让阮恒舟去办理来电显示,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办好。聂严哲有些别扭地听着阮恒舟生分的口气,同时也为自己这种情绪感到好笑。

「刚刚不在客厅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才回来。为别人的晚餐买单去了,是赵森。」阮恒舟听到电话那边的人不快地哼了一声,眼里禁不住泛起些许笑容,「还他一个人情,以后就没事了。」

「这还差不多!」聂严哲轻轻地嘀咕。

「没事。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哦,事情很顺利?」

「恒舟,你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

「没有你做的那些面条,我还谢天谢地吶。」

阮恒舟清爽的笑声从电话线里传递进耳里,接着又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让聂严哲剎那间回想起拥抱这个男人时,从他喉咙里激出的旖旎低沉语音。

「恒舟……」聂严哲有些像是呻吟般地开口,到后来他自己也不知想说什么。

「你怎么啦?不舒服么?」

「没事。回去……再谈。」聂严哲近乎艰难地挂上电话,颓然跌坐在一旁。身体离奇高升的热度烧得他非常难受,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话都被压迫在了心里。

为什么只是听到阮恒舟的声音就那么想要他?想他漆黑的发,想他清澈的眸,想他强壮漂亮的身子,想他甜美悦耳的喘息。

「啊,恒舟……」

聂严哲低低地呻吟着,手掌来到他躁动不安分的**,大力地揉捏着,藉此来摆脱情欲带来的痛楚;最终在高亢深沉的吶喊里,让一切的囧囧都得到解脱。

聂严哲再次躺倒在床上,大大地吸了几口气,抬眼看着雕着天使图案的天花板,突然间开始发笑,直至眼泪都生生地给逼了出来。

他总算明白,现在深深跌进这个游戏中的,似乎正是他自己!

他总算接受,一个不知道珍惜现实的人,将会永远活在可悲的过去。

或许这对于他与阮恒舟来说,真的是一个转机。

聂严哲回到聂氏,刚好下午两点。

那一天可巧,阮恒舟的时间空着半天,原本他打算回家好好补瞌睡,却不料程晨兴致很高,软磨硬磨拉他来到聂严哲的办公室泡磨菇。

由于前些天一直练习到深夜的恶果,谈不了几句,阮恒舟就依在聂严哲办公室里间的沙发床上闭眼休息,过不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场面,倒让聂严哲与兴奋的程晨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前者。

就在十几分钟前程晨推开门那一瞬间,看到跟在他身后步入的阮恒舟,聂严哲心里的温情荡漾几乎不能用言语来表述,若不是顾虑程晨在场,他恨不能立即上前,紧紧地给予眼前这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情人,一个最热情的拥抱。

微微摇着头,聂严哲只有轻轻将阮恒舟的身子放顺在沙发上,然后从房间的大衣橱里拿出薄被给他盖上,最后调好空调的温度,才与程晨走到外间,关上了门。

「你和恒舟个xing全然不同,偏偏两个都是不懂浪漫的人。凑在一块,还真让人看了心急。」

程晨看着聂严哲飞快瞄着手上的文件,一份份在下面签署他的名字,知道这些东西聂严哲在国外的时候,聂氏员工一定报给他知晓,所以现在并不算打扰好友的工作。

「不过,我觉得阿哲你最近变了呢?刚刚你所做的那些事,在以前我只看到恒舟这样做过哦。」

会吗?聂严哲停笔看着程晨笑容可掬的脸,浑然不觉他刚才对阮恒舟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程晨会心一笑,正要再次开口,卡门的声音从电话机响起来:「总裁,门外有一位名叫赵森的先生想见你。」

可以想象,以那个男人的手腕,顺利到达自己的办公室外并不费他多少力气。聂严哲实在对赵森要谈的事没兴趣,但是顾虑到对方的身分,他认为应该立即扼止潜在危险的继续衍生。

聂严哲说话的同时,程晨起身向他告辞。

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来客是哥哥的朋友,倒让程晨稍感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向赵森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去了。

「听说聂总裁回来了,你的公事一定是圆满完成的吧?」赵森侧身,很有礼貌地让程晨先走过,才关上门对着聂严哲轻笑,「瑞士那边的风景那么迷人,也留不住聂总裁呀。」

「托福。这里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处理,不赶回来不行吶。」聂严哲抬头轻松地对访客说着,熟络的语气倒像是在对一个老朋友知心交谈。

卡门送来香茶退出去之后,各怀心思的两个男人就面对面隔着一张办公桌坐下,一时间空气的流动变得诡异了起来。

「我相信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聂总裁一定会有一个合理而正确的选择,所以现在就特意来问问你的意思。」赵森的确是位社交出众的高手,神色丝毫没有改变,话锋轻轻一转便接着说了下去。

「聂氏银行现在已经转为普通信用社了吧?我爷爷是个念旧的人,他知道现在聂氏目前仍保有这家信用社,所以就叫我来与贵方谈谈再次合作的事。」

在聂氏从事媒体之前,确实是从金融业界白手起家。这一点聂严哲比谁都清楚,由于市场竞争的激烈以及缺乏强有力的后盾,聂家最初是靠着给道上的帮会洗黑钱而牟取利益,最终在海外成功上市,而一举跻身知名企业行列。

当然,目光长远的聂氏先辈考虑到集团的良xing发展,在根基打稳之后,慢慢凭借广阔的人脉与雄厚的经济实力退出了那个圈子,最终在聂严哲父辈那一代为止,全然走上正规的商业道路,重新开辟了传媒的王国。

而那家银行也转变成慈善机构的信用社,所做投资得到的利润,大部分捐助给了贫困人士。

聂严哲真的没有料到,以前爷爷不经意间提到过的,曾与自家有过长期合作关系的俄罗斯黑道组织,竟然在事隔那么久之后再次找上门来。

「抱歉,赵先生。我们聂家很早以前就不涉及这方面的事,而且关于这方面的运转我根本不清楚,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聂严哲谈判的方式一向直接,面对同样干脆的赵森,他并没有用多少谈话的技巧。

「只是没太大的兴趣,并不表示聂总裁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赵森揣着香气四溢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接着说下去:「目前聂氏的知名度非常良好,我们合作双方都没有危险。而且其间的利润以及我们给聂氏的佣金有多少,恐怕总裁你是最清楚的。」

「我奇怪的是,明明我们双方已经断绝来往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这么看重我们这个早不在金融界立身的企业?」聂严哲话题一转,平淡地问道。

「不是说了吗?我爷爷是位念旧的人!」赵森微笑着解释:「何况我身上也有中国人的血统,爷爷常说和中国人合作做生意,一定会赚到丰富的钱财。」

聂严哲没有说话,静静地等赵森说完。

「何况聂氏现在不正在向海外拓展市场?我的故乡完全符合贵公司合作伙伴的标准,以我们的资金与聂氏的信誉,这种互利互惠的事,聂总裁你不觉得丢弃非常可惜吗?」

「抱歉,就如你所说:聂氏目前的声誉非常良好,我并不想打破这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形象。」

「聂总裁,你似乎不愿与我们再次接触。」赵森深深地盯着聂严哲的眼睛,yin然道:「难道说,你以为上了岸,就可以把以前的事都剔得干干净净了吗?」

「当初的事没有经我手上过,现在我亦不会插足进来!」聂严哲很坚定地表明立场,态度更是强硬。尽管深知对方不好惹,但在这种时刻,暧昧不明的说法更会引发后患。

「看来今天的谈话不尽人意。我本想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将一笔资金转进来。」

赵森放下茶具,叹息着起身,眼睛里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却让站起来相送的聂严哲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危险。

「那么今天我先告辞了。希望聂总裁你再考虑。」

赵森伸出手,聂严哲与之相握,这个公式化的礼节完毕时,他注意到赵森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办公室里间紧闭的房门一眼,然后举步走了出去。

这家伙的意思,是知道恒舟在里面吗?这表示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身边人物的动向吗?聂严哲狠狠地合上批好的文件,平息莫名的愤怒,才迈进了里间。

愣愣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熟睡的人好几个小时,男人心里竟然涌现一股初升的惧意。

他不怕赵森,但是若对方向阮恒舟下手又另当别论。该死,什么时候他聂严哲也有致命的弱点了?

阮恒舟这个时候刚刚睡醒,掀开薄被坐起身来,对着聂严哲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应该没有听到几个小时以前自己与赵森的谈话,聂严哲对这房间的隔音系统非常有信心,迅速忘却刚才的麻烦,走近对上阮恒舟那双从朦胧中渐显清晰的眸子,情绪莫名地高亢起来。

「你心情不好?」阮恒舟敏锐地捕捉到情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愠色,拍了拍太阳囧轻声问道。

「不!看到你,怎么会不好?」聂严哲站在沙发后,伸手抚了抚阮恒舟的后脑,然后弯腰低身紧紧地抱住了他,口齿不清地调笑,「我们有多久没做过了?」

「少贫,我现在胃难受得紧。」

「是饿的吧?你睡了好久。」聂严哲立即打消随起的欲念,「洗把脸我们再去吃饭吧。」

阮恒舟轻轻点头,略作梳洗,便与聂严哲结伴走出聂氏大厦。

「打算去哪儿吃晚饭?」聂严哲到达车库问阮恒舟这个问题的时候,聂氏除了警卫,员工们已经全部消失。

「转角一家快餐店的牛肉面,特别美味。」阮恒舟此时当然没有精力亲自下厨做饭。

「那我们等下回来再取车。」聂严哲这时心情尤其好,拉着阮恒舟的手向出口走去。

下到转角,平时坐在桌后的保全人员竟然全部不见踪影?聂严哲心里直犯嘀咕,因为聂氏在底楼停车场安排的人员是轮班制,而且每班两人。按理说,就算是吃饭或去洗手间,也应该有人值守。

「看到没?」阮恒舟靠墙稍近,先于聂严哲瞟见什么东西伏在黑沉沉的地面。再定神望去,却是身穿制服的保全人员。

「当心!」聂严哲看到阮恒舟举步向倒地的人走去,在他身上飞快闪过一抹红点。当即不假思索纵身上前一把扑倒阮恒舟,只听得「噗」的一声,彷佛有什么东西打进了墙壁中。

「什么?」阮恒舟惊疑抬眼,看到一排红线出现在聂严哲肩膀四周。

这一回是他扳过聂严哲的腰部,就势一滚,在一连串沉闷的嵌击声响中,两人贴着冰冷的地面翻滚到电梯门口。

「有人破坏了这层楼的电源。」聂严哲快迅起身,伸掌拍按电梯上行的键钮,红点意料之中晃过手背,饶是他回缩得快,子弹也在皮肉上炙开了一道口子。

「所以这种光才会这么显眼。」阮恒舟皱眉,他虽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袭击并不是真想要他们的命。

一定是赵森那个家伙!聂严哲目光中透着yin冷,侧耳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迅速靠来,他与阮恒舟反射xing地向一边的楼梯望去——一楼与底楼通道的铁门紧锁,现在只有靠电梯的运行脱困。

情急中,一眼瞥见两电梯门之间高达腿部的窄圆垃圾筒,聂严哲与阮恒舟不约而同抢上大力踢踹在那上面。只消几下,便让这种不锈钢薄板制成的玩意折断开来。

聂严哲拍开阮恒舟伸出的手,闪电般拾起断掉的半截垃圾筒,对着抢上的黑衣执qiang人狠命丢拽扔去。

与此同时,电梯到达,里面的阮恒舟一把将他扯了进去,拍下关闭键钮,然后按下二十层。尽管他们都知道坐电梯往上避开袭击是不智的行为,可是目前这种情况已经别无他法。

「现在这种时候,公司里应该没有文职员工,只剩下部分保全人员。」聂严哲翻掌看了看那个伤口,倒不深,只是热辣辣地疼得厉害。

「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他们大概无法再履行职责了吧?」阮恒舟掏出手帕,对聂严哲的手掌做了简单的包扎。「还好以前当义工时,学过一点这方面的应急措施。」

「没到那样严重的地步吧?或者说,你担心我死了以后空闺寂寞?」聂严哲抓住阮恒舟打算缩回去的手哈哈大笑,看来心情似乎极为舒畅。

「你觉得有这可能吗?」阮恒舟耸耸肩。「不说这个,你在哪里招惹那些家伙来?」

「恒舟,这种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话未说完,聂严哲的腰肋就吃了阮恒舟腿膝一记顶揍,痛得他一时起不了身,差点跪倒在地。

「少他妈给我装英雄!」看得出来阮恒舟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开口骂人。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因为演奏大提琴可不会招来这种事。

聂严哲扯开嘴皮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让看着他的阮恒舟更是不爽这种笑容。

「既然现在你已经把我牵扯进来了,我便有权知道发生什么事。」

「好吧,好吧。」聂严哲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等候他答案显得认真之极的阮恒舟,忽然眼珠子转悠凑上身去,张臂把他搂个结实,笑道:「等到了二十楼我的办公室报了警,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

「为什么一定要去二十楼?可以用行动电话……」阮恒舟挣了挣,可是男人搂得很紧,似乎不愿意放开。他顿了顿,也懒得费力便由着聂严哲熊抱。

「我想他们既然能切断底楼停车场的电源,这所大楼的主电源也应该被断掉了,加上之前那件红外线夜光探测仪,我觉得他们也应该会考虑到屏蔽大厦的信号来阻止我们报警。」

聂严哲苦笑,「所以不用看也明白。我办公室的电源是独立的,也接装有好几个卫星系统,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能控制到那里去。」

「看来你对这种事倒是早有防备的样子?」阮恒舟狠狠盯着聂严哲,「以前你办公室里怎么没这些玩意儿?」

「那也没办法,本来还打算过些天去请一些贴身保镖,可是没料到他们动手会这样快。」聂严哲说到这里,目光不禁yin沉下来。

「哼,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这次让你逃了,你要如何实施报复?」阮恒舟岂有不了解眼前的男人?看着聂严哲这副表情,他忍不住出言讽刺:「过了今天这关再发狠吧!」

「呵呵,他们也只不过是在我面前显显威风、警告一下而已。否则刚才那几qiang,我们早没命了。」聂严哲说到这里,突然低头望着阮恒舟,「可是如今他们知道你在我身边,或许情况又不同。」

「关我什么事?」阮恒舟瞪着聂严哲,话未说完电梯一阵摇晃,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看来电梯也让他们动了手脚。」聂严哲走到梯门口,双手扳着两扇门的中央缝隙,狠命向两旁拉扯。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已不是像之前那个单纯警告的炸弹那么简单了。赵森的人这样穷追不舍,他一定有非与聂氏合作不可的原因,而阮恒舟——自然就成了威胁他就范的最佳筹码。

该死的!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却真的如此!

阮恒舟当然不会理解聂严哲的焦躁来自何方,不过加上他的相助,电梯门还是很顺利地让两个男人拽开。

还好,电梯没有停在上下都不着地的地方。

他俩爬出电梯后,聂严哲用他的夜光手表一晃,现在他们站的地方是十六楼。

「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阮恒舟叹道。还有四层楼而已,希望在这段路程之内不要再碰到什么麻烦。

可惜阮恒舟的愿望仍是落空。

走不到几步,楼道那边迅速传来的脚步声,还有刀刃抽拔的哧哧声,已经预示了接下来他们会遇到什么。

「我原以为俄罗斯人会更喜欢用qiang,想不到他身上另一半东方血统倒显得很古风嘛。」

聂严哲笑了笑,快速从十六楼转角的垃圾筒旁抄起一根拖把,一脚将下面的绒布条踩下,然后把光光的棍子塞进阮恒舟手中,低声笑着说:「小心你的手指,若伤到了可就是你自己没本事。」

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他说的是赵森吗?看来他知道赵森的来历?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阮恒舟沉吟着,然而没有时间让他多想,迎面对着他挥霍的刀光劈来,只能凭着反应举棍去挡,登时手里的长棍被砍成两半。

阮恒舟顺势猛击袭击者的腕部,力道之大立刻让对方痛哼松手,那柄刀自然就掉在了地上,不容对方有所反应,变成双根短的拖帚棍敲打在那人头部两侧,瞬间让他栽倒于地。

头也不回的阮恒舟,把左手的半截短棍抛给刚刚一拳揍翻一名歹徒的聂严哲。

聂严哲接了,立刻转身劈在近他身侧这名袭击者的头颅,连着一拳揍在另一人脸上,直把他打飞了出去。而后又连连躲开砍过来的利刃,不忘顺手敲击在对方各要害部位,并向着阮恒舟那里缓缓走去。

两个人拳脚并用,费力冲出那片刀光,身上都挂彩不少。好在这伙人虽然凶狠,但砍人的经验倒十分丰富,剁在他们身上的那些刀都避开了人体的重要器官。所以他二人尽管狼狈万分,伤口流着鲜血,但亦不足致死。

现在他们也不知是到了十七或十八楼,拐进一间类似小型会议室的地方,暂且躲避。

阮恒舟努力调整好呼吸,不让喘气声从嘴里传出来,感到背上、臂上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痛。

这时阮恒舟才发觉,刚刚拉着他狂奔的聂严哲此刻好像一动不动地压在他身上,不禁一惊,刚要起身观察他情况,然而聂严哲却伸出双臂把他搂个结实,接着熟悉的调笑声响在耳边:「我还死不了,别担心。」

这个时候还不老实?阮恒舟眉头一皱,抓住聂严哲的肩膀打算推开他,却感到入手的竟是一片黏黏的**,应该是血渍?

回想刚刚抱着自己的这人一直挡在他前面,不管他嘴里爆发出多少抗议,就是不肯退让半分。所以一分神间竟然忍了下来,而察觉到这一点的聂严哲,更是变本加厉越发得意起来。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我这副身体,以后绝对有让你满足的自信。」

「你再给我耍嘴皮子试试!」

阮恒舟抬头望向嘻嘻哈哈的男人,目光如炬。让聂严哲都可以感觉到黑暗之中他那双眸子的晶亮清澈,一时间也就咽下了打趣。

「现在怎么办?」

阮恒舟总算听到这个打起架来好比街头混混的大总裁,问出一句象样的话,刚刚拧眉思索,哪知道耳郭一暖,接着耳垂也热热的,却是聂严哲在黑暗中伸出舌头,捉弄那只无辜的耳朵。

「你给我正经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假装伤重扮可怜的阮恒舟,毫不客气地腾手掐住聂严哲的脖子,发狠死捏,差点让他闭了气息。

松手之后,聂严哲突然出手如风,扯过打算放过他的恋人,重重地咬在他的唇上,好半天才分开。

「你想干什么?」阮恒舟立即敏感地觉得不对劲。

「你乖乖待在这里,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你若是被抓住了……」

「你打算一个人摸到二十楼去报警?」

「我可不同意你的观点,他们明明是冲你来的!」

「要么一起去,要么就留在这里等那些人找来,再干一架!」听着似乎又快接近的脚步声,阮恒舟冷冷地提议。

「可是……」聂严哲嘴里嘟囔着,身体并不闲着,与阮恒舟一起迅速摸到门边。

「或者你留下来,我去你办公室。」总之不能再留在这儿。阮恒舟知道自己虽然又列出一个假设,可是聂严哲除了妥协也没有其它办法。

「这么说没有其它选择了?」聂严哲低笑着,紧紧握住阮恒舟的手。两人臂间流出的血液顺着手臂滑落,碎洒地面。

他们不再说话,埋头并肩冲了出去,向着聂严哲的办公室进发。

这一路上竟然离奇地太平,回想方才楼下的火并,恍若他们身处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聂严哲与阮恒舟均感意外,然而听到刚刚他们身处那层楼传来搜寻的声音,还有那一间间办公室房门被破坏的声响,亦催促他们加快脚步,最终来到一个多小时前他们温存的地方。

聂严哲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在办公室门外的电子密码锁上一刷,门就开了。

他拉着阮恒舟闪身进入,然后锁好门,伸手按下照明灯,一眼却看到赵森正悠闲地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旁边站了七、八位体型高大的外国人,他们手里黑洞洞的qiang口不偏不倚正对准送上门来的两个人。

聂严哲回头,对眉毛微皱的阮恒舟无所谓地耸耸肩,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似乎他仍然是这里的主人,行动依旧洒脱。

「啪啪。」赵森轻轻鼓了鼓掌,笑容满面地从椅上站起来到他们身边。

「两位真是好身手,我刚刚接到从下面传来的最新消息,折在你们手里的兄弟有二十八个之多。尽管我让兄弟们稍给聂总裁留有情面,不过你们能做到这一步,真的让我非常佩服。」

「你也不错,在这么短时间内破解密码进入这里,看来你的脑子比一般的人好使多了。」聂严哲大笑着表达他的敬意。

两个人突然谈笑风生、互相恭维起来。

「没想到,竟然让恒舟漂亮的手指伤成这样。」赵森忽然间靠近对他们的谈话显得颇为不耐烦、低头盯着脚尖发愣的阮恒舟,伸手似乎想看看他血流不止的手掌。

然而,旁边一双手立刻在他意料之中,隔进了他与阮恒舟之间。

「这种伤口就要去医院快些处理才行,如果你真的是恒舟的朋友,就应该让他……」

「聂总裁,你放心。我很快便给恒舟治疗。」赵森打断了聂严哲的话,突然探手用力将阮恒舟抓扯到他身旁去。

而聂严哲刚欲起身的动作,被数把对着他头部的手qiang给阻止了。

「用不着你假好心。」阮恒舟甩开赵森的挟持,当然也是后者并没有对他继续用强,好像只是把他与聂严哲分开便不做多想。

「不要这样说,我会难过的。」赵森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显得有点狼狈却越发锐利的阮恒舟,渐渐地,他眼里浮现一种让聂严哲心惊的炽烈。

接下去,只听得主宰这个房间的男人忍不住叹道:「难道恒舟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

「废话少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与这家伙有什么过节。」

阮恒舟一歪头,偏向另一边神情紧张的聂严哲说道:「你打算怎么样,爽快点说出来。如果这小子欠了你的找他还去,别来烦我。如果是你强人所难,那么对不起,我估计那家伙也不会随便答应你,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恒舟,你可真的相当聪明。」

「看到你楼下那些兄弟,和现在这间屋子里你们手上的家伙,想来你要与那家伙谈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现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

赵森扭头对聂严哲说道:「还有一个小时我就必须撤离这里,因为我也知道聂氏的保全系统与这座城市的警局安全网相连。我们的病毒,只能坚持隔离你们两者之间的信息这么久。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会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在此期间……」

赵森盯着阮恒舟破碎衣衫下面囧露出的白皙肤色,还有那双毫不畏惧的犀利眼眸,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发热的唇瓣,上前一把拽着愕然的大提琴家,大步走向办公室的休息隔间。

「恒舟就让我照顾一下,聂总裁你要珍惜这半个小时哦。」

聂严哲气血上冲当即起身,却被顶着脑门的qiang枝再次威胁,随后整个人被数只手按撑在沙发上,强迫他眼睁睁地看着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恋人,被赵森拖进了隔间。

然后,门「喀嚓」一声,紧紧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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