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三点多钟,村里借来了一台一匹的水泵,并且村长还主动地让村里电工拉了一条电线。
王珂一听,立刻带着一名新战士,随着常高峰科长来到水潭边。为了不影响明天上午的测量,大家商量了一下,今晚得连夜把潭里的水抽干。
说干就干,王珂立刻把班里的人分成三班,一班两个小时。
自己是第一班,王珂在水泵旁,请电工师傅拉起一盏电灯,很快就开始抽水。
等到了晚上十点,他再次来接班的时候,水潭里的水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
等到了半夜四点,王珂第三次来接班的时候,潭里水的已经去了五分之四。
也怪,这水潭里竟然无鱼。下到水潭里,王珂估摸了一下,这潭凹陷深有五米之多。王珂想用铁锹在一侧挖了一个深坑,把水泵头移到坑里,尽量让水向坑里流。
想法很好,但底下都是乱石,根本挖不动。只能用手找了一个较低的地方,把下面的石头拣拣,水泵最后停了下来。底下尽是洪水时冲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
和王珂一个班看抽水的是地瓜梁小龙。
此时关掉水泵,他也跳了下来。
王珂拿起手电筒,在下面习惯性地照了照,他特别希望能像上次一样,发现一块奇石。王珂走了一圈,可惜没有。
“班长,你找什么?”
“没有什么?看看有没有颜色漂亮、奇形怪状的石头。”
“找着了吗?”
“这里清一色都是灰色、白色和黄色的石头,连一块红色的绿色的都没有看见。”
“班长,黑色的算不算?那边有块黑色的石头。”
王珂顺着地瓜梁小龙手指的方向,把手电筒打过去,尽管也有电灯,还是不如手电更亮。那边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煤石,被灯光照耀下有些反光。
王珂走过去,捡起来,没有任何特点。只是有半拉像刚刚在沥青里捞出来的,挺亮。
“这大概是一块无烟煤,也被水冲下来了。”他随手一扔,扔完转身想走,不对!无烟煤没有这么重。王珂转身又把那块黑色“煤石”捡了起来。
“我知道了,班长,这大概是一块铺柏油路时,青石滚上了柏油,你看亮闪闪的。”地瓜梁小龙说。
“嗯。”王珂想想的确如此,再次把黑色“煤石”扔到水中间。
两个人爬上来。此时天已经亮了,远远的宋睿民和谷茂林赶过来接班。
“诶,你们水泵怎么不抽了?”老远,宋睿民就问。
“你们不用接班了,水抽完了。”地瓜梁小龙说,他关闭了电灯。
“那怎么办?”
“你们三人先回去,洗漱吃饭,并告诉常科长,上午可以干了,我在这看着水泵。”
“班长,你回去吧,我们在这。”谷茂林说话。
“走走走。尤其是你谷茂林,你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几个兵一走,王珂托着腮,在水潭边坐了下来,现在应该不能叫水潭,而应该叫一个大水坑。他扭头看看对面远处的小山坡。今天温教授和叶偏偏都要赶回津门大学,自己看来也没有办法去送他们了。大胡子田连长已经安排了司机班班长谭小庆去送,这位仁兄今年熬成了班长,可是他已经是第七年的兵啦。
司令部的胡参谋已经回去了,再过一阵,连队也该结束任务返回营房。因为一年一度的外出驻训又快开始了。如果不是抗洪救灾,现在连队早就进入西部山区了。
而侦察班却要开始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定县的每一寸土地,完成空前的万亩良田和水网沟渠的规划测绘。
王珂在这里胡思乱想,来到南邵村,他还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回营房的石子路被冲得怎么样了,如果有一天铺上柏油路,那就惬意了。
想到这里,王珂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块被柏油浸过的黑石头,此时正躺在坑底的水里。
如果铺路,老子一定把你放在南邵村起始点的路口……
想到这里,王珂突然像触电一样站了起来,他冲下水潭,伸手又把那块被柏油浸过的黑石头捞了上来。
“柏油浸过的石头?”这不胡扯吗?这方圆三四十公里,就没有柏油路,哪来的柏油?
拿起那块“被柏油浸过的黑石头”,沉甸甸的,王珂在自己身上擦擦,迎着升起的太阳,仔细地打量起来。这块黑石头一侧,不是一般的光亮,如同刚刚切开一样,而另一侧无任何特殊的地方,通体黑黝黝的。
如果是煤,越亮的越是精煤,而且很轻,石头一砸就碎。王珂从旁边摸起一块石头,砸了上去,石头碎了,但“被柏油浸过的黑石头”连个白印子都没有。
肯定不是煤!
如果是“被柏油浸过的黑石头”,那么被火一烧,柏油一化,石头立刻会现出原形。王珂还是把它装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他回去要烧一烧,如果表层是柏油,一定会冒烟,会有气味。如果是普通石头,也会烧炸裂。出现这两种情况,那就算自己有眼无珠。
否则它一定是个宝贝。
王珂在村西的水潭工地上,带着这块黑黝黝的石头梦想,终于等来了一个人。谁?干爹董偏方。
“小子,果然是你。”原来干爹早晨起床,远远地就看见村西的水潭边坐着一个解放军战士。不会是别人,没准就是王珂。他赶紧让老伴给烙了两张饼,夹上炒鸡蛋,就送来了。“给你,干娘给你早晨烙的。”
这些日子来,董偏方的新家已经封顶。目前正在砌院墙、上门窗、整地平、粉刷室内,差不多再有个两三天就要盖好了。新房比原来还要大一些,而且全部采用王珂的建议,虽然式样差不多,却打下两米多深的地基,下了一圈的水泥基础圈梁,然后再红砖砌到顶。搞了一个局部二层楼,就算是再有这么大的洪水,至少也冲不垮了。
这个改进加强版的小二层,立刻引发全村的效仿。村长家、妇女主任家、团支书家都是。除了没有地基和没有下面的水泥圈梁,其他都是一模一样。
王珂只要是晚上有空,一定带着几名战士过来帮忙。
而且最让干爹董偏方过意不去的是,叶偏偏这次开挖掘机来的时候,当天晚上又代表两人送来了一千元钱。问及啥钱,叶偏偏笑而不答,只说是王珂让送来的。
所以今天董偏方想约一下两个干闺女和干儿子,这个周末到自己家来燎燎锅底子。啥叫“燎锅底”?这也是一种农村很普遍的一种习俗,搬了新房,是一定要敬敬灶王爷,请几个亲朋好友,到家里,共同吃一餐以庆乔迁之喜。
所以这边递上早餐,那边干爹董偏方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王珂也没有客气,但听说要请吃饭,他就说:“干爹,这恐怕凑不上了。”
“为啥?”
“我听说偏偏又回津门了,应该今天早晨就走,我也不知道她周末能不能回来。另外我们霹雳测绘小队,最迟周末也要走了?听常科长说,要转移到离南邵村十公里的苹果园去。在那从南向北测绘。”
在这我得补充一句,那年头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双休,每周只休息一天,就是周日。
“啊!你小子少在这给我打马虎眼,再远你也给我回来。”董偏方一听就有些着急,这干闺女和干儿子说走就走,也没有个招呼。“还有一件事,你前几天晚上让闺女送来一千元钱是咋回事?”
一千元钱?王珂闻言一愣,那驴钱我还没还你呢?可转念一想,这一定是叶偏偏打着两人的旗号,借口还驴钱来资助董偏方大叔的。这叫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也好,等自己有钱了再还她就是。
“干爹,她送你就收下。不过声明,那是她送的,她的心意!”
“小子,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两人的鬼心思,她说是你送的,你说是她送的。反正这事没完,如果这个周末她要回不来,我们就等到下个周末。反正你们不回来,我就不搬家。”
“好,干爹,一言为定,我这周天请假也回来。”
“这就是了。你先吃吧,我还得下地去,你干娘在家看着呢,我今天得把红薯和早玉米的草锄一遍。”
“干爹,我们今天在这里测量这个小型水库,帮不了你,等晚上我再过去收拾一下。”董偏方挥挥手,走了。看着他的背影,王珂有一句话,始终未敢问出口,这句话上次过来拜年和这次叶偏偏来的时候,都再次问起,既然董偏方大叔有儿媳妇翠兰,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见过他的儿子呢,过年不在,这次发洪水也不在,现在重建家园还不在。他儿子出门去了吗,比如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兵的?
可是王珂觉得不对,如果是在外地工作或者当兵,干爹董偏方不会不说,而且从来没有提起过他,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天超级忙,水库最后全部定了下来,依据常高峰科长的规划,新的水库是一个依山而立的梯形结构。
底长两百五十米,顶长三百米,两边各有百米宽窄,平均深三米。而中间,向下呈一个漏斗型,八十米见方大小、深度可达八米,整个底部和四周用青石铺就。如果建成,连同南北两侧的水渠,可以蓄水五万立方米以上。
这个计划,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可把老村长乐坏了。
“村长,行署给你们的五万元估计缺口还很大,你们村等重建家园和生产自救搞完了,就可以开工。你们还得自筹一些,至少还需要十万。”
老村长呵呵一笑,“不用,民工我们自己的不用钱,石头我们自己开山炸不用钱,沙子村里就有不用钱,只需要买点炸药和水泥就得。”
“那既然你们能炸石头,索性把上面的河道也清理了下,拓宽一点。”
“行,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