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冠玉的反应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全凭着本能,梦游一般地径直朝着秦珺竹走过去,迷茫如刚从熟睡中苏醒的小孩子,头脑发懵,呆呆地直直地望着秦珺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头发,她的表情。
仿若走失多年的小孩子突然遇见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第一反应是恍惚的,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不敢相信。
可随即便开始颤抖了,因为他清楚,他做不来这样的梦,梦里的她不是这样鲜活的,梦里的她永远停在十二岁,他想象不出来她长大后的样子。
真的是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孩?”秦珺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走过来的怪人,看他杵在自己旁边傻子一样呆住了,忍不住出言示威,“再靠近我咬死你!”
她龇牙咧嘴的,暗骂这身破镣铐极大地限制了她的发挥,但是拦不住她的威风,她得给这群人看看她的气势!要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秦冠玉恍恍惚惚地没有吭声,目光落下,却在触及到什么后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她脖颈处那道长长的缝针口,像是吓到了一样,原本抬手想触碰试试看她是否真的存在,却在看到这条蜈蚣一样骇人伤疤后完全不敢碰她。
很难形容这是个什么样的眼神。
似是.......在被刀片割眼睛。
着急心疼到极致,无法承受到某个程度,人就直接懵了,跟突然聋哑了一样,碰也不敢碰,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傻傻地着急地望着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秦珺竹扭头环视一圈这些人,再收回目光看着这个最怪的人,“情绪这么丰沛,你们想对我使什么阴谋诡计?”
裴元沉默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冷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尉迟权:“你们先跟我出来一趟。”
“行,那我在教室内看着咱姐,”黎问音自动和尉迟权分工完,回头就对秦珺竹苦口婆心,“姐姐呐,放轻松,我们真的没恶意,也别咬死他,你现在被锁着咬不死他的,会给你自己疼到的......”
裴元慕枫和虞知鸢均保持着沉默跟着尉迟权出去了,秦冠玉目光一刻没敢离开秦珺竹,等到站到门口了,慕枫主动拉了一下他,他才呆呆傻傻地转头。
——
简单交代完前因后果,一行人回来了。
以座位上的秦珺竹为中心,其余人呈扇形展开,或是坐在椅子上扒着椅背或是站着靠桌,或是直接单膝下跪,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凝望着她。
秦珺竹看着这个场面。
什么东西?
五庭同审?
来吧,审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点吧!她不会畏惧的!
“我话说在前面,”秦珺竹扫视一圈,硬着脖子开口,“有种直接弄死我,不管你们耍什么奸计,我都不会屈服的。”
然后满脸的“来啊,干死我啊”。
“还真是什么都忘了......”慕枫有些无奈地小声嘀咕。
黎问音点点头。
“你真的......”裴元有些迟疑地问出声,“完全不认识他了吗?”
他嘴里的“他”指的就是蹲在旁边的秦冠玉。
“谁?”秦珺竹皱眉,这个人最怪了,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这群人她都看不爽,但这个是她看着觉得最难受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
裴元:“他是你的亲弟弟,他很想你。”
“姐...”秦冠玉张嘴想说什么,顿感有些生涩,这个称呼多少年没有说出口了,自己也愣了一下,深呼吸过后,才笑着谦和着往下说,“姐姐,欢迎回家。”
“不认识,”秦珺竹不懂这是什么诡计,然后斥责,“不准你这么叫,怎么还乱认亲,我可没有乱攀亲戚的癖好。”
黎问音叹气:“看来还任重道远。”
秦冠玉目光微微闪烁,很耐心地笑着接着哄:“那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秦珺竹很是高傲地昂首:“我才不说,我知道,你们想套我话是吧,被我识破了,哼,不堪一击的小伎俩,嫩得很。”
不准别人叫姐姐,自己也不说能叫什么,倔强长毛卷,警惕性和攻击性都很强。
众人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冠玉完全不恼,笑着继续哄:“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都可以给你做。”
对面发动了美食诱捕。
秦珺竹迟疑不解一秒,然后立即清醒过来,暗自提醒这又是一招阴谋诡计,还好她聪慧过人,完全不上当。
“我从来不饿!”
“那看来是饿的不行了,”裴元转向秦冠玉,“既然她不肯说,先去给她做点口味不偏比较大众的吃的吧。”
秦冠玉点头。
“?”秦珺竹大感愤怒,“耳朵聋了?我说的是我从来不饿!”
裴元看着她,思考片刻后平静地吐出一句:“我懂你,我也是傲娇。”
秦珺竹:“?”
不是这什么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坐姿,应该是有些发虚,热汤也要来点。”尉迟权轻松开口。
这话秦珺竹就不爱听了,她立马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
结果尉迟权双腿交叠,倚着靠背,微微笑:“我明白,你在装嘛,我最会装了,你其实内心很想吃但是拿不准我们要做什么,硬撑出来临危不乱的样子对不对?我也喜欢这么装。”
秦珺竹:“??”
不是,这个怎么也?
这两位莫名其妙的几句给原本严肃凝重的慕枫给整笑了,他搓了搓手:“先不管什么,赶紧吃吧,着名伟人黎问音曾言,没什么是吃饭增进不了的感情,如果有,那就是饭不够好吃。”
说完,这群人嘀咕了几句,一合计,真各自风风火火地去做饭找吃的,顺零食来了。
秦珺竹大为震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群她无法理解的人类就这么放下她去忙了,无法理解这群人要做什么,感觉全是神经病。
——
最后,他们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给她面前堆了一堆吃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黎问音还让慕枫一个劲儿地往她这边扇风,尝试让香气全飘她这边,进行一些手法拙劣的诱捕计划。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什么目的?”秦珺竹真是不理解了。
黎问音站出来回答问题了:“我们是那个......和谐友善互助协会的热心民众,接到热线把你从黑恶势力手下救助出来,正在努力步步帮助你重回正常社会!”
“嗯嗯对对!”慕枫接连附和点头,“相信我们,我们都是好人!真心帮助你的!”
“?”
秦珺竹觉得很难以理解。
“可是我是坏人,干什么和好人为伍?”
“......”
几个人面面相觑。
“嘶——”黎问音琢磨着摸了摸下巴,“她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裴元:“很严谨的逻辑。”
慕枫:“那我们怎么做?”
“刚刚说错了!”黎问音一改态度,露出一个邪恶猖狂的笑容,“其实我们是全球高级恶人组织协会的,专门结交认识各类坏蛋,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坏蛋,来!和我们为伍吧!”
“?”秦珺竹肯定是不能信的,“当我三岁小孩?你们刚刚还说你们是好人。”
“那不都得装一下,实则不然,”黎问音猛地一推裴元,“你看这个家伙,看上去安安静静是吧?其实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坏蛋,有他在,方圆百里的小孩晚上都不敢出门。”
裴元突然天降一个剧本就被推着上了,他抽了抽嘴角,勉强点头“承认”了一下:“嗯,我很坏。”
秦珺竹问:“怎么坏了?”
“他......”黎问音卡壳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后神神叨叨地介绍,“他超级爱打小孩屁股,见一个打一个见一个打一个,打的小孩哇哇哭。”
“哇塞,那真是坏的没边了。”慕枫超级捧场地附和。
黎问音点头点头:“嗯嗯,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太恐怖了。”
裴元:“?”
秦珺竹听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耍阴谋还是纯搞笑。
“再来看这个,”黎问音走到虞知鸢旁边,“这位也是恐怖至极的大恶人,看到她辫子上绑着的刀了没有,这把刀下,可是有无数悲戚的灵魂,侵染了数千人的鲜血......”
她还故意吊着语气,显得自己说的东西似乎挺骇人的。
“太吓人了!”慕枫害怕地抱住自己,“而她还敢绑着刀明晃晃地走!十恶不赦啊,十恶不赦。”
虞知鸢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握起辫子尾部的刀,努力凶起来眼神,展示了一下不存在的刀上鲜血。
“......”裴元无奈,“你也是真宠他们。”
“当然还有这位......”
黎问音又转到了尉迟权旁边,她卡顿一秒,挤眉弄眼地疯狂暗示,让他赶紧配合一下。
尉迟权:“......”
这一部分他不是很想参与来着,他一度觉得他们是有些脑子抽抽,现在尤其。
但是话都递到这里了......
“我是超级大坏人。”尉迟权微笑点头。
“超级坏啊超级坏!”黎问音赶紧接话,添油加醋地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可谓什么遮天蔽日,罪大恶极,无法原谅,恐怖超级病态大暴君!这张好看的皮囊下是极其血腥残忍的内心,会吃人的喔!还有还有,他......”
“呀!”慕枫娇弱惊叫一声,似是被黎问音的形容吓得不行,战战兢兢地跑到一边去,躲在一张桌子,探出一颗脑袋,“你好吓人,你不要过来!”
虞知鸢思考一瞬,悟了什么,也找了张桌子躲起来,缩着“害怕”地望过来。
还演上小剧场了。
黎问音见状赶紧示意:“你看,他们都吓成这个样子,可见多么恐怖,我就说吓人吧,超级大坏人诶!啊啊啊太恐怖了!”
尉迟权:“......”
哇。
嗯。
哎算了,是黎问音。
——
难以形容秦珺竹现在的表情。
她在怀疑这群人是不是把她当弱智了。
可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真的是这群人有病。
疑惑到最后,脑子竟然神奇的一片空白,忍不住出声问了下身边还算正常的秦冠玉。
“他们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
“他们......”秦冠玉凝固了一会儿,笑着耐心解释,“他们希望你开心,安心地不用想什么,好好吃饭就可以了,你尝尝吧,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特别不喜欢的,都可以吩咐我。”
“你呢?”
秦珺竹忽然问。
“嗯?”秦冠玉有点懵。
“你坏在哪里?”秦珺竹接着说,“怎么,不和他们一样装坏人来哄骗我?”
“我......”
秦冠玉一时之间还真被问到了,负责编排剧本人设的黎问音没给他安排,很难得秦珺竹有闲心主动问他话,哪怕仍是语气带讽刺,但是他还是想尽快回答她。
“我也坏,我坏在......目前兼职厨师,嗯......给往甜口顾客的餐里故意倒五勺盐?”
当然他没干过这样的事,这是他目前能迅速想出来的最坏的事了。
“......”秦珺竹忽然被逗笑了,嘴角上扬一个明媚的弧度,“那你是真坏。”
“嗯嗯!”秦冠玉盯紧了她的笑容,忙送不迭地点头,“真的、真的很坏!”
秦珺竹扬眉笑了笑,突然不那么抗拒了,大抬左手,拿起筷子就着桌上的食物吃了起来。
她这个动作让秦冠玉立即意识到她不用右手是因为右手手筋断裂了,她以前不是左撇子的,又是一阵窒息般心疼,怕呼吸惊扰到她,便敛着呼吸声安静看着她吃。
“喂,不要瞎想啊,我可没有相信你们,”秦珺竹边吃边嚷嚷,“我是看你们太蠢了,估计想着语言打动话疗我,想不到给我食物下毒这种高级的计策,我得存体力留着斗争,我才吃的,听到没有?”
秦冠玉颔首:“嗯,听到了。”
秦珺竹狐疑地看过来:“真没有瞎想?”
“没有没有。”秦冠玉摇头,轻轻扒在桌边望着她。
“哼,那还差不多。”秦珺竹一边吃,一边高抬贵眼地瞥了他一下。
搞什么,跟只小狗一样扒在这里,到底什么目的,她看他真是感觉更不舒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来自于什么?
秦珺竹沉思。
肯定是他那头长直马尾她看着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