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上方石壁斑斓,从微小的曲孔中折返出朝气蓬勃的曙光。微光洞开漫野,载满了砸烂的光,若是打翻了天陷的琼玉金盘,倾撒下来碎花归落的光尘。
随后,这处地方一应所有的死气消弭,全部被其扫荡而去。
冷飕飕的风吹来,周身绕着血气的邹平安耷拉着头,像是一个石像般打坐在地,猛地一睁眼睛,只看到雪妖寒蚕卷动的千足已经快要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血刺旋起,白光泛起涟漪。雪妖寒蚕急忙收回痛得打滚,钻入地洞里,苦丧着脸看着似乎有点气急败坏。
“呀呼呼呼!”
邹平安听见它怒音怯怯的叫声,憋下到了喉咙的鲜血,怀中的一团温热让他手脚受缚,脊背紧张。
苏缎锦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腰,全身沾满了飘落的灰尘,窝在沾着鲜血的衣服里冷到发抖。
一大群的千足虫围作一圈,看热闹般转动着黝黑的眼瞳,时不时舞动触足搓一搓光滑的脑袋。
“嘶~”
邹平安短促一口气,如之前那般还是打坐的姿态,好似被铁铸了一般一动不能动。回神的目光先是躲避,然后就被苏缎锦脊背上摇曳的彗尾所吸引。
极光再次忽然赫起,彷若数条光的尾巴在不断摇曳,又如同无垠草原上,黎明前快要的篝火。突然,通红的脊背渲染出几缕光的尾巴,如烟似雾摇曳不定,最后化成了幻妙的九条火纹,萦绕到双肩的位置。
其时,苏缎锦眉间的灵印闪晃,亮度急剧增强,宛如灿黄的皓月悬挂当空,向大地泻下一片淡银色的光华,映亮了整张绯红凝露的美丽面容。
“吭!”苏缎锦在哭泣声中苏醒,煞白的嘴唇颤动,身体也跟着抖动,迟迟不敢相信睁不开那双透红的眼。
眼泪留下两道水痕流过耳鬓,滴落在破烂的衣服上。
“不……”
“我都求你了,为什么?”
苏缎锦凄声呢喃,听的不真切,身上的疼痛让她更加慌张无措。
……
邹平安闭着眼睛,手上的纳戒一闪,白色的外衣铺在了苏缎锦害怕到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
苏缎锦被吓了大喊一声,抓住衣服紧裹住自己,“你……”
她挣开惺忪的睡眼,气声低喘不敢看他,下一个字在翕动的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苍白的脸上唧哝不出一丝羞恼的潮红。
盖一下衣服,邹平安感觉自己的肌肉被拨开,砍了数十刀一样,好一会儿才知觉到打坐盘起的双腿快要被压断了,“你,傻子!……要一直躺着不动?”
坚决的语气,似是在言责的训斥。
苏缎锦双手攥起衣服,挪了挪腿,没有多少力气般的往旁边动了动。
“你混蛋!”
“你可以换个词吗?”邹平安的双腿弯曲,用手搬着,好似扎在了地面上。
“呀呼!”雪妖寒蚕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窥伺在邹平安和苏缎锦,双颊气呼呼的发出极低的怒音,但表情是哀眼愁眉,好不委屈。
邹平安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又半跪在地,抬起头来牙关紧咬像是从宗庙里罚跪一夜后,不肯忏悔思过的少年。
苏缎锦双眸摇动眼角一瞟,又埋头到了衣服里拒绝这样的对视。“我早晚杀了你!”
“哼!”邹平安冷哼一声,这一句听烦了的话实在是够了。紧接着,他双手摁住腿猛地站起身来,满脸苦痛到皱成一张揉乱的纸也没再叫喊出一声。
“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出去吧!”
苏缎锦捂着肚子感觉身体好痛,像是被无数根铁箭穿过一样,她幽怨无比的眼睛上挑,双拳紧握,眼角的泪水流不尽般滑落下来。
邹平安看着自己一身被血气撕扯到破烂的衣服,算不得衣不蔽体。宗门发的衣服就两件,这件还能凑活穿着。
苏缎锦那泪水凝光的眼神恨之切切,邹平安抬起双眸又看了一眼搭在苏缎锦身上的衣服,立马艰难地转身过去,“莫名其妙,不就是……至于吗?”
“怎么回事?”邹平安扬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算了,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雪妖寒蚕被邹平安盯得很紧,它露着眼睛,千条触足在地下搅动。
“呀唔——”
………
当他转过头来,苏缎锦一巴掌闪在了他的脸上。
邹平安不知所措,有点感觉昏天黑地的,只瞧见衣服有些宽大,水墨描画的脸上残留着一丝血迹。
苏缎锦嘴唇干皱,快要裂出口子,拖着用力挥出的肩膀,泪光泛滥的眼神有神无力。
邹平安侧目一噔冒出身子的雪妖寒蚕,避开苏缎锦那惹人厌的脸色,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
扑通一声,邹平安被踢得一个趔趄,回头看去,苏缎锦腿脚微颤,又跪倒在地。
邹平安扭头过来,注意着雪妖寒蚕。苏缎锦见此双拳含握护在身前,紧瞪着邹平安站稳起来。
转眼间,苏缎锦脸色煞白,荔枝果肉一般,张着嘴巴轻喘一口气后捂住了脸。
这时,雪妖寒蚕缩起脑袋,手指窜动,在她眼里这两个活人很有意思。
“不是,你怎么了?不就是……至于吗?”邹平安非常冷静,不禁出口问道。
“像你这样左拥右抱的,当然没什么了。”苏缎锦凄声不止,没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什么意思?你不是挺刚强的吗?我对你这个没兴趣。”邹平安撇动嘴角,冷言冷语。
“你说什么?”苏缎锦难以置信,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你还嫌弃了?”
她并指凝光,刚要发作,又捂着胸口气急心痛。
霜骨眉聚,霏烟冷面,一副果敢冷静的脸,忍着哭泣的娇弱,反而使人见之犹怜。
“不是这样的!”邹平安捏了捏余震刺痛的额头,语气平淡,“我只是把你勉强看做同门手足而已。”
“好!”苏缎锦体内虚弱不堪,之前邹平安发疯似的反噬,让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等我恢复了,我一定杀了你。”她说着说着喊了出来。
邹平安无语,这个女人一天天都把杀字挂在嘴边,真是不可理喻。
……
“嗯?”邹平安回头看,血气暴动,雪妖寒蚕带着手下的千足虫后退几步,它们那好好享受一番美食的愿景彻底落了空。
“呀呼!”
苏缎锦强撑精神,脸上的两行泪,不知藏了伤痛和怒气。
片刻之间,她玉足露出衣边,试着迈着步子,沉重的身体好像钉在了脚下。
“嗯!”苏缎锦忍痛身体一软,落在了碎石焦土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