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安跌身依着桌椅,好一个痴人,活生生在心口抓出五道血痕。
此时,白秋琴屋内打砸声响起,传出一声痛叫。
邹平安听着慌了神,五爪停在伤痕末梢,胸膛起伏心脏抽动。
红荆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先去哪里好啊?他们这是怎么了?
时间不停脚步,只盼来夜寂无声。邹平安卧在床边,暗沉的瞳仁一转,平静地看着趴在他身旁,就像倒进怀里的红荆……
清晨,光穿过黎明最后的星辰,跨过山川里的河川,迎上窗前的一层澄黄。
少年忽梦年少时,醒来,人影渐去。红荆伸着懒腰,蹭了蹭邹平安硌人的肩膀。
邹平安挪着灵活如初的右臂,五爪合回,指尖依旧刺起寒芒。
静静的,红荆扬着头往前一倾,耷拉下来微红的脸,“骗子哥哥,好痛啊!”
红荆摆着肩膀,有了起床气,差点就要哭了。
邹平安上下端详,她哪里受伤了,只听见她揉着肚子,说,“肚子痛,好饿!”
……
红荆吃上饭,一口又一口,邹平安在一旁却看向了窗外,院落里没了大片的花,还真是有点落寞。
不见颜色,但闻花香,怡人怡景。
邹平安又望向白秋琴的房间,她满身虚晃,扶着门出来,当两人目光对上,邹平安心慌成了乱麻。
“邹平安!”恰逢此刻,门口传来一声叫喊,那声音懦弱,提了一声低了下来。
白秋琴开门,邹平安走到窗前,伴着门扇一撇,苏缎锦两弯眉梢舒展,目光勾着看向里面。
树枝垂遮,小院径去,翩翩公子若在画中,细描着距离失了分寸,有点远。
“你有事吗?”白秋琴气如游丝道。
“没事……”苏缎锦浅声应答。
瞧看,白秋琴扶着门顾首横眉,苏缎锦稳了脚尖,裙摆不见脚跟。
“他好的很……”白秋琴说话带着气,有答无问的一字半句,打破短暂的平静。
树叶落下停在肩头,苏缎锦低蹙颔首,笑了笑转身离开,挽上落纱的肩头山黛晃掉了绿叶。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小小的一团好像让人抱住。
白秋琴眼角错差轻眨,似是嫌弃的,侧脸瞟了一眼邹平安。接着,她自顾自的关上院门,扶着墙角的栏杆回了房。
“啊!花团子!”红荆看着出现在身旁的毛绒绒的耳朵,一把抱住了蹭了蹭去的一团。
“我还以为你又找不到了!”
花团子绕着她的身子,爬上肩头,凑近她的耳朵厮磨几下,这让红荆痒的受不了,忙的又抱紧了它。
邹平安坐在床边,轻柔的风抚乱头发,仰起头瞥看的眼睛无力而迟钝,不定的目光漫无目的随着飘落的细叶滑翔远方。
天云与浮岸相接,山影林丛,两地似水流云。悠悠然,一来二去美有不同,好像是另一边的归处。
邹平安看了半晌,红荆迎着屋檐下的阳光,抱着缩成一团的花团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再抬头,人没了影。红荆揉了揉眼睛,邹平安盘坐在床,静思入定,身前放着一本闪着金光的书。
奇怪的字纹浮现在他的身上,看着是一个个缠人的小东西。它们扭曲着身形,多般变化似是在挑逗着他的心烦意乱。
“有所为,有所释。”
“万般何足言说,一念尚且万千。大道之理,在于一收一放。沉思致远,心道是于声处起惊雷。”
温情切切的耳语卧藏铿锵,脱身的力量快要把他拉回过去。那时正值幼稚入学,痴迷拳脚,迟迟不能安心。
如水一般的女子,双眸浅浅如银鱼泛水,两缕细发相挽,面如春野花池,英气与媚气间模是另外一种独特的气质。
谈及静心,娓娓道来,虽年少但明智,柔若风雨的声音推敲掉小小的心思。
邹平安双眼轻颤,忌惮着自己的回忆,可细想起汹涌如潮的记忆被那一句话归于平静。
或许,不是话有多大的道理,而是似远似近的语气一点就破,倾覆了所有的不安,平抚了年少的张狂。
“你倒是心大!”红衣女揶揄道,“心不在焉的,是要神游天外吗?”
邹平安默不作声,红衣女轻‘哼’,继续说:“学会当哑巴了!”
“你现在体内灵府虚涨,血气溃散!”
“我知道。”邹平安冷不丁说。
“那你还眷恋温柔乡了,天天两个女的围着是不是很开心!”、
“你!”邹平安赶忙守念回神,卸了静思入定,平静的语气分不清喜怒:“没有点经验之谈,也没有什么先见之言……”
“只会吹凉风,枉活这么多年”
“怎么……有怨气啊,觉得自己是个血佣了。”红衣女娇声道,那勾人的声音简直要激得全身一颤。
“你一个半残之体!”邹平安冷言冷语,“话还真多啊!”
“欸!你这人,是在说我又老又残吗?”红衣女刚气恼,又转脸惑心如蜜。
“人家这么柔弱,这么无助,都让你看去了身子,你不得负责到底!”
“我都离开上界好久了,而且以前都是在血脉渊修炼,两耳不闻世外,怎么会那么小心思帮你啊!”
“人家都靠你,你就不能争点气,早日飞天而起!”说着说着,她血丝扩张,好似一个整个扑在脊背后,缠绵的错觉揉搓过腰间,到了身前转瞬消失。
“搞什么?”邹平安的话像是刀子,他一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边收敛心气,实在没有心情和她吵个没完,“你正常点可以吗?”
“小郎君,宠你还不乐意!”红衣女得寸进尺,识感相碰,绕指柔情点在额头,那放不开、拿不起的触觉更近几分。
即时,胸口的伤痕被扫过,抓心挠肺。
邹平安转念一动,喘着粗气睁开眼,便看见红荆转来转去近身到了床边,水润的眼睛不停地左右打量。
那白软的脸颊,感觉随时都会气呼呼的,像是棉团捏的。
“骗子哥哥,你好了吗?”她说着,上手轻轻点了点邹平安的额头。
邹平安从床上起来,记恨般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红荆表面看上去有些抗拒,其实挪着身子更贴向了邹平安,都快要钻进了他的怀里。
“骗子哥哥!”她心烦地看着那只右臂,两人相顾无言。
吱吱吱!耳鼠卷起尾巴,在红荆身上来回蹿,爪子蜷起轻抚耳朵,碰到绕在一起的头发有些痒痒。
……
挫败感?困惑?
邹平安莫名提不起精神,最近发生的事情好乱,自己像是在到处撞来撞去。
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都很粗狂无状,没有定性。明明想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却只看见前方阡陌阑珊,迷雾重重,一眼所及皆是尘埃。
这个想法就在一瞬间,眨眼又挥去多愁善感的难捱。
邹平安沉思,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七老八十、虚妄无言的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