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愿意跟着他,你们都是半个西蛮人。”
陈江吟打断他这般吐槽道,陆霜道:“你接着说。”
无风接着道:“我记得不多了,很多东西也不能确定,关于我爹,我只从我娘口中听过而已,她说他是西蛮人。”
陆霜道:“你先前说你娘应该在西蛮,而你又还无法确定她还在不在人世,这是为何?”
“十几年前吧,具体不记得了,我娘与我遭人追杀,歹人将我与我娘分开,我不知她被带去了何处,后来我便被打得近乎丧命。”
他越说声音越轻,那段记忆于他而言是噩梦。
记忆中,那个少年在刀光剑影下受着凌迟之痛,他看着歹人架着自己的娘亲隐没在夜色之中。
中年女子疯了一般哭嚎,言语间依稀听得清她在喊“对不起”,少年不知道他为何要喊对不起,也无心去想,第一次看见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体内,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他觉得时间漫长,他们明明可以将他一刀送走,却只虐不杀,直到他瘫软在血泊之中不再哭嚎反抗,他们才有所收敛。
紧接着有人来救他了。
来救他的人也是一个少年,与他一般大小,可是身周的歹人们似乎很怕他,他带了很多帮手,将这些歹人都捉拿了起来。
他还蹲到他身前,少年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两眼迷离,本着求生的本能,哀求着看着蹲在眼前的人。
那个贵气的少年问他道:“你想活命吗?”
无风呕出一口鲜血,用力出声道:“想。”
他又问道:“那你知道知恩图报吗?”
无风道:“知……道。”
最后那个贵气少年又问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后可愿一辈子效忠于我?”
无风实在不太有力气了,他张了张嘴没能再发出声音来,但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颤颤巍巍点了一下头。
从此,两个少年之间的卖命协议便算是达成了。
无风缓缓讲了许多,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接着道:“是她,是我娘,她将我丢在齐南,她说她走了,对不起我,让我自己好好活,好好效忠自己的主子。”
因为那时的他心系母亲下落,他的伤慢慢好转,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贵气的少年告诉他,他已经将那些歹人全部缉拿。
无风便问他,关于他娘的下落。
期限他被告知母亲死在了歹人手下,少年无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浑浑噩噩,半死不活,也完成不了主人交代他的任何事。
他甚至说想随母亲而去了。
这样耗了一段时日,他收到了一封信,落笔之人正是他的娘亲。
她说她走了,去的是西蛮国,去找他爹,可在此之前,她一直告诉少年无风说,他是没有爹的,他爹早就死了。
最后她说对不起,说让他好好效忠自己的主子。
说完后他沉默片刻,陆霜和陈江吟也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陈江吟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陆霜最了解她不过,见她面色上有几分不自在,约莫就是意识到自己逼迫他人说了些难过事,有些后悔。
但是她又怎么会服软道歉呢?更何况方才还摆着架子,她自然不愿意打了自己的脸。
以往陆霜帮她收拾的烂摊子也不少,这次自然也一样。
她对无风道:“抱歉,起先不曾想到这些这么沉重。”
无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陆霜实际上并不在乎旁人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多少还是有些价值。
至少,无风母亲与陈谨弈和嘉贵妃之间,定然有些不为人知之事。
她又问道:“今日伤情如何,可能执笔?”
无风道:“应该可以。”
他最重的伤处在腿,手上多为写皮肉伤,执笔还是勉强可以。
照前两日所说,他凭借记忆,大致画了一个中年女子的画像出来。
无风道:“不擅绘画,不过眉眼神韵之间,不会差太多。”
陆霜接过他娘亲的画像,点了点头道:“只有她能解了你的蛊毒,而我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我尽量找到她,你我也算是双赢。”
无风道:“解不解我的蛊毒,我倒是不在乎了。”
陈江吟问道:“解毒你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无风开口道:“我……”
他还未说些什么,陆霜便打断道:“那你且先养伤,这些都是后事,有线索了再议。”
说罢,她拉了陈江吟的手就往外走。
陈江吟稀里糊涂地被带了出去,她挣了挣手,道:“陆霜你拉我做甚?”
陆霜道:“你若不是个公主,只怕早叫人揍了。”
“为何这般说?!”
陈江吟听陆霜说自己的不好,格外恼怒,在原地跺了跺脚,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陆霜道:“因为你笨啊。”
陈江吟:“我怎的笨了?莫不是你也嫌弃我书念得不好?”
陆霜抱胸对着她道:“你说无风不在乎解毒,还给我画像做甚?”
陈江吟道:“应是他迷途知返,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想帮你查清我那二皇兄背后都在搞些什么。”
陆霜道:“看来宫里待多了人真的会呆傻。”
“你说本宫呆傻?那你说他是为何?”
陆霜道:“他想见他娘,他想知道他娘的生死。”
其他有的没的都是虚的,这才是无风真正内心所求。
共情之心,本就是一种能力,陈江吟不可一世地长大,这方面远远不及陆霜,所以她即便是极受齐南帝宠爱,闺中蜜友也极少,独陆霜宠着她几分。
她听了陆霜之言,原地愣了愣,道:“霜儿,你知道我不太想得到这些的,怎的连你也凶我,再说了,那个无风又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人。”
陆霜道:“没什么同不同情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是为了你好我的公主殿下,口无遮拦,言不过脑,你在宫里面对着一群狐狸,还是悠着点的好。”
陈江吟撅了撅嘴,道:“父皇宠我。”
陆霜抬眼正视着她,道:“你迟早要嫁人,许是和亲远去,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