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他不仅调查了三楼,四楼和五楼都没有放过。一番折腾下来,除了把消费的顾客弄的莫名其妙——如果你正在ktv包房中一展歌喉,突然一群陌生男人就冲了进来,你也会发蒙的——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基本上可以排除凶手是从楼上逃离的可能性。
调查回到了原点。
原以为这起案件很快就会处理妥当,但前前后后已经忙活了几个小时。案发现场内的痕迹没发现多少,问题倒是一个一个接踵而至。不得已,宋宁只能再去和唯一的目击人宋子怡进行对峙。
按照规程,需要对目击证人进行一遍接一遍的问询。以防止目击证人的记忆出现偏差。但无论宋子怡说了几遍,她口中的内容几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述说过程中的状态很奇怪。像是进入了一种超然的境界。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也没有任何的情感变化。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用枯燥乏味的声音重复那些鼓噪乏味的话。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到最后宋宁已经懒得再听这些车轱辘话。他把宋子怡交给陈汉,让他继续审问。毫无疑问,此刻宋子怡身上的嫌疑陡然增加。要么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要么就是她与诸葛一博的死逃脱不了干系。
伴随着调查的深入。诸葛一博与宋子怡之间的隐秘关系也被扒了出来。
“他们俩关系不正当。”宋宁一边说、一边把烟头捻灭在被当做烟灰缸的玻璃杯中。
面对这一消息,黄粱倒是没有任何的惊讶。他之前就听闻过类似的传闻,为了大宗的保险订单,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会为此付出各种代价。
宋宁冷冷的笑了笑:“是从宋子怡的同事那里听到了。毫无疑问,她和同事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一听说是她出事了,那些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向我派去的调查员说宋子怡的坏话。”
“也正常。”石若谷对着小镜子补粉,“毕竟如今大部分的保险推销员是没有底薪的,挣的钱完全就是提成。每一名同事可都是竞争者。同行是冤家嘛。”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消息:宋子怡块要结婚了,就在下周。”
“结婚?”黄粱挑起一侧眉毛。
“对。这件事情已经从宋子怡的父母那儿得到确认。很奇怪的是,在筹奔婚礼这段时间宋子怡几乎已经把工作全放下了。她之所以没辞职是因为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据那间保险公司的人说,最近一个多月宋子怡都很少露面。心思全都放在筹备婚礼上。”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黄粱沉吟道,“下周就要结婚了。准新娘还和之前的客户单独出来吃饭?这有些不太好吧。”
“赚钱嘛,无可厚非。”石若谷从化妆包中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看得黄粱和宋宁一愣一愣的。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升起同一个念头:这个小包里面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摇了摇头,宋宁把杂念清空。“不过我怀疑宋子怡和诸葛一博见面,不单单是为了谈生意的事情。我让人查了一下宋子怡最近的开房记录,猜猜最近一个月她去了几次快捷酒店?”
“几次?”
“上周就有两次。”
石若谷有些咋舌:“太频繁了吧。”
“我已经派人去那间宾馆调查了,离这儿不远。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宋宁低头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1点钟。
耐心的等待了了不到一刻钟,宋宁的手机响了,他立刻接起电话,聊了几句,他的神情渐渐兴奋起来。“————你确定?他明确说是照片上的人?行,我知道了,给他记份笔录,让他签字。忙完就赶紧回来。嗯。就这样。”
放下电话,他看向黄粱和石若谷。“猜猜酒店前台见到的和宋子怡进入酒店房间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石若谷没好气的说,“诸葛一博呗。”
“对,就是这个光头胖子。由于他的外表太突出,酒店前台对他印象很深,一看到照片就立刻认出了他。这基本可以坐实被害人与宋子怡之间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可不相信两个成年男女去酒店开房是为了对剧本、斗地主啥的。”
“就算你能证明这些,对案件调查也没什么帮助啊。”
“当然有。”宋宁兴奋地说道,“只要证明这一点,就可以——”
黄粱接过话头:“就可以推断宋子怡存在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石若谷微微撅起嘴角,“你们是说她为了摆脱诸葛一博的纠缠,所以才选择杀人的方式?”
“不然呢?你为什么在结婚前夕和曾经的重要客户三天两头的去开房?你就不怕事情暴露吗?”
面对宋宁的问题,若谷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她缓缓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但即便有了杀人动机,宋子怡的杀人手法呢?的确,如果她是杀人凶手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找不到凶手逃离包房的痕迹。凶手从始至终都没有逃跑,就在包房内。但无论是在她身上,还是在她的手提包中,亦或是在包房内或是包房外的各处,都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啊。她总不能是徒手把诸葛一博的喉咙割开的吧。”
宋宁的表情阴沉了下去,他拿起杯子打算喝口水掩饰一下尴尬,却发现杯中泡着好几颗烟蒂。“是啊。如果她是凶手的话,那凶器是什么呢?法医明确说割开被害人喉咙的是一把锋利的利刃。石法医,你看过被害人的尸体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凶器的下落。难不成凶器还藏在包房内?我再去找一圈。”说完后,宋宁风风火火地冲出这间被暂时当成指挥室的房间,向案发现场走去。
“你刚才没怎么说话呀,黄粱,这可不像你的性格。”石若谷好奇的打量着黄粱的侧脸。
“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脑子里空空。如果凶手是宋子怡的话,的确很多诡异的地方都会有合理的解释。但你也指出了关键:凶器。必须找到凶器的下落。我实在想不出在那样一览无遗的包房内,宋子怡如何把凶器藏的无影无踪。”
“肯定不在她身上,她全身上下都被搜过了。她虽然拎着一个不小的手提包。但是里面都是一些寻常的东西。没有锋利的物体。如果是钥匙的话,伤口会呈锯齿状,不会那样平整。”石若谷眉头微蹙,“无论凶器是什么,一定是异常锋利,总之在宋子怡的手提包中没有类似的东西。”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亲眼看过宋子怡包中的物品。”
“想看一看吗?”
“当然。”
“走吧,姐姐带你去。”自然的牵起黄粱的手,石若谷微微一笑,领着他向暂时存放证物的房间走去。
在这间小小的房间中,被放进透明塑料袋中的宋子怡提包内的一件物品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东西并不多,只有十几样而已。
“那是因为装着化妆品的化妆包并不在这里。已经拿去做鉴定了。化妆包中有几块小镜子。或许能够成为凶器。不过肉眼看上去并没有血液。喷了鲁米诺试剂后也没有血液反应,做鉴定是为了彻底排除嫌疑。”
听着石若谷的解释,黄粱点点头,开始一样一样的看摆在桌面上的物品:深褐色皮封记事本,一支精致的派克钢笔,两支随处可见的中性笔,一本袖珍装的小说,一部屏幕伤痕累累的手机,一个小巧的淡粉色充电式电风扇,一个亮黄色的保温杯,一串钥匙,一个皮革制的卡包,几份用夹子夹起来的文件,一包湿巾,两包卫生纸,一包烟,一个塑料打火机,半包卫生巾,还有一个放在塑封中的崭新的红色塑料文件夹。
注视着这些零碎的东西,黄粱眉头紧锁。他的手悬浮在这些装在证物袋中的物品的上方,像是在和它们进行无声的交流。
“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对,就只有这些。除非宋子怡把一些东西藏了起来,不过除了从包房的窗户扔出去,或是在包房内找个地方藏起来,她别无选择。毕竟被发现的时候,她就坐在包房内的椅子上。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昏厥过去了。毕竟装昏的话很轻松。”
“若谷姐,你刚才提到了镜子。”
石若谷点点头:“嗯,几乎每个女人随身都带着镜子,我知道大部分的男性也有这个习惯。但是像宋子怡这样带着好几块四四方方的镜子的人,确实不常见。也没必要。毕竟大部分的化妆品都自带小镜子的,就算不特意带一块也没啥。这让我有些在意。或许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是宋子怡的小癖好,收集镜子之类的。”
黄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打量着放在桌上的一件件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