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流浪汉

接近午夜的时候,王建仁才姗姗来迟。他敲响了解忧事务所的大门。等候已久的张芷晴不用黄粱催促,立刻走去过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一副斗败公鸡模样的王建仁耷拉着大脑袋走进了客厅,他一屁股坐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扶手椅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惨样。

“臭大叔——”

“先让我喘口气。”王建仁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随即把那张憔悴的大脸埋在手心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粱冲张芷晴递了个眼神,又转头看了看酒柜的方向,后者立刻会意。张芷晴走过去倒了一杯兑水的威士忌,走回来塞进王建仁的手中。

“臭大叔,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已经是秋天了,晚上还挺凉的。”

王建仁默默的抿了一口浓醇的威士忌酒液,单一麦芽精酿而成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过他疲惫的身躯,赐予了他一丝力量,让他的脸颊上浮现出血色。

“真是操蛋的一天啊。”王建仁自言自语道。

“第二名被害人的身份查明了吗?”黄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王建仁点点头:“出结果了。”

“是谁?”

“张友民。”

抢在黄粱前面,张芷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个张友民和李建华之间有渊源吗?”

“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两人认识的证据。”王建仁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玻璃杯中的酒液,眼神涣散的盯着左右摇摆的液体,像是在考虑是否能一头淹死在其中。

“这个张友民——”

“给你这个。”王建仁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一沓皱巴巴的b5打印纸,他随手丢给黄粱,瓮声瓮气的说道:“哥哥我现在没心情说话,你自己慢慢看吧,资料都在上边。”

黄粱点了下头,拿起这沓资料认真的翻看了起来。张芷晴凑到他身旁,两人头碰着头,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打印纸上一个个黑色的文字。

张友民现年44岁,与三十刚出头的李建华相比,他们完全已经是两代人了。成长的环境与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李建华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才来到京阳市工作、定居。与之相反的是,张友民是土生土长的京阳市本地人。

虽然都盛传每一名京阳市本地人都是千万富豪——在拆迁后,京阳市的确冒出来一大批的拆二代——但张友民明显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有着外乡人梦寐以求的京阳市户口,但遗憾的是,他不仅没有成为千万富翁,他最终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流浪汉。

张友民的前半辈子称得上是传奇。他的种种选择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年轻时候的张友民狂放不羁,属于爱惹事打架的刺头,这也让他初中没毕业就早早的离开学校去混社会。

在街头上混迹了一段时间后,张友民和几个玩得来的同样是小混混的朋友们一合计,几个人东拼西凑弄了点钱,干起了物流的买卖。

那个年代的物流行业还在起步阶段,基本都被把持在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手中。虽说只是个小小的货运站,但是几年下来,张友民还是攒了点家底。也算是有点小钱了,人也比之前更加的狂妄嚣张。

手里有钱了,无非是买房买车。

只不过在这个足以决定他命运的选择上,张友民还是太年轻了。他用赚来的钱买了一辆进口的大奔,而不是去购买一套当时还很便宜的二环内的房子。

车这东西买到手后,每时每刻都在贬值。但是短短几年之后,房价可就像是火箭升空一般窜上了天。如果当初张友民买的是房子,而不是一辆没过多久就被他开报废的豪车的话,如今的他可能真的是一位千万富豪了。

在大是大非上,张友民的判断力一直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由于争抢客户,年轻气盛的张友民率领自己的手下和竞争对手大打出手,最终由于闹出了人命,算上他在内的足有二十多人通通锒铛入狱。

唱了几年的铁窗泪,从监狱刑满释放后,再次回归社会的张友民却彻底傻眼了。货运站被查抄了,媳妇卷钱给别人跑了,爹妈在过去的几年里相继去世了。站在监狱门前的张友民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无依无靠。

迫于生计,出狱后的几年中,他靠昔日朋友们的接济度日。他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妄图东山再起。只不过世界早已经变了,沧海桑田,他这位当年风光无限的老炮已经完全被时代的马车所抛弃。

走投无路的张友民开始了流浪的生活。在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中,他渐渐变得麻木,渐渐接受了自己被淘汰的命运。他混迹在京阳市的街头上,等待着死亡降临。

把这份详尽的资料从头到尾翻看了一边,黄粱和张芷晴均是对张友民的人生经历唏嘘不已。很长一段时间,事务所客厅内都保持着安静,只能听到王建仁颓丧的呼吸声。

黄粱的喃喃低语打破了沉默:“似乎找不出张友民和李建华之间的联系。”

“是啊。”张芷晴赞同道,“这两人完全没有交集嘛。”

王建仁嘟囔了一句:“随机杀人。”

“你说啥?”

“是随机杀人。”王建仁重复道。

“这是目前警方得出的结论吗?”

王建仁点点头,颓丧的低头盯着地上的一小块污渍,小声说道:“不然就解释不清楚了。张友民的头的腐烂程度大致上与李建华的身体的腐烂程度相当。”

“也就是说,凶手杀害他们的时间间隔很短?很有可能是接连杀害了两名被害人?”

“反正石法医是这么说的...”

黄粱低头沉吟道:“既然如此,是什么契机让凶手做出接连杀人的行为呢?同时残杀两名被害人,是提前计划好的,还是说是因为巧合呢...”

“张友民是流浪汉呀...”张芷晴在一旁嘀咕道,“看照片,有几分当年那位犀利哥的风采。黄粱,流浪汉是不是居无定所的啊?”

“肯定的啊。不过即便是流浪汉,也会有属于他们的一套规则。或许从认识张友民的其他流浪汉口中,能得知他最近的近况。大王,这方面的工作警方已经开展了吧。”

“啊?啊...小伙子们已经连夜去调查了。”王建仁没精打采的嘀咕道,“不过京阳市面积太大了,什么时候能调查出结果来,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到最后啥也调查不出来——”

“臭大叔!你给我适可而止吧!”张芷晴抡起沙发上的靠垫,狠狠砸向了王建仁低垂着的大脑袋。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王建仁打蒙圈了,他揉着头顶,困惑的看着张芷晴:“丫头,你干嘛?”

“干嘛?看你这出不顺眼!”张芷晴站起身、掐着腰,怒气冲冲的俯视着王建仁,“你都多大个人了?遇上点挫折装颓废,至于吗?你看看黄粱,都已经全身不遂了——”

黄粱无可奈何的翻着白眼:“你们都是盼着我死,是不是?”

“——还不是为了这件案子费心费力?你好意思吗?你又不是林妹妹,自哀自怨那一套赶紧丢到一旁!你还想不想回高老庄和高小姐再续前缘了?”

被张芷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王建仁瞠目结舌的愣了半分多钟,随即面红耳赤的嚷嚷起来:“呃...老猪我——呸呸呸!大叔我用你告诉我这些!谁说我萎了——”

“臭大叔,我说的是颓废,你是不是把事实说漏嘴了...”

黄粱一副‘破了案’的表情:“怪不得嫂子说啥都要和你离婚。”

“——我tm只是有点累而已,在这把舒适的椅子上打个盹!”王建仁骂骂咧咧的吼道,“干!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不亲手抓住这个拿尸体当拼装玩具的变态,我就把‘王’字倒过来写!”

“倒过来写也还是王啊。”张芷晴吐槽道,“难得热血澎湃一次,要不就加个大注吧,臭大叔,如何?”

王建仁瞥了她几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啥赌注?”

张芷晴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说来也简单,如果在我和黄粱的全力帮助下,你把案子破了,你就——”

“不许要限量版球鞋!”,“小姑奶奶,我没钱!”

“——给黄粱当司机,平时送他去医院换药。”张芷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我在你们眼中只认识球鞋?”

黄粱和王建仁异口同声的说道:“没错。”

“切,肤浅!”

“只是给黄粱当专职司机吗?这个要求很简单啊,就算案子没破我也义不容辞。”

“拉倒吧。案子没破黄粱的心思能安安稳稳的放在养伤上吗?”张芷晴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之为了黄粱的安全,大叔,最近你忙碌点吧。”

“安全,啥意思?”

“没什么。”张芷晴挥挥手,她指着时钟说道:“已经后半夜了,大叔,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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