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整一个星期之前,徐青霞遭到了袭击。
变故发生在一个阴沉的下午。
晚上的话,徐青霞根本不会单独出门。只有在白天的时候,她才敢鼓足勇气一个人离开寝室楼。
她已经找不到肯陪她出门的人了。
大半年的神经紧张让她变成了‘麻烦’的代名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一直怀揣耐心安抚徐青霞惊恐的心。
徐青霞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天下午她是出门取快递。
她居住的寝室楼在学校的北区,而快递点是在学校中区里,所以她不得不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去取快递。
她也可以让其他人帮她取回来,但是徐青霞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恐惧压垮的人,如果白天她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或许自己真的离疯掉不远了。
大学校园中总是充满了人群。
有人在无所事事的闲逛;有人在步履如飞的赶往教学楼;有人在建筑下的阴影中捧着书来回的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背诵着什么;也有情侣坐在草坪上,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说着私密的悄悄话,全然不去理会身旁那些在草坪上撒欢的宠物或是流浪宠物。
白天的大学校园中永远不会缺少人气。
至少徐青霞是这样认知的。
但事实证明,大学校园有它庞大包容的一面,当然也会有阴暗冷清的一面。几乎是刚拐进一条两边是行道树的小径,这个喧嚣的世界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徐青霞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一幕简直像是一副恐惧的画一样。道路两旁矗立着高大的枝干光秃的大叔,树枝纠缠在一起,遮挡住了阴暗的光线。天空中满是阴郁的灰云,投下冷漠的视线,似乎是在期待着某种可怕事情的发生...
可怕的事情没有让它们等待多久,很快就发生了。
“————我独自走在僻静的小径上,脚下是坚硬的、有些湿滑的鹅卵石铺就的路,突然,毫无征兆的,我听到了身后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恐惧感立刻攥住了我的心。我想要回头看一眼,但是脖颈却无论如何也转不动。我只能颤立着加快了脚步。”徐青霞低下头,把脸埋在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的手心里,暴露在黄粱和张芷晴面前的背在不停的打颤,“那串脚步声也陡然加速!我立刻意识到是他,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做的这些事情!我想要回头看清楚他的长相,是否如同在我的噩梦中浮现的那样,是一张隐藏在浓雾中的脸...”
徐青霞哽咽了片刻,等情绪稍稍安稳一点后,她接着说道:“但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我想要转身看向身后,但是我的身体只是在没命的奔跑,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然后我听到了几个男生大声的交谈声。他们似乎刚刚打完一场篮球赛,正在彼此责备和吹嘘。他们喧哗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径上响起后,我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随即是一连串渐行渐远的脚跑在泥地上的吧唧声。
“直到那几个穿着篮球服的汗津津的男生出现在小径上,我才终于能够自主呼吸了。没有去理会他们看我的怪异目光,我转身望向身后的方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是那一串清晰的脚印告诉我,这一切并不是我的幻想,我并没有发疯...”
徐青霞讲述完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怪事后,客厅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三人表情各异的坐在沙发或是扶手椅中,思索着同一件事情。
过了半晌,黄粱打破了沉默。“这件事你报警了吗?”
“报警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后续。”
“也是...这事很难引起重视。”黄粱嘀咕了一句,“你碰到的情况可以有多种解释。或许真的如你所感知的那样,留下脚印的人的确是打算袭击你。但也可能那只是一个匆忙赶去上课的迟到的学生。”他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迟到的老师。”
“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张芷晴不满的说道,“有人想要对我这位漂亮学妹图谋不轨,她应该是碰到心理变态的跟踪狂了!”
“这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黄粱点点头,“徐小姐,如果让我对此事发表意见的话,我提议你可以休学一年。”
“休学?”徐青霞瞪圆了眼睛注视着黄粱。
“对,休学。”黄粱依靠着沙发的背面,双手在胸前合十,“如果对方只是一名跟踪狂的话,休学一年应该可以让他过分的热情冷却冷却。”
“如果这人不是一名单纯的跟踪狂呢?”张芷晴质问道,“好吧,单纯这个词和跟踪狂不搭边。跟踪狂就是跟踪狂。”
黄粱严肃的说道:“如果骚扰徐小姐的人不满足于暗中观察,而是想要采取更近一步的行动的话,我个人强烈建议徐小姐你立刻休学,回到安全的家中。这种事情只能防范于未然。”
“如果那人跟着学妹回到她的老家呢?如果他是个不肯轻言放弃的人呢?”张芷晴失望的看着黄粱,对他提出的解决方案感到不可置信,“这人是个执拗的心理扭曲的变态,你不能指望着他主动放弃。”
“不行...”徐青霞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妹妹,在读高中,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她陷入险境的话...不,我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问题在于想要在大学校园中找到一个偏执的跟踪狂,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黄粱苦笑着说道,“而且这名跟踪狂可能与你们俩就读的华清国立大学没有丝毫的关联,这人可能是那条大学街上的十几所高效学府中的任意一所大学的学生、教职员工或是其他在学校中学习工作的人。”见张芷晴想要反驳自己,黄粱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打断自己,“而且大学街附近可是外来人口聚集的区域。你们应该比我清楚,那片区域的人员流动有多大、成分有多复杂。”
张芷晴和徐海清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华清国立大学所在的街道有一个别名,叫做大学街。这是一个泛泛的称谓,囊括了附近的好几条街区。顾名思义,这一片区域内坐落着大大小小十几所大学。生活着几十万求学的学子。
大学街所处的区域在京阳市郊区的偏僻位置。不夸张的说,十五年前,那片地方除了几所大学是高层楼房外,其余的都是低矮的平房。走路不用超过半个小时,就能在道路两旁看到一人多高的苞米地。
是近些年的高速发展和开发,才让这一片偏僻的区域盖满了高楼大厦。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这一片新的开发区一点都不夸张。原本世代生活在低矮平房的人们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富翁,这一位位陡然而富的拆迁户们都住上了明亮的楼房,坐上了几百万的小跑车,享受着时代砸在他们头上的馅饼。
大批大批的外地人涌入了这片区域内,填满了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京阳市其他城区相比,在这里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还算是不那么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大笔的外地来的年轻人倾全家之力在这里买房子。
这些人在这里扎根,每天开车或是坐车两个小时甚至更多,去上班、去妄想着干翻这个世界。劳累了一天后,他们会堵在路上或是挤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地铁中,被这个世界干的服服帖帖。
而这些人还是住在大学街中的那些外地人中站在金字塔塔尖上的人。
毕竟他们拥有自己的房子,拥有一份能够养家的工作。
绝大分生活在大学街的外地人都很少见过京阳市繁华的面貌。他们住在破旧的公寓楼中,拼尽全力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想要用勤劳的双手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但是最终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将离开这里。和他们来时相比没什么收获,只是被生活磨灭了梦想。
人们来来往往,营造出了一副脆弱的虚幻景象。冷漠麻木的目光和充满希望的目光在这片土地上交汇在一起。它们可能在同一双眼眸中亮起,只是出现的时间不同罢了。
“大海捞针。”黄粱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徐青霞,你还是接受我的建议吧。休学一年。”
张芷晴用挑衅的目光注视着他:“如果这不是一起个案呢?”
“不是个案?你还找到了另一个被跟踪狂骚扰的学妹?”黄粱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一块带来不好吗?”
“因为...”张芷晴咬紧嘴唇,鲜红色的嘴唇像是甜美的果冻一般柔软的凹陷下去,“因为她们都死了。”
“死了?”黄粱目光严峻的盯着她看。
张芷晴压低声音说道:“你听说过流传在大学街的都市传说‘看不见的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