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王八蛋从哪里冒出来的!”
疯子们如同巨浪一般涌出,黑潮将三人分割开来。
方锦臣的视野彻底被人群吞没了,他和林哲无法看到对面的文品。
失控的人群很快发现了方锦臣和林哲。
两人拔出手枪还击,但是考虑到子弹有限,他们不得不节省。
方锦臣喊道:“后撤,我们先后撤!不能被他们围住!”
那些疯子们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们几乎逮到活人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即便有的黑衣卫已经倒地,那些凶残的家伙依然追上去用武器砸在黑衣卫的身体上,然后用牙齿用力撕咬他的身体。
这根本就是吃人的野兽,哪里还像个正常人类!
黑衣卫的战车班姗姗来迟临时组建成车垒,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他们踏上马车顶,开枪还击。
——砰砰砰!
枪口喷吐愤怒的火焰,释放的白雾犹如幽灵笼罩在广场上空。
方锦臣记起之前的教训,对付这些疯子必须击中要害:
大脑或者心脏,否则便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他捡起疯子尸体旁的斧子,朝着身前的敌人重重一挥,血雾喷洒,连头带肩将其削成两截。
他和林哲边打边退,疯子们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几乎是胡乱攻击。
虽然表面难缠,但找到窍门其实并不难对付。
方锦臣斩下一颗又一颗脑袋,用尽全力掌击打断疯子的喉骨。
又一个疯子扑向他的身体,方锦臣当即飞身一腿正中袭击者的面门,“砰”地一声将疯子的脑袋踢得向后断折。
可是这样没完没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接近钟楼。
“文品!”方锦臣喊道,“你这家伙在什么地方?”
“文妹的处境好像比我们更好一些,警察先生。”林哲说道。
文品熟练地挥舞匕首,在敌人冲锋而至时,刀锋迎面突袭,直插眼窝,用力将脑袋钉向墙壁。
说来也奇怪,疯子们似乎对文品不感兴趣,他的周围倒是没有太多疯子,疯子大多都冲着黑衣卫和方警官的方向过去了。
文品回应了方锦臣一声。
方警官说:“钟楼里好像没什么人了,你赶紧上去救那孩子,我们一会儿就来……”
文品点点头,顺手一刀割断敌人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朝着楼上奔去。
“现在,我们得赶快脱身了。”方锦臣倒转斧子,俨然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暗红的光芒笼罩中空的塔楼。
塔顶巨大的铜钟被四根粗大的铁链栓住,高高在上,仿佛一张巨魔的大口,令人敬畏。
文品孤身进入虎穴,难免心理有些紧张,他左手紧握锯齿匕首,右手将左轮架在左腕上。
螺旋的阶梯好似通往天际,漫长而诡异。
他总能听到周围有怪异的低语和脚步声,然而他却看不到任何人。
除了,地上的死尸。
每上一层楼梯都能看到被割喉或穿心的尸体,或倒挂在扶手上,或躺在黑暗的角落里,手法快而致命。
他们几乎像是在一瞬间被杀死,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他们的眼中甚至没有恐惧的神色,仍然保持着死前癫狂的状态。
这些人都是之前那些疯子,他们竟然统统死在了楼梯上。
文品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尸体。
难道这些人都是程澜衣杀的吗?
他无法想象,一个柔弱女子竟有如此的能耐。
若非赶着救人,否则他绝不想单独面对这样恐怖的对手。
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文品心道。
钟楼褪色的墙壁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越往上墙面便越破旧,蛛网般的裂痕也越来越多,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文品站在接近塔顶的位置上,忽然,他听闻一声惨叫,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顶端坠落,跌入了深邃的天井之中。
幸好不是我。他胆战心惊地想。
文品顺着楼梯走上了大表盘之后的机械室里。
指针滴滴答答,机械喀喇喀喇,它们彼此交织,如同暗夜的协奏曲,清晰回荡。
车轮般巨大的齿轮不停转动着,血色的月光刺破玻璃表盘,直射入阴暗的机械室。
这时候,文品发现机械室往上的墙壁布满了诡异的树根,它们在月光照射下化成一条条粗壮的血管,爬满破旧的墙壁。
有的地方,那些“血管”将一具具死尸捆绑在墙上和地上。
枝干和藤蔓像舌头一样从死者的口中延伸出来。
月光映照地面,枝干和尸体上站着食死的乌鸦,它们刚刚显然美美饱餐了一顿。
他踩过血色和绿色的苔藓,又湿又滑,如同踩在烂泥之上。
那些红眼的乌鸦立刻便从树根包裹的死尸上飞走,留下那些几乎完全被咬烂的人脸,升入钟楼的塔顶。
文品往上抬头,发现那口大钟也被树根所缠绕,铁链上挂着长而细密的木须,就像无数条蠕虫悬在空中。
这也太恶心了……文品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吐出来。
文品扶着铁栏往下看,钟楼之下已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他咽了咽口水,通往钟楼塔顶的便是这最后一扇生锈的铁门了。
文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很希望此刻林哲能在自己身后,哪怕是那憨憨方警官也好。
然而此时此刻,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他深深预感到了某种威胁。
——一种深刻在骨髓里的,本能感到的威胁。
与之前的不同,这种危险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不是太平区疗养院带来的压迫感,不是永宁街所带来的惊悚感。
——他并不害怕程澜衣,也不害怕疯子,他所害怕的,是这个世界中,他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掌控一切,每个人都是牵线木偶,我是,邪教徒们也是。
机械心脏怦怦直跳。
他不由得想起何塞先生那本《世界史》里的一句话:
人类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人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都做过什么事。
也不知道不眠之海更南方的世界存在着什么,铁林是否存在文明,我们的地下世界又存在什么样的秘密……
不是人类不想发掘,而是人们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感到恐惧,闭上眼睛,一切便不存在。
文品最后检查了自己的武器。
半透明的表盘镜面里倒映着自己那张阴郁,且犹如短命鬼般的苍白脸颊。
——阴影笼罩着镜面的文品,随着角度的变化,他的身影也在不断扭曲。
他下定了决心,也思考到了无数种结果,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出其不意,一瞬之间用子弹将威胁直接清除,决不能如同上次面对天师那样手软。
他在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文品立刻微微曲身,疾步走向那扇生锈的铁门,步伐迅捷而轻盈。
他拨下左轮撞击锤,将子弹调整至待击位置,将手伸向门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文品发现自己的眼前融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犹如幽灵一般直接穿入了封死的大门之中。
再睁开眼睛之时,文品猛然发觉自己站在一处荒凉的废墟中。
“这里是……”
他感觉这里很像是十人议会的幻境,可是有些不太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左右颠倒的,红月沉没在无边的大海中。
此地空无一人,没有主座,没有其他的议会成员,只有他自己。
这里是一个新的未知空间,难道会是程澜衣创造出来的吗?
可他却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文品在一张废墟里的长桌上看到了一套绣花旗袍,远远看去仿佛是印在桌上的人形水渍。
它看起来很破旧,可是却被铺得整整齐齐,它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惜它。
四周的残柱上挂着各种书法卷轴,上面都是一些描述爱情和希望的句子,落款上备注的名字却是“陈启明”,而另一个人则是“程澜衣”。
四处弥漫着黑尘,撕裂的风吟似乎在诉说某段尘封的过往。
就在文品努力寻找出口的时候,通往混浊大海的方向莫名浮现了一道漆黑的大门。
文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穿入了那扇怪异的黑门。
外面竟然就是钟楼的塔顶!
而就在离开幻境的一刹那,他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