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因着两人的交手而变得凌乱,张庭安撑手半跪在地上,久久也没回神。
陈宝香想伸手去拉他。
但月门外突然有人过来,不敢置信地出声:“怎么?”
陈宝香抬头。
沐浴过的大仙换了一身月色流云袍,宽大的袖口在夜风里飞扬,像极了下凡来的仙人。
他快步朝她的方向走来,一向平和的眼眸里难得露出了焦急。
“我没事。”她咧嘴,下意识地朝他伸手,“方才我和你大哥——”
“大哥!”月色的影子从她身侧掠过,急急地去扶地上的人。
陈宝香愣住。
空中的双手尴尬地收回,她扭头,就见张知序捏着张庭安的手肘,惊愕地接住他嘴角溢出来的血,又怔愣地抬眼看向自己。
她迎着他的目光,懵懵地解释:“我们在比试。”
“什么比试要下这么重的手?”他皱眉。
陈宝香抓着地的指尖微微一缩。
“二哥哥,这是大哥提出的比试。”银月扯了扯他的衣袖,“宝香姐姐也受伤了的。”
张知序愣住,心头一紧,伸手就去捏陈宝香的胳膊。
“我没事。”陈宝香飞快躲开他,“你先让大夫来给你大哥看看,我这还好,他都吐血了。”
“还有里头那个挨打的,也得找大夫来看看。”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张银月脸色一白,立马往厢房里跑。张知序也回过神,背起自家大哥先去找床榻。
陈宝香深吸一口气,放下流星锤,跟着慢慢地往房间里挪。
耳边嗡鸣,张庭安抓着床弦,好半晌之后眼前才看清东西。
他喘了喘粗气,侧头看向旁边。
“大哥?”张知序皱眉看着他。
他懊恼地道:“你倒是会赶时候,专挑我丢脸的趟上来。”
“陈宝香不是有意的。”张知序抿唇,“她是天生力气就大,下手也没个轻重。”
哼笑着咳嗽两声,张庭安看向一旁缩着的陈宝香:“你。”
“大将军恕罪。”陈宝香缩了缩脖子,“我错了,真知道错了。”
“我是想问。”张庭安没好气地道,“你在武吏衙门是跟着哪个师父在学拳脚?”
“没有正式的师父。”陈宝香埋着头道,“谁在带徒弟我就跟着去蹭蹭,偶尔徐不然徐大人有空,也教我两招。”
“怪不得全是野路子。”张庭安冷哼,但神色却缓和了下来,“赶明儿我给你找个正经师父,你跟着学学,兴许能有出息。”
陈宝香傻眼了。
她都把人打成这样了,人家不记仇,还给她找师父?
“大哥是惜才之人。”张知序低声解释,“还不快谢谢大哥?”
“多谢大将军。”她乖乖拱手。
“你也去隔壁看看大夫,我方才下手可没留情。”
“好。”陈宝香起身。
张知序跟着站起,想看她伤势,结果大哥却道:“你留下,我还有话要问。”
陈宝香飞快地出去了,头也没回。
张知序看着她的背影,眉心又拢了起来。
“怎么,很担心?”张庭安靠坐起来,瞥他两眼,“这倒是稀奇。”
“大哥有所不知。”他抿唇,“她那个人,受伤了会很受罪。”
听听这话,更不像是他嘴里能说出来的了。
张庭安觉得不可思议:“我不在上京这几年,你遭遇大变故了?”
“没有。”
“那怎么会收那样的女子做外室?”
张知序哭笑不得:“谁说她是我外室?”
“不是?”
“她是武吏衙门的录事,实在没地方住,我才收容了她。”
连搪塞他的话都一模一样,多半是串了口供。
张庭安瞥了房间的墙壁一眼,突然问:“那你并不喜欢她?”
张知序一顿。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像陈宝香对裴如珩那样?
一想到陈宝香在裴如珩面前做的种种蠢事,张知序黑着脸连连摇头。
“当真不喜欢啊?”张庭安挑眉,“不喜欢就罢了,表情怎么这般嫌弃,叫人家姑娘见了,怕是要伤心。”
“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大哥,我没想那么多。”张知序拿出一封御疏,“我眼下想的只有这桩案子,还请大哥帮忙提告。”
张庭安拿起御疏翻看,张知序在旁边开始给他解释来龙去脉。
银月从张溪来那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宝香一个人靠坐在墙边的椅子里发呆。
屋子里站着一个侍女,见她进来,连忙避让出去。她狐疑地看着,刚想问怎么不请大夫,就听见自家大哥和二哥的声音从隔壁清晰传来。
这屋子……
张银月反应过来,连忙将陈宝香扶起来往外走。
绕过几处回廊走得远了,她才气呼呼地开口:“宝香姐姐你别理我大哥,他就是不想你和二哥哥在一起。”
陈宝香捂着肩头咧嘴:“能理解,我也没往心里去。”
“那是再好不过了。”银月松了口气,边走边解释,“我祖母那一支是落后小国的贵族出身,他们守着小国的旧制,不许男女单独往来授受,更不许无名无分地沾染。大哥从小被祖母带大,耳濡目染,便也十分古板守旧。”
“所以你看,他一回来,张溪来就要挨打,今日要不是你来得快,他真能把人打死。”
“不是说小张大人是你大哥养大的?”
“是啊。”银月焉下来,“平心而论,大哥没有苛待过张溪来,吃穿用度、私塾念书,所有的东西他都跟府里嫡亲的公子没有两样,他十三岁生辰那年,大哥还日夜兼程地从西茗赶回来,就为了给他做碗长寿面。”
陈宝香越听越迷糊:“这不感情挺好的?”
“是挺好的,可一旦碰上我的事,大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银月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愿意让张溪来与我亲近,我和他也是家人呀,一起出游能坏什么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