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星下午看了会儿书,发现自己越来越静不下心。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怎么处理男女情爱。看着看着心里又烦躁了起来,她知道孙召南在他的卧室,她想去找他,又没有理由,也怕打扰他。
终于她还是去敲了门,她可是行动派。
孙召南打开房门,只露一条缝隙,门里还扣着安全锁链,孙小星一看就知道他不想让她进去。中午的愉悦一扫而光,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生气,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哥哥,晚餐我穿什么好?”孙小星松开推着房门的手。
“你随意,舒服就行”,孙召南轻描淡写的。
“那我穿个破洞裤套个大T恤,会不会显得不尊重人家。”孙小星用话顶着他。
“可以的,我也没见过你穿”,孙召南露出半张脸,没什么表情:“我还要忙”。就关上了门。
孙小星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她跑到卧室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牛仔裤,就用剪刀剪掉了半截,然后在大腿上用剪刀抠了几个大窟窿,还抽出了丝,用梳子梳了一下。
又翻出一件宽大的白T恤。这是孙召南几年前带着她在巴塞罗那的毕加索博物馆买的。胸口是毕加索用一笔线条勾勒出的一条抽象的黑狗。她找出一支黑色记号笔就在狗脖子上画了个项圈,再画了个抽象的男人在下面牵着。
这下解气了,孙召南,我看你投不投降。孙小星累靠在床边,孩子气地傻笑着。
晚餐前他听到孙召南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她知道应该是客人来了,孙小星早已把自己的创作穿在了身上。就等着那一刻,她已经想到了哥哥的客人肯定会恭维她,很酷,很有个性。孙召南也不至于下不来台。这次她一定要捉弄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只会嘴上喊喊。
可是当她走到大厅中央,透过大门,看到孙召南迎进来的人时,她后悔了。她想跑回房间去换件衣服,来不及了,来者已经看到了她,并且跟她打招呼:“你好!是小星妹妹吗?”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大美女,穿着一条黑丝绒长裙,头发一半盘着,一半垂落在一侧肩膀,搭在她的天鹅颈上,正式又慵懒,气质绝佳。脚上一双正红色丝绒尖头鞋,露出白皙的脚背,浓烈又诱惑。
孙小星像一根木桩一样定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孙召南也看向了她,那眼神里要说没有吃惊是不可能的,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小星,这是fanny,我朋友。”
Fanny听到对自己的介绍,对孙召南瞟了一眼。
“你好!fanny姐姐,你真漂亮!”孙小星嘴还是很甜的,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酸的,甚至她觉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嘴巴里都是酸味。她在孙召南家里十五年,第一次看到有女性朋友来做客。
那么光彩夺目,像一只尊贵优雅的黑天鹅伫立在那,而自己就像那只一身灰毛的丑小鸭。大腿上的破洞还翻着毛边,露着肉。
Fanny对小星没做任何点评,完全没有恭维她。只是说了声谢谢,初次见面送了小星一份包装精美的伴手礼。
孙小星像瘪了的气球,走回了自己房间,她要去换条裙子,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翻来翻去对自己的所有裙子都不满意,都太土了,穿上都太蠢了。她本来就是个朴素的女孩,她的裙子都很学生气,要么可爱,要么简约。
要是十八岁生日那条裙子在,该多好呀,是孙召南给她定制的华伦天奴的花朵裙,重工刺绣,穿在身上却薄如蝉翼,轻盈脱俗,衬得她也像一朵美丽出挑的鲜花一样,娇嫩欲滴。可是都被她的呕吐物给毁了,而且那天在浴房里泡了水,已经送到华伦天奴去修复了。
她意识到自己自卑了,也恼怒了,她恼的是孙召南完全没有提醒她,维护她的自尊心;她恼的是自己自作聪明,非要穿个奇装异服让自己无地自容。
还好,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然后选了一条白色长裙给自己换上。照了下镜子,她不施脂粉,虽比不上fanny明艳动人,但是清新脱俗,爹妈给的天生丽质还是在的。
我也不差。她给自己打气。走出了房间。
他们都已经落座,就等着孙小星。
“fanny姐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孙小星挤出了很官方的笑容。
孙召南看了一眼孙小星,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被孙小星留意到了。孙小星觉得自己肯定被看扁了,却无可奈何。很快特地请过来的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定制的法式大餐上桌了,桌上堆满了一大堆,盘子碟子,刀子叉子,还有烛台鲜花。孙召南坐主座,她和fanny一左一右坐在孙召南两侧。
我真够蠢的,我但凡下来看一下餐厅的布置和摆设,我也就知道今天得穿得好看一点,不会那么瞎胡闹了。哎,都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吧。孙小星心里想着就大吃起来。
孙召南一会儿给fanny倒酒,一会给她分菜递东西,殷勤周到。孙小星如坐针毡,虽然东西很好吃,她也吃不下去了。她感觉不太对劲,这两个人暗流涌动的,好像要发生什么。换作以往她是看不出的。经过那一晚后,她觉得自己变了,看得出男女之间的暧昧了,虽然还不是那么敏锐,但她能看到了。
她觉得心口堵得慌,长舒一口气,“呃”。
“噎着了吗?”孙召南问她,温和关切,标准的哥哥问妹妹。
“没有,我只是吃撑了。我回去复习了。”孙小星站起来,对Fanny点了下头,笑着说:“fanny姐姐,您慢用。”
“好的,小星妹妹!”Fanny的笑容和声音都很客套。
孙小星快速往房间走去,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她觉得自己快扭曲了,再装模作样下去,自己要疯了。她不想看到fanny,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但是她还是听到孙召南说了一句:“快高考了,压力大”。
孙小星瘫在床上,觉得自己半死不活的,心里揪着难受。此刻她已经忘了自己先前的出丑,忧心忡忡,心里想得都是孙召南与fanny到底什么关系。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在外面高级餐厅用餐,为什么非要在家宴请。
为什么孙召南自己穿着白衬衫和西裤,却让自己随意,是故意让自己出丑吗?
这顿晚餐到底什么时候吃完,fanny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思来想去,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混乱不清。突然她听到了一阵音乐,是唱机里在放协奏曲,缠绵浪漫。
孙小星一个激灵,砰的一下打开了门,她走到外面,看到大厅里昏暗的灯光下,孙召南与fanny搂在一起,几乎要吻上了,因为被她的开门声惊到,两人的头才分开,fanny的手还搭在孙召南肩膀上,孙召南的手也搂在fanny的腰上。
孙小星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溺水了一样,呼吸不到空气,她浑身冰凉,四肢发抖,大口的喘气。
“我们吵到你复习了吗?小星妹妹”,fanny马上松开手,向着孙小星走过来,并伸出手想安抚她:“对不起”。
孙小星大吼一声:“别碰我”。把fanny吓了一跳。
孙召南站在那,双手插进裤兜,锁紧了眉头。
“亲爱的,那我走了,让妹妹好好复习吧,十年寒窗”,Fanny理了一下头发,拿起她的手包就走。
“我送你”,孙召南跟了上去。
“不用了,司机在等我”,fanny推开门,走了出去。孙召南跟了出去。
等孙召南回来的时候,孙小星已经不在大厅。
她已经跑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眼泪滚滚,打湿了被子,她越哭越伤心,先是无声的哭泣,接着越来越控制不住,发出些许声音,她就用被子捂着嘴巴。她不想外面听到。哭了很久以后,她又开始无声的流泪,她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流干了,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她在床上坐到天明,看着窗外从黑漆漆到有亮光,再到明亮。整个晚上孙召南没有来敲她的门,因为太伤心,她并未留意到昨晚孙召南是跟fanny走了一夜未归呢?还是回到了这幢房子里。
早晨她没出去吃早饭,中午她也没出去吃午饭,她很奇怪,就像她死了一样,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她。她坐累了就躺着,躺累了又坐着,哭累了就眯一会儿眼睛。
傍晚的时候,她觉得饿了,胃有点痛,她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高考,同时意识到高考才是改变自己的最有效的途径,她就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门。饿了一天,她脚底打飘,心里一个大窟窿。她锁都拧不对了,试了几次才把反锁打开,我可真蠢。
拉开房门的时候,她看到孙召南站在门口,孙召南马上用一个脚卡在了门框,她想关上也来不及了。
虽然她不想看到他,但是又盼望着他敲门,等了一夜,又等了一个白天,当这张俊朗、刚毅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关上。
此刻,她的眼泪又像下雨一样,掉在了地上。
孙召南抓住她,往外拖:“出来吃点东西”。
“我想先洗漱一下”,孙小星确实饿了,但是她还想保持自己的形象,并非赌气。
“先吃,再洗漱,你现在血糖很低,去洗澡会晕过去的”。孙召南不松手。
好吧,那就吃吧,她不想去坐餐厅,看到餐桌都烦,就坐到了沙发上。很快孙召南就拿来了热牛奶和面包。
她瞧了一眼,想到昨天的法式大餐,眼泪反而止住了。对啊。我这只丑小鸭配吗?
孙召南坐在侧面的沙发上,与她有一个座位的距离,声音低沉地说:“饿了一天,吃这些比较好。”
孙小星用尽力气大喊:“姜姨,我要吃牛排和菠萝油!”因为太用力,都把自己喊呛了,咳了几下。一咳感觉胃里空荡荡的更饿了。
“我给阿姨们都放假了,”孙召南说。
“姜姨从不放假!”孙小星不信。
“家里现在除了我们俩,只有honey。”孙召南悠悠地说道。
他是特意安排阿姨们都休息的,把姜姨和陈阿姨都送到了度假酒店里,说是让她们放假放松,其实是因为小星。
如此一来,孙小星没有了选择,三下两下就吃完了面包和牛奶。
孙召南看她狼吞虎咽地,就在边上吐槽她:“你不懂饿久了要细嚼慢咽吗?”
“不懂!”现在只有他俩,她就也没了顾忌:“你们是不是接吻了?”
看似大声问出了这句话,其实她牙齿都在打颤,差点咬到舌头。孙小星低着头,视线落在空牛奶杯上。她不敢看孙召南,不敢听他的回答。自己像是要去刑场赴死了一样。
“没有,跳舞时Fanny眼睫毛掉了,我只是在帮她察看有没有刮到眼睛。”孙召南靠着沙发背。
什么?敢情我白哭了一天,白白饿了一天?你帮她察看她有没有伤到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差点哭瞎了眼睛。孙小星也就只敢这么内心戏一下,不敢说出来。
孙小星感觉自己有了点生机,抬眼盯着孙召南的眼睛,抓住机会追问:“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是朋友。”孙召南一字一句的说,眼神丝毫没有闪躲逃避。
“那你为什么搂着她?”孙小星继续问。
召南:“伦巴不搂着,怎么跳?”
小星:“那为什么跳伦巴?”
召南:“这音乐正好适合跳伦巴”。
“如果是段嘣嘣嘣的音乐,你们是不是就跳街舞了”,孙小星胡乱出击了。
“我会跳,但我不知道Fanny会不会跳”。孙召南继续回答,并不厌烦。
小星:“你什么时候学的伦巴?”
召南:“童子功,小时候爸妈喜欢让我学的。”
小星:“街舞呢?”
召南:“去美国读书学的”。
小星:“那你为什么让我学古典舞,不让我学伦巴?”
召南:“我在美国读书时发现我们的民族舞和古典舞在外国人眼里很出彩。万一你以后要留学,可能对你有帮助。”
孙小星的提问已经失焦了。
“那你是先认识她还是先认识我?”孙小星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当然是先认识你”,孙召南眼里有了笑意。
对哦,我三岁,他就认识我了,都认识十五年了,怎么会先认识Fanny,我可真蠢。这是什么蠢问题,孙小星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她还没有放弃,还要问:“我昨天出丑,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很得意?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傻瓜一样。你觉得丢脸吗”。
说到这个,一贯严肃的孙召南笑了两下,没有出声回答。
孙小星感觉被嘲笑了,脸一热,伸手推了一下他:“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诉我穿正式一点?是故意的吗?”
孙召南饶有兴致地看着小星,她就像一只气鼓鼓的虚张声势的小鸟在不停扑腾着翅膀,却扇不出多大的风。
“我当时正在忙,想快点结束手上的工作,你平平常常穿就行了,平时不都挺好看的吗?”孙召南摸着自己的下巴,还是带着笑:“谁知道你会这样,不过也挺好看的,嘻哈风。”
孙小星心里舒服多了,但是她自我感觉这一轮对话中自己难得处于上风,她还要怼他:“你一直笑什么,你的朋友最美,像只黑天鹅。”
“我笑得是后来你穿了白色长裙,与fanny一黑一白,一左一右坐在我边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白无常来带我走了。”孙召南特地在黑白无常四个字上用了重音,说完他呵呵呵地笑出了声。
哈哈,孙小星也笑了,还真像。
“阿姨都放假了,明天我们吃什么?”孙小星又问,吃饱肚子她也是很关心的。
“明天一早他们就来上班了”。孙召南打了个哈欠,他其实也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小星的卧室外,留意着卧室里的动静。
“明天周一,姜姨来得及赶回来给我做早饭吗?我可是七点就要走了。”孙小星嘀嘀咕咕。
孙召南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来不及就我给你做,你肯定有得吃。”又打了一个哈欠。
真的?听到这个,孙小星阴霾的情绪渐渐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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