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凌晨一点，急诊科安静得瘆人。
南一穿着白大褂往更衣室走。
值班护士拿着报表准备去查看病人情况，哒哒哒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脆。
南一刚从手术台下来，脑袋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神色疲倦，眼皮半掀，浑身有些酸痛，靠着记忆慢慢的挪动着脚步。
两人谁都没注意彼此，一个不小心相撞到。
啪－
报表散落，铁壳滑在地上响起尖锐的声音。
南一迅速清醒，蹲下身捡起掉落的报表，道歉道，“对不起。”
值班护士接过报表，同样也觉得不好意思，直摆手道，“南医生，您别道歉，我也有错。你……”
她抬眸看到南一几缕细发散在两额，眼底青黑，腰间白大褂上几滴血迹。又抬头看向护士站上方的钟，担忧道，“南医生您赶紧回家休息，这都一点了，真是辛苦您了。”
南一笑着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穿过长长的走廊，暗淡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鼻间。经常听病人抱怨气味难闻，南一将双手放到鼻间，闻了闻，紧拧眉梢，确实难闻。
更衣室，南一脱掉白大褂，余光瞥到那几滴血迹，眼睑一垂。几秒后，她用力一撮，血迹已经干涸凝结，一下子撮尽。
看着干净的白大褂，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迅速将其扔进柜中，拿出备用鞋穿上。
大厅。南一在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脸上还带着水珠，精神明显清醒一些。
走到大门口，不知怎的回头看了眼急诊室亮着的绿灯。
身后传来急切的喊声，“快让，快让。”
急救床从身旁飞驰而过，南一想也没想，提步跑着跟去。
急救室门外被家属堵住，南一拉住哭得最凶的家属，急声说，“我是医生，麻烦让我进去。”
女人听言，双手颤抖的抓着南一的手，夹着哭腔说，“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医生，医生。”
南一没时间去看她的脸，自顾自的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抢救。”推门进去。
“心跳45－50……”
“不好，呼吸急速下降。”
“……”
“准备电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南一和那位男医生相视一眼点头。
“电击第一次，电击第二次，电击第三次……”
抢救室仿佛只有那一阵一阵的电击声，此刻她们正在与死神战斗。
时间飞速流走，一次次电击，突然护士激动的说，“呼吸正常，血压正常，心跳正常……”
大家纷纷松了口气。南一放下电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病人什么情况？”
“右侧头顶部出血。”
南一皱眉，头顶出血？
她捏了捏发酸的手，抬眸看向病床上的人。
只那一眼，她僵硬住。头顶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指尖发颤，脸色煞白得看不到一丝血气，嘴唇发白。她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惊慌的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扶住，“南医生，你没事吧。”
南一移开目光，她不敢直视病床上的人，脑海里浮现方才抢救时一幕一幕的画面，双手颤抖着，哑声说，“病人凝血功能障碍。”
“不是外伤吗？”护士不解的问，“南医生，你怎么知道？”
南一竭力稳住身体，厉声道，“马上去叫宋医生过来。”
护士一脸疑惑，但看到南一通红的眼，咬得发白的嘴唇，被吓到，急忙应声抬腿跑去。
急救室内，大家疑惑的看着她。
“我先出去了。”南一低着眸，拖着踉跄的步伐离开。
推开门，眼前一阵晕眩，仿佛下一瞬就要倒地。她双手被抓住，耳边响起女人的哭腔，“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南一此刻脑袋嗡嗡作响，那副画面挥之不去，反反复复的回放着。她想抬眸望一望这位焦急的母亲，可她浑身发软，双脚无力，竟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南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开来到楼梯口。
楼梯口很安静，灯光一闪一闪的，女人的低低抽泣声响起。
南一头磕在墙壁上，双手自然下垂，看得出指尖剧烈的发颤，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她压抑着哭声。
南一曾经幻想过无数人躺在手术台上，甚至有亲人。可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会无声息的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等着抢救。
她不断反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
过了不知多久，吱呀一声，楼梯门被打开。
“人已经没事了，现在在病房。”宋语说。
南一坐在楼梯上，脸埋进指尖。听到声音，她抬头，通红的眼看着宋语，脸颊留有泪痕，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语叹着气说，“去看看吧。”
南一站在病房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现在分明不是夏天，但她握着把手的手已经被浸湿。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浑身都看不出她方才惊慌无措的模样。
“南医生？”护士端着药过来，“你要进去吗？”
南一楞楞的点头，慢慢跟在护士后面。
进到病房，南一看到他头被纱布团团包住，半靠在病床上。床边坐着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女人，他正侧头跟那个女人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笑。
护士放下药，交代着说，“每天三次，一次一粒。”
“谢谢护士。”
“应该的。”话落，护士指向南一，“这是我们南医生，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她说。”
闻言，大家的目光汇聚过来。
南一慢慢地抬眸，她看到男人清晰的面容，鼻子变得更挺，脸褪去少年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不变的依旧是那双诱人的桃花眼。
男人直直的望着她。
她直视着男人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笑着说，“陆凡，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