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这一天么?
一向自认为心性坚韧,且把自己看做是西方教中流砥柱的宝光道人,看着刑台上持刀人,他心中竟有一丝解脱。
人?
检校司中的那些恶鬼,当真还还能够称呼为人么?
便是地狱之中的妖魔,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竟如此没有人性,还胆敢玩弄仙人心智。
以宝光道人的修为,称一声仙人,当然不过分。可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却终究是在尤浑这一介凡人的面前败下阵来。
尤浑曾经说过一句话,让宝光道人至今难以忘怀,“在你玩弄人心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被我这区区一个凡人操办?仙人...你的眼睛太高了,高到完全不将吾等凡人看在眼中。而事实证明,你也只不过一个侥幸拥有了一些力量的凡人而已,当你失去了修为,又同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区别呢?”
“哦,确实也有些不同,多少是要比寻常凡人硬气一些的,毕竟能挺过我这里半轮刑具。”
而尤浑说这话的时候,有人正在往他的粪门之中灌蜜汁,并且一旁还有一箩筐的不知名虫子,据尤浑所言,这虫子是他专门培育出来的,最喜甜食...
在行刑的过程中,依旧是镜妖依旧全程照录。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说实话,尤浑还真没有让他受什么皮肉之苦,用的全都是摧心之法,对宝光道人造成的精神打击,那几乎是留下了无法逆转的心理阴影。
否则也不会将今日当成是自己的解脱。
而宝光道人愿意交待一些事情,也是因为尤浑答应了他,能够最大限度的为他保留一些清白。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恶魔一样的人类,一步一步的摧毁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可对方的保证...还真就能够让宝光有所信服。
可换句话说,宝光道人也只能选择尤浑还有几分“信义”了。
今日也算是给了他一些体面,检校司的人还专门为他洗漱更衣,让他体面上路...其实殷商也是借机告知三界,你们看...宝光道人在我们的监牢里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故而他交待的那些问题,完全不是屈打成招而来。
台下。
弥勒道人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因为在他看来,本应当是在监牢之中受尽折磨的宝光道人,此刻看起来除了有几分憔悴虚弱之外,哪里有半分受过大刑的模样?
他此来的一个任务,就是想要弄清楚宝光道人在检校司中究竟受到了怎样严刑拷打,才让他招供了许多关于西方教谋划香火之事。
此前本想要潜入检校司,然而检校司防护重重,即便是弥勒道人也轻易也很难进入。即便是有西方教的修士偷袭检校司,引出了截教的八位仙人,但弥勒道人依旧怀疑,这并非是守卫检校司的全部力量。
可以宝光道人的心性,想要让他招认这些事情,也绝没有那么容易...此事之中透漏着古怪。
也不怪弥勒道人不解,毕竟若非是亲历者,谁又能知道宝光道人在检校司大牢之中的遭遇呢?
刑台之上,宝光道人也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己的骨气,他十分顺畅的跪在刀口之下,闭目待死。
而行刑之人,乃是余元的弟子,余化。
他本是汜水关总兵韩荣麾下大将,精通上清仙法,人送外号“七首将军”,此刻他手中所持,乃是师尊专门为了斩仙所炼制的“化血神刀”。
若中此刀,神仙难救。
余化虽然早知道师尊到了朝歌,却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见,直到前些时候,师尊一封书信到了,余化连夜赶到朝歌,特意来当这个行刑官。
而且听师尊透露,大王欲要让他独领一关,此番宣他入朝,恐怕还存了考校之心。
若说以往时候,余化对朝廷并不算上心,可当他听闻就连师尊都接受大王的招揽,成为殷商王宫供奉之后,这心态便慢慢开始转变了。
纣王也确实有重用余化的意思,只是这余化虽然道法不凡,然而这独领一关为总兵,与在人帐下为将,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后者只需要考虑击退来犯之敌,保卫城池即可...而前者,要操心事情那可就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关城总兵的实力并不是太强,但却能稳坐一把手的位置,就是他们在治理民生方面,有着不俗的能力。
毕竟似黄飞虎这样的文武全才,还是太少了些。
故而在各处关城总兵的人选上,也会做出相应的取舍。
靠近外服的关城,当然就要以武为主,而内服之中的关城,多以文治当先。
而如今的纣王,更希望殷商的总兵们,都是文武全才才好...如果还能懂一些道法神通,那就更加完美。毕竟往后殷商要面对的敌人,可并非是凡人。
余化便是纣王选中的一个重点培养对象。
对此,他是征询过余元的意见的,余元则表示,余化能够得到大王的看重,那是他自身的造化...只是余化在文不成武不就,只是仗着跟自己学的道法,才能成为汜水关大将...想要调教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用余元的话来说,单论武艺...不说是太子殷郊,便是现在他门下学艺的二殿下殷洪,恐怕都能稳压他一头。
不得不说,纣王的血脉之力,确实强大。
看似平平无奇的殷洪,在余元的调教之下,武艺那是一日千里,甚至在上清道法之上,也展露出了不俗的天分,然而他的天赋神通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虽然随着殷洪的年岁增长,他也并没有似小时候那样,一直将此事挂在口中,但不论是父亲纣王,还是师父余元其实都能够看出来,这件事情始终横在他心里的一个心结。
今日殷洪也来观斩,就站在他的王兄殷郊身边儿...兄长的身形是愈发魁梧健硕了,几乎是继承了父王体质,自己也就比兄长小两岁而已,可是这个头...已然是比兄长挨了两个头还要多了。
这并非是殷洪个子矮小,同龄人中他也绝对算得上是翘楚,可在如此优秀的兄长面前,他就愈发显得平平无奇。
父王与师尊说,兄长是像父王,而自己多类母后。
但这话多是安慰之言,毕竟当年自己一句“不是父王亲子”,让母后回宫之后,好一顿棍棒...就让殷洪深刻的知晓,母后绝非表面上于群臣面前展现出来的雍容贤淑。
更有西宫黄姨娘说过,王后娘娘母仪天下,碍着身份很多事情她比较克制而已...又有几人知道,我才入宫时,王后娘娘还跟我切磋过武艺。
巧合的是,馨庆宫的杨姨娘也说过,她对王后娘娘的才情十分佩服,自己也就在画技上,敢言略胜一筹而已。
可见自己的母后才是文武双全的...自己像母后么?
殷洪觉着似乎也不太像...难不成自己非但不是父王亲子,亦非母后所出?
他曾经隐晦的向自己的师父旁敲侧击过,然后就被师父狠狠的操练一顿...
那一日,当殷洪筋疲力竭,躺在地上没了一丝一毫的气力,且脑袋空空不会胡思乱想之后,余元才向他说道:“你面容似母,脾性如父,乃货真价实的殷商二殿下...为师希望你莫要再纠结于天赋神通一事,修行一道,最重心境,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若时机一直不到呢?”殷洪下意识问了一句。
余元险些一脚给他踹出去。
也多亏是殷洪早无精神,口中念着水到渠成,便渐渐昏睡了过去,或许是起了作用...从这一日往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天赋神通”的事儿。
而此番,师兄余化的到来,其实也让殷洪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确实“天赋有异”。因为余化师兄,在同自己切磋时候,也陷入了自闭之中,并且说:“我怀疑我此前二十多年都修到了狗身上,武艺不如你就不说了,怎么连神通道法也如此凌厉?我这个当师兄的也就仗着修行时间长些,法力比你深厚,才不至于落败...师弟不愧是殷商王族血脉,恐再过两年,师兄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啊...是这样的么?
原本被兄长一直打击的自信心,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回暖。
余化绝非是有意夸大,他口中之言也都是发自内心,殷洪在修行之上的天赋,确实要在他之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最起码,自己在入门之后,单是一项最基础的土遁,便学了两年...而殷洪五行遁术已经十分纯熟,尤其是水遁尤其出众,那掌心雷也是随心而发...此等天赋便是在整个截教之中,也十分罕见,这难道不是顶级资质?
“大哥。”
殷洪的目光从刑台之上转向了四周观刑的民众,他忽眉头一皱,小声向一旁的兄长说道:“我瞧着有几个修士,似是不怀好意。”
“嗯。”殷郊也微微点头,“这宝光道人毕竟是西方教修士,虽然西方教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我想他们也不会无动于衷...父王本就是要以宝光道人引蛇出洞,先前袭击检校司的,恐怕就是这些人。”
见殷洪蠢蠢欲动,殷郊一手将他按住,“莫要胡乱出手,连你都能看出端倪,难道能瞒过父皇与闻太师是么?小心坏了大计。”
殷洪虽然有点愣,可他并不愚蠢,当下便听兄长的,只是一旁戒备。
此间布置,莫说是殷洪,便是殷郊也没有收到多少风声,但他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些事情...否则只是斩一个宝光道人而已,又何须这般大的阵仗?
这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弥勒道人也知道“宝光道人”就是纣王甩出来的鱼饵,来钓他们上钩的....然而对于弥勒道人来说,只是一个宝光道人得到话,还完全不值得他冒险。
生性谨慎的弥勒道人,一向以自身的安危为重,此番深入“敌后”,已经算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了,若还要去咬这一口明晃晃的钩子...那无疑于是自寻死路。
弥勒道人虽然自持修为,可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在朝歌惹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等“宝光道人”被斩首之后,探清其神魂之去向...这此是他此行的根本目的,至于的别,若能为之当然最好不过,若事不可为,弥勒道人决计不会出手。
若非师命在身,他前些时日在见到“申公豹”之后,便直接远遁千里之外。
弥勒道人是能够看出刑台上的宝光道人已是心死如灰,便是有机会出手救下他,又有何用呢?
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西方教修士,弥勒道人也只有一句话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可不是心善纯良的地藏师弟。
刑台之上,行刑的是余化,监斩的便是余化的师父余元...或许余元不认识弥勒道人,但弥勒道人对于截教的嫡传,还是有些研究的。
虽然对方只是截教三代弟子,但无疑是得了金灵圣母真传,且颇受截教圣人通天教主的喜爱...要知道寻常的三代弟子,可没有资格开辟自己的道场的。而这位余元大仙,在蓬莱岛拥有一处自己的道场。
那跟在纣王身边的闻太师,虽然修为上要差一些,但是他身为殷商太师,国运在身,此在朝歌城下,是人家的主场...弥勒道人还真不想招惹这一对儿师兄弟。
弥勒道人并不是怕了他们,而是担心万一斗起来收不住手,当真伤了他们,还要惹来金灵圣母出手。到时候想要脱身,可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时辰已到。”
监斩官余元,丢下了令牌,道一声:“斩!”
余化得了师父的令,便将手中化血神刀高高举起,虽然刀刃向着宝光道人的脖颈,但是他的心神却还是在防备那些隐匿在刑台之下的西方修士。
作为行刑之人,余化当然是得到了一些嘱托的。
而就当他神刀要落下的那一刻,果真就有几个西方教的修士按耐不住,直接腾空而起,向着刑台的方向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