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玉鼎真人有发作之意,实在是申公豹之言确实惊骇。传授人王“长生之道”,让其超脱红尘,逍遥于三界...亏他能想得出来。
玉鼎真人是不相信殷受得了长生,就会舍了王位不要,去寻什么逍遥...对于人王来说,得了长生,他们最想干的事情,一定是开疆扩土,统治更加广袤的疆域。
而南洲人族的地盘,之所以一直没能扩张,便是因为人王寿元有限的缘故,否则为什么三皇五帝飞升去了火云洞,那大禹也自三界不见了踪影?
甚至很多时候有能力的人王继位之后,收拾当下局面的烂摊子便已经焦头烂额,等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他们的年岁也就不小了,自然就无力向外扩张。
人族看似“弱小”的躯体,其实不过是掩盖住了其好战的天性。
当年的三界大地无疑是凶妖野兽之乐园,人族凭什么能够快速在三界站稳脚跟?
此事申公豹或许不清楚,但玉鼎真人是亲眼见识过的,人族在出世之后,用很短的时间便在三界闯出了一片天地,以往有些妖族还以人族为食,但后来险些被人族吃得灭了族。
只不过如今之三界,将人族鼎立之功,算在了三皇五帝的头上,以至于后人忽视了当年追随于三皇五帝的那些人族强者...或许也刻意为之。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只是商王似对长生无意,听吾之言,不为所动...”此刻的申公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引诱纣王修长生之术的初衷,是要以“长生”之术,挑动商王思绪,诱他行乱国之举。此刻反而是一副在为纣王着想,但对方并不领情的神态,言语之间似还有委屈。
但玉鼎真人听申公豹这一句话后,才算是浅松一息,但也因此引起了他对这位商王的好奇心...别说是一国之君,放眼整个三界之中,又有哪个生灵经得住长生的诱惑?
玉鼎真人心中思索之际,一旁的申公豹口中也并没有停下,“贫道起初以为他是劫昧蒙心,难舍人间至尊之位...但后来才知,应是截教修士于王驾前左右把挟,便是商王心有所动,但也不好向贫道表露心意。”
“然贫道身为玉虚门下,如何能坐视不理?”申公豹骤然起身,然片刻之间,又是一副唏嘘之态,“只是...那余元与石矶,已然记下了贫道,再往朝歌去,恐难成大事。”
说完这句话,申公豹向玉鼎真人深深一拜,“师兄,‘扶周灭商’乃是天命所在,吾欲救纣王脱离樊笼,更是义之所趋...如今吾于朝歌行事不便,故而特来请师兄出山,往朝歌一行,一来协助商王拨乱反正,二来也能于大劫之中,护住此等仁德之君。”
申公豹这一番话,且不论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总之玉鼎真人听过之后,别说他本就有意下山历劫,便是他心若磐石,也要被申公豹之言说动几分。
不过那殷商一朝,究竟如何...玉鼎真人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观究竟,至于申公豹之言...最多算是佐证,他当然不会尽信。
“既然如此。”玉鼎真人便应了申公豹所请,笑道:“贫道便下山走一遭。”
申公豹闻言大喜,“师兄肯出手,大事成矣!”
“唉!”玉鼎真人连忙摆手,“贫道此番下山,不图大事,不过身在劫中而已。”
见说动了玉鼎真人,申公豹便也不在玉泉山久留,这就要起身告辞,走时他还向玉鼎真人说道:“师兄久不下人间,不知那截教已经霸占了朝堂,不说那闻太师独揽朝纲,商王对其言都听之任之...便是各关总兵守将,甚至多路诸侯,不是截教门徒,便是家有弟子拜入截教门下...”
“师兄此番孤身一人入朝歌,怕是势单力薄...小弟去那三山五岳之间,广邀同道好友,添为师兄助臂。”
玉鼎真人笑语相送,但心中却愈发好奇这申公豹在朝歌的经历。
否则他如何来这般大的气性?
申公豹之言瞒得过其他人,但骗不了玉鼎真人...他口口声声说是为“商王”打算,可所行之事分明就是本着祸乱朝纲去的。
此人睚眦必报,恐是在朝歌吃了亏,存心报复。
玉鼎真人下山往朝歌去。
正巧灌州杨天佑也带了一家老小往朝歌来,一年之期已到,当初他应了杨任之邀请,说等杨婵长大了些,便前往朝歌,如今正是时候。
......
不提申公豹开始为封神大劫发力,总之朝歌城里还是一派歌舞升平之相,虽内里紧凑,但表面上似乎并没有流露出紧张的气氛。
王宫之内。
“大王,北海战报。”杨任将手中军报,呈了上去。
纣王看过之后,怒哼一声,“这个袁福通,反复无常...若非太师要以北海练兵,孤都想要御驾亲征,亲自斩下他的狗头。”
原来是战报上写了袁福通开城诈降,被闻太师识破,一阵斩了二十余小诸侯,并且太子殷郊勇冠三军,杀入城内活捉了袁福通。
就连闻太师都以为战事就此平定,还在想着北海平定之后,再找一处练兵场可没那么容易...但那袁福通却在囚车之中被人救走。
去年跟着闻太师出征的百战老兵,都已经回来一半儿了,如今这一半儿的新兵蛋子才到战场,都还没经历过几番战阵,若当真就这样班师回朝,确实不划算。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闻太师在营中说起此事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闻太师如此,袁福通也差不了多少...人生之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他本以为此番被闻太师所擒,就会被押解入京,待定罪之后,不日问斩...也算是结束了这一场荒唐的叛乱。当日那一员骁将,向自己冲杀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却不料当夜自己还在囚车之中,忽感一道光华耀眼,人便被救了出来,再等恢复清明的时候,已是平安到了北海城。
因为闻太师大军还在城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手...故而袁福通死里逃生回到北海之后,也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在那道人的协助之下,重新掌控了北海城。
也正是因此,反而还激发起了城中一些将士们的士气。
救了他的那道人,甚至在城头就开始行“蛊惑”之言,“君侯乃天命之人,不过许些灾劫,自可逢凶化吉。纣王无道,宠信奸佞,君侯行大义而揭竿,岂非正应天时?”
袁福通哪里懂什么天时?
但他现在大概已经知晓了,这北海看似是自己的北海,但实际上...自己不过是旁人背后操纵的傀儡罢了。
其实北海城的处境,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艰难,又有北洲妖族的助力,再加上闻太师一直在练兵...依靠城中充足的粮草,坚持个三五年绝对不成问题。
但架不住人心紊乱,并非所有人能够在闻太师的兵锋之下,保持淡定。袁福通为求变化,行诈降之计,可惜不知道为何走漏了风声,没能将闻太师赚入城中,反而被闻太师抓住破绽,险些丢了性命。
当时一起造反的七十二路诸侯,连番征战之下本就折损了不少,此一阵便又伤亡了二十余,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知仙长道号?在何处仙山修行?”
大约明白了自己处境的袁福通,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成了谁手里的刀,便是日后死了,也不是个糊涂鬼。
“贫道山野之人,道号宝光。”
......
“宝光道人。”
纣王看着北海军报之中所提及的这个道号,脑中并无印象。故而就寻来了余元与石矶娘娘,向他们二人询问道:“道长与娘娘,可知道此道人之底细?”
“不知。”余元摇摇头,“但应当不是阐教与人教门下。”
石矶娘娘也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阐教与人教门下的真修本就不多,再加上对方能够在闻太师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其道行便不会在闻仲之下,阐教与人教有数的那些真修,皆非此号...除非是对方隐瞒了真实身份。
至于是不是截教门下,那他们就真说不清楚了...毕竟他们两个也认不全本门弟子。
“多事之秋啊。”
余元与石矶娘娘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两个更倾向于此人是西方来客,奈何没有证据,以西方修士的面皮,恐怕也不会承认。
北海背后有人谋划,这事儿在纣王与闻太师这里早就推算出来了,忽然出现一位宝光道人,虽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局势尚不明朗,对方恐怕也不愿意轻易丢掉北海这一块儿飞地。
而对于纣王与闻太师来说,也乐见其成,留着北海便算是预留下了一处战场,未来或许就是双方斗法之地。
北海城中去了高人,闻太师也没有闲着,他先一步收服了龙须虎...并且在派遣袁洪于武夷山中招揽到了两位散修,正是拥有落宝金钱的萧升与曹宝。
此二人修为寻常,但这“落宝金钱”绝非等闲,《封神演义》之中,连落赵公明的缚龙索与定海珠,端的大放异彩。
可惜萧升想要以落宝金钱落赵公明的兵器神鞭,不意此宝只能落法宝,却落不得兵器,被神鞭正中顶门,当场身亡;那曹宝却把落宝金钱落下的宝贝,都予了燃灯道人,自己却被燃灯道人派去试探那红水阵,最终死于王变王天君之手。
至于为什么派了袁洪前去,闻太师也是暗中吩咐了,若二人不受招揽,便出手将其降服,带来北海,他自有话说...不料此二人见了袁洪,听闻是闻太师招揽,二话不说就纳头便拜,口称:仰慕太师之名已久,奈何山野闲人,不得门路,更不敢贸然上门拜见,如今得闻太师招揽,当真三生有幸,乃吾兄弟之福分也!
......
朝歌南门。
却有一家五口人乘车而至,说来也是怪,分明是马儿拉车,一旁却还跟着一头驴子,那家主坐在马车上赶马,一手还牵着那驴儿不肯松手。
驴儿上还坐着个三四岁的小童,一副顽皮模样。
“前方便是朝歌。”那家主一身的文衫,脊背坚挺,压了压马车的速度,回头挑了半个帘子,向车内笑道:“大郎可要出来瞧瞧?”
听闻此言,马车里便钻出了个脑袋瓜,看着年岁也不大,但等他整个人都从车里出来,才得见好个壮硕的小娃娃...
这些都是等闲。
玉鼎真人感到棘手的,是那马车之中还未曾露面的女主人...
也是巧了,这一家五口刚到朝歌南门时,玉鼎真人也在城外落下的云头,先入玉鼎真人之目,正是那骑驴小童...一眼见之,便再难挪开自己的双目。
但后续又见得那驾车的家主,还有马车里钻出来的壮硕小子,也让玉鼎真人觉着非凡。
直到他忍不住以望气术观瞧时,却发现最不同凡响的竟然是在马车之中还未露面的女主人...说实话,一向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玉鼎真人,在某个瞬间竟生出了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的念头。
“天庭长公主,竟下界私配凡人!”玉鼎真人眉头深皱,心中暗道:“若此事一旦暴露出去,恐...”
似乎也没什么恐怕的了。
就如今之三界,人间王朝,人、阐、截三教,乃至妖族,西方教,有数的大势力皆被席卷其中。天庭没能幸免,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至于长公主私配凡人成亲,且还生了二子一女之事,会卷起多大的风波...比之整个封神大劫,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无量道尊!
玉鼎真人心中默念一声道号,心说:果真大劫将至啊,三界皆不太平。
这般想着,玉鼎真人倒也觉着这朝歌城,当真有趣了起来。
尤其是他以望气术观望朝歌城,见那一道道的炫目红光冲天而起的气象时,也产生了如同云中子一般的念想。
就这般鼎盛的气运,西岐究竟又是怎样一副模样,才能取而代之啊?!
“天佑!”
南门外,杨任早就此等候迎接,他远远就瞧见了杨天佑一家的马车,只可惜走了半晌才到近前...他连忙上去迎接。
嗯?
没走几步,杨任就下意识往马车的另一侧看去,却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长,也正在盯着自己看,双方就这样触不及防的对视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