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仲虽在地上跪着,但听了侍卫之言,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自己的布置既然已经有了回响,那么此事就已经成了一大半,就看陛下会不会将此事还交给自己来操办了。
其实费仲此番的作为,也给纣王提了个醒。再结合《封神演义》之中,自己与西岐两方在民间的名声对比,这让纣王意识到,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并非只是在兵戈之间。
“口舌之争”,也不可忽视。
况且就现在来说,民间早就传有西伯侯的仁义之名了,就连朝中大臣提起西伯侯,也多为“仁德四布,信义素著”之类的评价,可见西伯侯之声望。
纣王此前也见过西伯侯几面,他也真心觉着此人不错,最起码作为一方伯侯来说,他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能使麾下二百镇诸侯心悦诚服,多年西境不生战乱,百姓安定,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传闻西岐城内,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不怪他的名声能传遍天下。
纣王与闻太师其实在看过《封神演义》之后,便已经确定了一点,如果当真是要“以周代商”,那么西岐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来起兵讨伐自己,否则西岐就是谋反的叛逆。因此,讨伐“无道昏君”这个名义,非常重要,这样他们才能够顺应民心,最后顺理成章的承接殷商的天下。
可若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自己的圣德之名还要在西伯侯姬昌之上呢?
这样一来,西岐还有什么理由起兵呢?即便是他们背后有阐教支持,难道当真还有法子让“臣子谋逆”变得“师出有名”?
至于说趁现在直接宰了西伯侯一家,以绝后患...纣王反而认为是不可取之事,这样一来恐怕才是正中“阐教”下怀,残害贤侯,岂非暴虐之举?
没了西伯侯,还有东伯侯,南伯侯,北伯侯,若是四大伯侯全都被自己杀死,那自己的昏庸无道算是坐实了,他们恐怕能鼓动起天下诸侯一同造反伐纣...授人以柄的事情,纣王不会做。
至于有没有领头人这件事,在纣王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八百诸侯分食殷商,最后再决出一个赢家...如此一来,这一场大劫之中的死伤,可单比殷商与西岐两家斗法要多得多。
那封神榜,恐怕都不用截教摆出万仙阵,单是人间的文臣武将,各路诸侯就填满了。
这也是纣王与闻仲,不敢轻易将《封神演义》交给通天教主的原因之一,毕竟阐教修士就那么多,就是全上了封神榜,恐怕都填不了十之一二。
若是通天教主,不想让自己门下的弟子上榜,那么他会将目光放向何处呢?
纣王不敢打这个赌,而闻太师处在双方之间,也会心有纠结。
其实对于现在的纣王来说,“封神榜”始终是悬在他,甚至是人族头顶上的一柄利剑,仙人犯杀劫,最终却要应在人间。
之所以暂时养着北海袁福通等七十二路诸侯,当然也是将他们预设成为了封神榜的“七十二位”有缘人。毕竟正好对应了“地煞七十二”之数,如若他们当真冥顽不灵,那么也就别怪纣王心狠手辣,送他们这些逆臣上榜了。况且还有北洲妖邪,它们也都是上榜的潜力股。
不过就眼下来说,不论是四大伯侯,还是其余的七百多镇诸侯,都是殷商的臣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紧紧地团结在身边,而不是“仙人”还未来就自乱阵脚。
“先起来。”纣王起身来到费仲身边,“既然你是闹出来的风波,不陪着孤去看看么?”
费仲连忙起身,与尤浑一同跟在纣王身后,二人分列左右,好似君王肱骨。
君臣三人才刚上了王宫外墙,便有眼力好的百姓瞧见了,直接大呼一声:“大王来了!草民拜见大王!拜谢大王圣恩,大王万寿无疆!”
此人不光是眼力好,嗓门也大。这一嗓子下去,周遭的百姓们也都看到了大王,当然纷纷下拜,口称:“拜谢大王圣恩,大王万寿无疆。”
民心可用啊。
纣王见此状,也是心潮澎湃。同时心中也十分感叹,我殷商百姓质朴啊!
费仲昨日让家仆传的话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费仲尤浑上奏陛下,让天下各地进献美女入宫,然陛下未曾应允,又说了梅伯误会了君王,直言劝谏陛下,陛下不但不怪罪,反而是体恤老臣身体,以惩戒的名义,强行给梅大夫放了一天的假,让他在家中休养...
而以上这些并非是关键,只要故事脉络正确,能够彰显陛下之仁义圣德即可。
后面的两句话,才是费仲真正目的所在,一句是“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另外一句则是“孤意与百姓共享无穷之福也”。
这话并不难理解,尤其是结合以上的故事,再加上纣王在朝歌的名声一向不错...便直接引爆了民心。
这样心系百姓的君王,怎能不让百姓们真心拥护呢?
也正是因此,纣王才会感叹,想要使百姓满足,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
次日,朝廷之中传出了诏令,新设一部为“文宣司”,主管卿士为费仲。
对此,朝臣们还是颇有议论的,尤其是当他们知晓昨日百姓于王宫外自发朝拜陛下,乃是费仲手笔之后,便觉他是幸进小臣。
而费仲面对群臣刁难,他在朝堂只是简单说道:“某所言难道不是事实?”
“陛下难道不是圣德之君?”
“陛下既有仁德之举,难道吾等身为人臣,不应传颂与天下,叫天下百姓知晓陛下的仁心圣德?”
“陛下要乐民之乐,民当然也该知道陛下之乐,而陛下之乐正是得见百姓之乐。”费仲痛心疾首:“衮衮诸公之心,在于政事...难道就不要民心了么?”
“百姓应当知道陛下心中之愿,如此百姓亦能忧陛下之心也!”
“尔等莫非是想要隔绝陛下与百姓耳目耶?!”
在扣帽子这方面,费仲向来有一手,以往只是底气不足,不太敢同群臣在朝堂之上争论得太过火,可如今自己新官上任,若不能让陛下看到自己的能力,如何将“文宣司”的担子挑起来?
他费仲不仅要做宠臣、幸臣,如今也要做个为殷商事业添砖加瓦的能臣、功臣!
至于百官的质疑,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此刻还在班列的之后尤浑,看着终于能在百官面前硬气起来的费仲,也在暗暗咬牙,心说:“且先让你跑两步,尤某随后便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