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之言，在龙德殿众臣心中惊起波澜。
先是西方教的准提圣人，现在天庭的大天尊，也要对大商出手了么？
“天命”之说，在此龙德殿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诸位重臣，与殷商荣辱与共，早为一体。何况大王当着他们当面说挑明“天命”之事，他们又如何能够弃商而去？
不忠不孝的貮臣，他们是宁死不为的。
当然，此刻身在龙德殿中的重臣，都是得到《封神演义》之印证的，纣王对他们的品性十分的信任。故而才会同他们交心相谈，大商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大商，更是大商人的大商。
仅凭他一人之力，便是有闻太师请来截教仙家相助，那也并非是大商真正的力量。
但朝中大臣，终究是凡人，武将们倒还好些，可文臣们在面对那些神仙手段的时候，却该如何防备？寻常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即便是一些小妖小怪，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纣王之所以在看过《封神演义》之后，始终“低调”行事，不敢同那些意图谋划大商的圣人神仙们撕破面皮，原因也正是在此处。
或许他们为了人族的气运，轻易不会对人族百姓下手，可若当真是纣王“冥顽不灵”，这些百姓未尝就不是神仙们用来威胁纣王的手段。
纣王见朝中还是有人能够天庭心怀警惕，还是非常的欣慰的。
首先示警的是皇叔比干，纣王对此也并不意外，皇叔比干身为大祭司，此等与“神仙”打交道的事情，一向也都是他负责的。
人间之风雨，并非全都由上届天庭决定。所谓万物有灵，自然有道，天庭也不过有调配之权而已。
如今天庭对于人间的“风雨”调配，便是放任之态，天庭之中也没有专门司职此道的神仙...甚至这一部分权柄，还落在风伯与雨师身上，当年蚩尤战败之后，风伯雨师便臣服于轩辕黄帝，成为了人族掌管风雨的神灵。
此乃是人族之神。
上古时期，成神之道甚众，只要能够掌握一定的天地权柄，便能借此成神。如水神共工，火神祝融，他们便是以巫入道，借水火之力，成就巫神之尊。
昆仑山神兽陆吾，便是掌握了一部分昆仑山的神力，从而成为了昆仑山的山神。并且还得到了天帝的敕封，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还有些“神”并没有得到天庭的敕封，便如掌控淮水的无支祁，他自称是淮涡水神，兴风作浪...最终被大禹降服，锁在淮河南边的龟山脚下。
于三界闻名的水神，还有在黄河河伯的冯夷，长江水神奇相。所不同的是，河伯是淹死在黄河之后，被大天尊敕封为的河伯；而奇相则是自尽于长江之后，被轩辕黄帝以人道之力敕封的水神。可见从在上古时候，天庭便与人王在争夺大地水系的权柄。
但他们的力量，都是因为被敕封为江河之神后所得，故而只能够支配一部分的江河之力；似淮祸水神无支祁，便是降服了淮水，整个淮水都要听他的号令。
两者是有明显区别的，但都是上古时代成神的一种方式。
至于两种成神的方式孰强孰弱，应龙已经给出了答案，当年他追随轩辕黄帝的时候，便因为被黄帝以人道之力敕封为“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为执掌云雨雷霆、沟渎河川之神，这便惹恼了河伯，双方有过一次交锋，结果河伯被应龙轻而易举的击败。
此后，应龙巡视天下河流成为了天下河神、水神之首。
再之后，大禹治水时，以龙尾为大禹划出天下河道，在他降服无支祁的时候，虽然也是单枪匹马将之擒获，但相对于击败河伯，还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的。
而人族所供奉的神灵，其实也都是当年被三皇五帝敕封的“人道神灵”，他们才是第一批享受人族香火之神。
然而自夏启继位，一是人王权柄逐渐衰弱，二是这些人道神灵也如同大禹一般，相继失踪...人族在神灵之上，也在不断的变化。
似如今的殷商大祭司比干，他所祭祀的已经不是“某位神灵”了，而是直接祭祀相对应的“神力”...毕竟就算是他想要祭祀神灵，也无神可祭祀。
人道神灵，乃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藏”，该有的供奉还是要有的。
至于那些山川野神，不好意思，就连天庭敕封的神灵尚且都不在殷商的祭祀范畴之内，这些个淫祠野祭就更别说了。
也这是殷商不祭祀“鬼神”之说的由来。
纣王的曾祖武乙，更有射天之举...传闻是老天降下雷罚，劈死了武乙。
但此事，并没有被证实，纣王曾经问过皇叔比干，比干言曰：武乙乃是于渭水征伐水怪，不幸丧命驾崩，那水怪善引雷。
至于究竟是不是老天爷的“惩罚”，比干也不清楚。
“大王可是因此事而心生畏惧？”比干当时还有此一问。
纣王言曰：“与神斗，与圣人斗，与天斗...孤不过一凡人哉，如何能不心生畏惧？然为人王者，当迎难而上，一往无前耳。”
心怀畏惧是人之常情，如此才能认清楚自己，不至于妄自尊大。
纣王心中非常怀疑，自己的曾祖武乙，就是死于“天劫”之手...只是朝廷于此事，并无记载。
闻太师也有言，说夏商两朝，巫祝祭祀的权利甚大，每有乱国之祸时，皆为巫祝乱政，此也是巫神与上古人王权力之争的延续。
正如当年兵祖蚩尤与轩辕黄帝，亦如水神共工与颛顼，两者此消彼长，循环往复。
而在武乙射天之后，殷商将当时在朝中的巫祝驱逐出了朝歌的，此后便将祭祀之权彻底收归于王族...但也是因此，如今的殷商朝廷之中也是少了巫祝这一股力量的。
巫祝离朝，四散而去，在各地生根发芽。如萨满、毕摩、灵巫、傩蜡等等，皆是源自中原巫祝。
即便是已经在恶补这些鬼神之事，但知道的越多，纣王便觉着自己知道的越少...也更能理解“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的含义。
巫祝的力量，已经渐渐归于民间，纣王也无意再将他们启用至朝堂。
纣王很清楚，前朝与前代，多有巫祝作乱之事，就是他们掌控的力量过于强大，以“鬼神之力”限制甚至是想要掌控“王权”，这是纣王所不能容忍的，否则迟早再生祸乱。
不过现在纣王心中另有一个盘算，既然三皇五帝能借助人道气运来册封人道神灵...那么自己是否也能做到这一点呢？
只是经过他的私下尝试，便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他连自身的人王之力都还未曾完全掌控，对于人道气运，也只是能够感应到其存在，能够借用于自身力量的增幅已是难得...想要如同三皇五帝一般册封人道神灵，恐怕是任重而道远。
但是纣王另辟蹊径...他对人道气运难以掌握，可对殷商的国运之力的掌控，已然是愈发的得心应手...况且还有《封神演义》的存在，让他能够最大限度的调集国运之力，敕封不了人道神灵，那么“国运神灵”又如何呢？
此番召集群臣至龙德殿，本也是为了商议此事。
只是没想到，南海的急报先到了。
“大地水系，决不能假手于人。”纣王沉声道，“传令南伯侯、邓九公、张山、洪锦、孔宣等南疆诸将，让他们将天河水军，请出殷商疆域。”
纣王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道一句：“先礼后兵，如若对方不从，可便宜行事。”
......
天蓬元帅将水军在南河口各地驻扎，这才刚回到自己的帅帐，便正遇上了闻太师。
天蓬元帅虽然是天上的神将，但还是认得这位殷商太师的，此刻见对方不请自来，因摸不准对方的脉络，便先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儿往闻太师那边儿靠近，双手也早早的拱起来，等到了闻太师面前，他才笑呵呵的问道，“此前听南海龙王向大天尊禀报，南海之患能够这般迅速的平息，全赖太师之功...却不知，太师今日怎到了本帅大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闻太师的脸上，此刻却没有半点笑意。
一旁的天蓬元帅见闻太师神情严肃，当然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心中一声暗叹：就知道此番下界，不是什么好活儿。
身为天界神将，他当然知道下界与天界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但他没想到，殷商的反应竟然会这般大，自己可是一点动作都还没有呢，闻太师已经找上了门...真要是做出了点儿什么，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天蓬元帅瞥见了闻太师手中的诛仙剑，笑容丝毫未减，伸手一请：“太师，快...先入帐中。”
闻太师也稍行一礼，便也给了他这个面子，同天蓬元帅入了帅帐之中。
“天蓬元帅一声不响的就将天河水军驻扎在本朝疆域之内，未免也太不将吾殷商放在眼中了。”入了营帐，闻太师也不等天蓬元帅说话，便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