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万和于凌道在山中停留数日离去。方渡和木照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这日方渡把染好的布匹收起来,仔细叠好,装进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面。
木照又练了一个半时辰的剑,神清气爽回到小屋时,就看见方渡在整理东西。
“方先生要下山么?带我带我!”
每次方渡要离开无名山,他都会积极踊跃地举手。只不过方渡没一次答应他,所以他就只当做走个形式。
木照虽然精力旺盛莽撞直率,但他却意外很听方渡的话。
这点和木祈很不一样。这也是让方渡感到庆幸和欣慰的事。
不过,方渡这次早就做好决定,要带木照一起下山。
木照有些不敢相信。
“先生,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你说哪件事?你每天惹我生气的时候太多了。”
“……对不起先生,但是这次我竟然可以一起下山吗?!”
“每次都是道歉比谁都快……不想去就不带你了。”
“去去去!”
一说要下山玩,木照比谁都积极。
虽然方渡嫌他烦,但还是解释了两句。
“你去药仙谷有几次了?”
“十次!”
“嗯,这就没问题了。”
“?先生你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下山不带你去了。”
“别别别!我又错了先生……”
两人下山,木照背着布匹,嘴也不闲着,在方渡身边唧唧喳喳,问这问那。
“先生先生,这次要去拜访的,是你的老朋友吗?”
“先生的朋友好多呀,我看先生平时不下山,还以为你只有三个朋友呢。石掌柜、于公子、傅司主……”
“先生,现在我们要去拜访的这位,也有很大的本事吗?先生的朋友都好厉害啊!”
先生这个……
先生那个……
最后方渡忍无可忍,一张符纸糊住他的嘴。
“唔唔唔!”
总算清静了。
两人来到一座繁华的都城,木照被城里的热闹迷住了眼睛,看什么都新奇。
方渡虽然嫌他吵闹,但在花钱这方面从来不小气,看他问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只有一个要求,他自己拿着。
结果就是,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少年举着高高的一摞锦盒,摇摇晃晃跟在方渡身后。
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方渡找了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带着木照进去吃饭。
酒楼生意火爆,小的雅间都没了,只剩一个十人的。方先生豪气包下,木照像个尽职的小跟班,跟在方渡身后。
等菜都上齐了,木照才对方渡感激涕零。
“方先生,我一辈子跟你好!做鬼我都缠着你,呜呜。”最后还要声情并茂地假哭一下。
“……”
方渡无语半天,甚至等到木照都吃一半了,他才捏着筷子夹菜。
方渡食量小,虽然比木照吃得晚,但他先一步撂下筷子。
木照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长得快,吃得也猛。
方渡看着他吃饭,时不时把远处的菜递到他面前。木照显然是习惯了方渡的照顾,头都不抬,埋头苦吃。
看着这么健康的木照,方渡内心也是感慨万千。
当初不知道是谁把他藏在山洞里,那小纸人每天只能找点露水给他喝,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他再晚两天被找到,就要饿死了吧。
也是命硬。
木照不是人参一族,这点方渡已然确认,他和木祈没有血脉上的联系。但他很特殊,他像是被谁“制造”出来的。虽然所有的阴生子都是利用早逝的婴孩尸体,但木照不是这样的。
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存在,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他刚降生于世,就是阴生。
这不是件好事,这说明,晁家制造阴生子的手段更进一步了。
但是……到底是谁把木照藏在山洞里呢?
方渡想不通。
起初他不让木照下山,是因为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无名山。方渡与他们斗了很多年,终于,这伙人放弃了。
等方渡确认了安全,这才把木照带出山。
“咳咳。”
木照吃得急了,呛一口,咳嗽不止。方渡让他慢点,拍背倒水,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也被这一咳搅乱了。
这时隔壁雅间也进了人。
雅间不算隔音,方渡轻而易举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这些人应该是本地人,先说了说城里近来发生的一桩奇事。说在郊外的林子里,总能看见一道白影在徘徊。这白影是个貌美的女子,每次有人靠近,她就会在人的耳边吹气,然后呢,这人就像被摄了心魂,陷入迷梦幻境,直到天亮鸡叫,才如梦方醒。
方渡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这人讲故事。旁边的木照也在听。木照瞪着眼睛,嚼嚼嚼,竖起耳朵听八卦。
听完,他移了两个位置,蹭到方渡身边来,小声说话。
“先生,他们讲的白衣女鬼,是真的吗?”
“有可能,”方渡杯子中的茶喝光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荒郊野外,孤坟多。说不定就有死不瞑目的冤魂,出来索命。”
木照听得两眼泛光。
“先生!那我们要去捉妖么!”
“捉什么妖,吃你的饭。”
方渡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本经书,敲在少年的头顶。自从他开始跟木照一起生活,这简直成了他随身必带的物品。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冤魂生前有不平,死了还不许人家讨债?闲事少管。”
方渡叫他慢点吃,木照鼓着一边腮帮点头,又听隔壁雅间的人说了另一件事。
“听说城里最富的秦家,秦老太前些日子驾鹤西去了?”
“真事儿?那老太太活了得有一百岁吧。”
“没有,差一岁,也是可惜了。”
“秦家偌大的家产,还不知道怎么分呢。”
“肯定是老大老二分走得多啊!那家的三女儿是个懦弱的性子,从半年前开始,她大哥二哥就开始给她说亲了。之前老太太护着没人敢,看来至少半年前,老太太的身子骨就不行了。”
他们聊了几句秦家的事,转而又说起别的。木照仍在竖起耳朵听,这时方渡却催促他。
“吃完了吧?我们走。”
“嗯?嗯嗯?先生你刚刚还让我慢点吃!”
“现在有急事,快吃。”
“哦。”
木照其实已经吃饱了,他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用手帕擦擦嘴。
“我好了先生!”
“走,去秦家。”
木照跟着走了两步,转头错愕地望着方渡。
“先生的朋友是秦家人?”
方渡忽而沉默,脸色看上去很差。
“是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