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在祠堂昏厥,他是被二太太让人搀扶回去的,同时萧欢也眼泪盈盈的跟在后面,二房上下的悲壮到是让急于分银子的李家人稍微平静了一些。
不过,银子比什么都重要。
在宁欣手底下讨生活越来越不容易,李家亲族们更愿意拿一笔价值不菲的银子分家出去,左右违背祖训的过错也落不到他们头上,天塌了自然有燕国公世子顶着。
分家的呼声越来越高,李家分家仿佛不可阻挡。
燕国公夫人神色阴暗,喃喃的自语:“她真舍得!真是大手笔!”
“你说,宁欣是不是晓得没希望有孕,故意散财?”
李妈妈垂手站在一旁,困惑的说道;“按理儿说不至于,她成亲还没到一年。”
“可你别忘了她是大夫!若是身上不好,她能不知?她这番折腾,宁可散财也不给我的孩子留下银子,宁欣将事都做绝了。”
燕国公夫人最近许是因为怀孕,性情很暴躁。
她无所事事的养胎,自然睡觉的时候比较多。
梦里她生的儿子最终承了爵位,宁欣看她脸色过活,宁欣的嫁妆和国公府的一切自然归了她的儿子……梦是那么的美妙,燕国公夫人有几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李妈妈对此忧心忡忡的,但来请平安脉的大夫总是说一切都好,李妈妈也不敢多嘴让主子不快,许是过了这段日子主子能重新的冷静下来。
“你去把世子夫人叫来,我亲自同她说!”
“世子夫人只怕是不会来,您忘了昨儿国公爷来看您时说了什么?”
李妈妈悄声的进言,“老奴看二房的意思是不打算跟世子夫人善罢甘休的,您何不在一旁看二房同世子夫人狗咬狗?眼下最要紧得是,国公爷有心让世子开枝散叶……”
燕国公夫人咬了咬嘴唇,身上盗出一身的冷汗,那件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一旦李冥锐有了儿子,不管是谁生的,燕国公夫人的儿子都得不到燕国公府。
“国公爷的意思是去母留子!可宁欣能答应?”
“这事对世子夫人最好,身边有了子嗣许是能转转生子的运气。”
“也罢,左右银子不是我的,我不心疼。”
燕国公夫人说完这句话后,将李妈妈叫到身边,悄声嘀咕了两句。
李妈妈一边听,一边摇头,低声道:“那边还没消息,也不晓得那位女尼说得是不是准的,便是时辰定下来了,想让世子夫人去……只怕也不容易。”
“我的面子自然是不行,不过若是燕国公亲口相求呢?宁欣的命格不是带着福气的么、给我儿子分点福气,她总不会舍不得。”
“老奴看主子最好提前同燕国公打声招呼,万一国公爷那关都过不去的话……”
“国公爷是心软的人,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他还能眼看着老来子有波折?李妈妈,你根本不晓得老来子对国公爷有多重要,他即便是不为我,也会为儿子考虑。”
燕国公夫人嘴角勾起,“我若说让世子夫人沾沾生子的福气,国公爷只怕是比我还要显得积极呢,他虽然不满世子钟情于宁欣,但对他们夫妻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若是没燕国公的支持,宁欣也不至于张狂到不顾祖训的地步。国公爷太看重他们……我的儿子会比李冥锐差?”
韩地出来的莽夫而已,燕国公夫人冷笑一声,“那边有消息,你尽快告诉我。”
“是,主子。”
……
“世子夫人。”
“怎么了?”
宁欣目光从账本移到来人身上,造船的前期准备工作很繁琐,账目颇多,花费的银子更是流水一般,好在平王府对漕运很有经验,拉平王入伙,算是找对了合伙人。
不过,漕运的船只不是海船,造海船和养海船是笔不小的开支。
宁欣眼下思考一件事,是不是让更多人入伙?
光凭着她和平王府的财力支持不到海船出海赚得利润,赚银子的前景很美妙,宁欣也自信这是一笔最赚钱的买卖,然她显然有点低估了造船的花费。
账本上的几笔巨额支出,是宁欣开始没想到的。
宁欣不可能将一切都赌道海运这条路上,更不可能将一切的生意抽空。
出现问题,同预想的有偏差,虽然略微打击了宁欣的自信,但她没觉得沮丧,更没想过退出,她的心思大多用在了海运上,至于分家这类的事情,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定局,任二老爷再闹,也改变不了。
她前两日同燕国公恳谈,就是防着二老爷突然跳出来搞小动作,宁欣作为晚辈,还真不好赤膊上阵同二老爷争个高低,燕国公最近的身体状况不错,是最恰当的人选。
宁欣利用起燕国公毫无压力。
“朝廷上有人弹劾世子爷,说他不孝,违背祖训,刻薄无情,不顾亲眷死活……”
抱琴说着听回来的消息。
“有几本奏折弹劾世子?”
“仿佛有十几本吧,还有御史说世子爷外表忠厚,实则是贪利忘义,大奸大恶之徒,世子爷今日无视亲眷,无视祖宗,明日有可能无视陛下。”
“呵呵,呵呵。”
宁欣笑了起来,眸子闪过一抹的兴奋,那名骂李冥锐的御史只怕是说对了,“好大的阵仗啊。”
周妈妈脸色铁青从门口走进来,“主子,皇上传下口谕,召见二老爷,二太太和萧姨娘让人用软塌抬着二老爷上金殿……她们两个也跟去了。”
“哪都有萧欢,哪里都有贤妃!”
贤妃在皇上跟前,没少为二老爷说话。
宁欣微微一笑,“你们别急,这个家不是还有燕国公么?他总不会看着二老爷和世子爷骨肉相残,若是只能保全一人的话,燕国公也会保世子爷。”
“奴婢去给燕国公送消息?”抱琴试探且焦急的问道,“听传话的下人说,世子爷当庭被皇上责问,何为孝道,何为祖宗……”
宁欣一听这话笑得更厉害了,嘲讽的说道:“最近皇上春风得意得很呐,人若是兴奋就容易脑袋发昏,皇上也是人……他难道忘了因为他要纳先帝贵人入宫,气得太后娘娘病了一年多?若说谁无视祖宗,我看没人比皇上做得更过分。”
“主子……”
“皇上听不见。”
宁欣叹息一声,如果皇上没有这许多的毛病,齐王这辈子也没机会登上皇位。
最近皇上显得有些急躁,并且太过得意,恨不得明日天下归心,藩王撤藩,鞑子灭族……急躁和好大喜功,是为君主的大忌。
即便余下的三位护国藩王不顶用,皇上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南越和鞑子可没那么容易对付,南越地形复杂,瘴气很重,领兵的人不能迅速决胜的话,也许会陷入苦战中,至于北方的鞑子汗王云泽……宁欣嘴角泛起苦涩来,有那人引导,云泽更会成为不得了的人物。
为了入侵中原,坐拥花花世界,鞑子各部族的战前动员能力会很强,草原越是艰苦,他们决战的**越强。
云泽有足够的实力卷动天下的局势。
大唐帝国只怕不会再太平了。
……
宁欣都得了消息,燕国公又怎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他派去的人没有拦住二老爷,燕国公对将家丑宣扬出去的二老爷很生气,可皇皇上有口谕,他又不能不让二老爷上金殿,燕国公眸色凝重,吩咐道:”把李家的老少都叫来,另外准备朝服。”
“是,国公爷。”
燕国公召见了李家的老少,问道:“对于分家,你们可商量出了结果?”
众人虽然私底下闹腾的挺欢,但在燕国公面前也没脸说分家。
燕国公本来还心存犹豫,见到亲族们想争又害怕的样子,再想到他们以前做下的混帐事儿,他不得不承认,若想恢复燕国公府往日的荣光,这群胆小怕事总想着捞好处的亲族必须得割舍下。
”罢了,我不难为你们。“
燕国公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折子,他双手微微的颤抖,停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把折子交给了离他最近的族人,难掩失落的说道:”这是我写给皇上的折子,上面写了我是赞同分家的,李家是否强盛,并非依靠各房头都住在一起,分家后,你们还是李家人,你们晓得自己过日子的艰辛,才能长进。“
他最后这句话,李家人显然没听进去。
李家族人全想从分家中捞得好处,燕国公既然都赞同分家,那么谁还能阻止分家?
自然李家也不都是蠢人,有聪明的人虽然默不作声,但私底下已经向宁欣靠拢了,即便分家,聪明人也不会断了同世子夫人的关系。
宁欣也给了某几个可以调教的李家人保证,只要他们肯向上,世子爷会保荐他们进入神机营。
他们看了一遍燕国公所写奏请分家的折子,可就是没人敢在折子上签名。
看族人没出息的样子,燕国公坚定了分家的心思,他被李家这群窝囊废拖累了一辈子,怎能让李冥锐再走自己的老路?
“你们都签字吧,我同世子夫妇不会亏待你们,李家分家……会请德高望重的人来做证人,衙门也会备案,该是你们的,世子夫妻不会少给你们一点。”
众人一听这话,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国公爷见谅,您说得是,咱们分家后依然是李家人。”
有人打头,李家族人纷纷上前签上了奏请分家的折子。
燕国公不愿意看到族人争先恐后赞同分家的状况,他知晓分家势在必行是一回事,真正舍下护了一辈子的族人,他心底涌起阵阵的酸涩。
“国公爷,您的朝服。”
老管家捧着国公朝服,他同样双眸酸涩,消瘦的主子这一辈子为了李家付出了良多,可惜主子没娶对妻子……
燕国公抹了抹眼角,“不破不立,我再送锐儿一程。”
穿上国公朝服,带上朝帽,燕国公整理了袖口,环顾众族人一眼,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同燕国公对视,燕国公拿好折子,离开了国公府。
皇上因为弹劾李冥锐的折子,训斥李冥锐时,燕国公赶到了金殿。
方才二老爷在金殿上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着实感动了不少李冥锐得罪过的人,同时也让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感慨颇深,皇帝打算借此机会敲打李冥锐,压一压李冥锐的风头。
有赏赐,有惩罚,才是皇上认知的御下之道。
燕国公跪在李冥锐身边,他消瘦的身体仿佛撑不起厚重的国公朝服,双手递上了折子,“皇上,分家是臣和族人们的主意,臣的侄子并不知情。”
皇上看了折子,末尾上一排排的李家族人姓名证明,燕国公府分家已经成定局,“你们李家祖训呢?”
“当初定下祖训时,李家因为征战仅仅留下一根根独苗,当年李家杀戮过重,世代单传,祖宗不希望家族散了。可如今……李家枝繁叶茂,旁支甚多,族人再拢在臣身边已经不合适了。族人们也需要自己当家做主,事事都让臣拿主意,关照……燕国公李家只能养出一群的废物!“
燕国公磕头道:“祖上的荣光不能让李家不孝族人都败光了。”
皇上沉吟一声,问道:“若是分家后,你和李冥锐该如何?”
“他是臣的大伯父,臣奉养大伯父一辈子。”
无论面对怎样的指责都没开口申辩过的李冥锐抬头看向皇上:
“陛下说过让臣尊孝道,大伯父待臣若亲子,臣自然会为大伯父养老送终,臣如今衣食无忧,却无法奉养双亲,臣若是再不奉养大伯父,臣愧对天下,愧对臣父母的英魂。“
“这是你们燕国公李家的家事,既然燕国公执意分家,朕自然不会多言。”
皇帝睨了瘫软在金殿上的二老爷,暗自摇头,贤妃只能算是小聪明……看看贤妃找得人……烂泥扶不上墙!
皇帝让李冥锐扶着燕国公和二老爷离开。
他面前放着一堆歌功颂德的折子,各地的折子都在庆贺太平盛世,前两日鞑子那里传来消息,云泽病了……鞑子各部都有异动,皇上想过是不是借此机会御驾亲征彻底荡平鞑子?
他还要再看看。
至于南越和越王……皇帝眯起了眼睛,李冥锐若为锋刃的话,哪位可做压阵的主帅?
朝中大臣没把南越当回事,皇上在他们的鼓吹下,同样没把南越当做值得重视的对手。
……
二老爷眼巴巴的看着燕国公,”大哥……“
“明日我请两位见证,李家还是分了好。”燕国公耷拉着眼睑,“分了,你们便不会再惦记了,老二,你是我唯一还活着的嫡亲的弟弟,燕国公爵位我给了老四的儿子,你这些年在我手中得的好处……都算是你的,分家自然还有你一份……你要得太多,我给不起,我更不能眼看着李家被你败光了。”
“大哥,我不想分家!”
“我更不能让你牵连锐儿,你毁了他,就等于毁了李家!”
翌日,燕国公清点所有的家当,公中银子,按照大唐律例,将所有的财产均分给族人,自然让李家人眼红的五十万两银子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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