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白颜卿便卸下一身疲惫,扑倒至床上。这些日子,被任氏折腾的,白颜卿也是累的够呛,如今,总算如白颜卿所愿,将任氏送走!累则累矣,却还是有些高兴的!
“小姐,莲儿临走之前,悄悄同奴婢说……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采星一边弯下腰替白颜卿脱下鞋袜,一边跟她说这话儿。
“嗯。”
白颜卿淡淡的应着,有些心不在焉。她想不通,纪南景给她塞丫鬟、婆子并不稀奇,只是为何塞这么个年纪瞧着并不大的妇人?还指定要她帮白颜卿打理白府内务?
难道纪家想打入白家内部?不不不,不可能!纪家本就比白家业大,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白家这点小苍蝇腿?
那,难道是想窥探政务?不不不,也不可能!纪家而今,除了白颜卿的外祖父还尚在朝中,其余子孙,无一人在朝为官,肯定不会同白家因朝中党派之争,而搞这些小手段的!况且,纪老将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定是不屑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的!
那究竟,纪南景为何会将这妇人送到白府呢?
“小姐!小姐!”
采星见白颜卿久未吭声,还当她困的睡着了呢!连唤她好几声,才将她的神思拉回!
“嗯?”
白颜卿倒确实是有些累着了,一沾床榻,便有些困意。
“安姑姑……如何安置?”
采星嗫嚅着问道,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采星知晓,白颜卿有些不大欢喜她擅作主张,将安姑姑带回来了白府,故而采星说起话来,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把侧屋收拾出来,给她吧!”
侧屋离白颜卿这间主屋是最近的,就在主屋隔壁。白颜卿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就是想自己,能随时关注安姑姑的动向。
采星应声退下,当即便吩咐赵嬷嬷和李嬷嬷帮忙收拾屋子了。
白颜卿的院中,平白无故多了个妇人,此时自然是瞒不住的。因此,白颜卿也立刻遣采星去回禀了白景轩。
府中的下人,原先都是经任氏的手买入府的,而今是白颜卿在掌家,这些事,原本是不需要事无巨细同白景轩商议的。但到底,这个妇人的职务不同,白颜卿觉着,还是有必要同白景轩这个当家人知会一下的。
所幸这些小事,白景轩倒也不曾放在心上,只回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他话。
这数日来的劳心劳力,早就让白颜卿疲惫不已,是以,任氏刚送走的第一晚,白颜卿总算可以睡个踏实安稳觉了!
……
入夜,念初小筑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立了两道人影。
“主子,您说……白家大小姐,是否有意设了这个局,将白家老夫人送走?”
一人悄声同旁边的人说道。
那蒙面人沉默着,并未开口。其身形笔挺,以黑巾遮面,眼光径直地盯着白颜卿主屋的方向,眼中难得的显现出几分笑意。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竟有如此谋略,试问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同她一般聪慧有远见?心中遂对屋中的少女,更加感兴趣了。
那夜,他只给白颜卿送了这么一封信。信中除了提醒白颜卿,白家有个庶子,流落在外一事,还提到了纪槿初当年的死,事有蹊跷!却没想到,白颜卿既然能筹谋至此!
不仅成功击退了赖飞燕,还如愿以偿的将任氏送走,这一环接一环的局,设的如此精妙,怕是连白景轩这样的老狐狸,都不曾窥清全局!不得不说,这白家大小姐,的确聪慧异常,非常人可比!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日,白颜卿放在白景轩案桌上的信,只有前一张,后面写了关于纪槿初之死的那张信,却被白颜卿暗自截留了!
“去查查,纪南景送的这位安姑姑,是何来头。”
“是。”
……
翌日清晨。
当白颜卿顶着困意爬起,收拾妥当,走出屋子之时,瞧见的,便是院内几人忙碌的身影。
赵嬷嬷和李嬷嬷互相帮衬着,打扫院落。秋日已至,那落了满院的枯叶,早早儿便该扫去的。采星和安姑姑则是在小厨房忙碌着,阵阵粥香自小厨房内溢出,激的本就饥肠辘辘的白颜卿,越发的觉着饿了。
秋日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白颜卿抓紧了衣襟,搓了搓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就在她愣神之际,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是安姑姑。
只见她温柔的替白颜卿披好了披风,又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体贴又轻柔的动作,的确博得了白颜卿的几分好感。
“早起天凉,小姐该多穿些才是。”
安姑姑替白颜卿理好披风,满眼温柔地朝白颜卿叮嘱道。
望着眼前的妇人,白颜卿有片刻的愣神,因为她在安姑姑的眼中,看到了与旁人不一样的光彩。安姑姑的眼神,不似采星那边灵俏,不似赵嬷嬷和李嬷嬷那般恭顺,亦不似莲儿的狡黠,倒像是……长辈心疼晚辈那般。
“小姐,用早膳了。”
采星端着碗碟,边走边叫唤着,将白颜卿从片刻的沉思中拉回。
回过神后的白颜卿,甩甩头,将自己那些不着调儿的想法甩去。自己同安姑姑不过是初见,又何来心疼一说?若硬要说心疼,只怕是安姑姑也同旁人一般,怜惜自己一些罢了!
白颜卿进屋,入眼便是摆好的碗碟,和盛好的清粥、小菜。香甜的粥香裹着小菜的清香,将白颜卿的食欲,一下勾起。
“听闻小姐自幼身子不大好,奴婢便作主,给小姐熬了这核桃粥,核桃滋补,抗病能力也强,于小姐是有益的。就是不知……小姐吃不吃的惯!”
安姑姑有些拘谨,巴巴儿地望着白颜卿,盈盈的眼中满是期待,那样子,好像生怕白颜卿不喜欢似的。
“我不挑食。”
白颜卿坐下,理了理衣裳,而后淡淡开口回她。
“小姐你可不知道,安姑姑为了这核桃粥,天未亮就起来剥核桃了,你瞧瞧她这双手,指甲都磨断了!”
采星自然知晓,因自己自作主张,将安姑姑带回来一事,白颜卿心中还有些不大痛快的,遂也狗腿子似的,将安姑姑拉至白颜卿跟前儿,堪堪儿将安姑姑的一双手举至白颜卿眼前。
白颜卿瞥了一眼,那双手瞧着倒是细嫩的很,就是添了几处新伤,想来,的确是剥核桃剥的吧!大拇指的指甲被磨断了,指甲的缺口残缺不平,纤细白嫩的指尖,也添了不少划痕,采星大概没说错,安姑姑确实是用心了。
“安姑姑的手,瞧着,倒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奴仆那般粗糙,白嫩的宛若世家小姐。让您剥核桃,倒是委屈了您。”
白颜卿言语尖锐刻薄,连一旁的采星都有些停不下去了。
“小姐,您若怨采星,大可以朝采星撒气,安姑姑为了您早膳用的舒心,一整宿没睡好,您怎么能……”
采星有些愤愤不平,她的小姐一向宽厚待人,连伤害过她的白芙蓉母女,白颜卿都尚且能以德报怨,为何今日,却偏偏对这新来的安姑姑,如此尖酸?
“无碍,无碍,小姐只是对我不熟悉。加之我是纪公子强塞进白府的,小姐有些不习惯,也实属正常。”
安姑姑见采星那张小脸儿上,挂满了委屈,就怕她和白颜卿吵起来,赶紧开口打圆场。
“奴婢先前在纪公子手下做事,的确不是做的粗活,故而手养的细嫩了些。”
安姑姑安慰完采星,又赶忙开口,同白颜卿解释道。
这个解释,倒也还算过得去,白颜卿也未深究,径自端起碗,喝起粥来。
甜糯的米香,盖住了原本核桃的苦涩,薄撒了一层的红枣粒,更增添了粥的清甜,入口软糯,稍稍一抿,便能咽下去了,的确是适合白颜卿这样脾胃虚弱的人食用。
小菜并非是用油炒的,而是以开水烫熟,然后加上几许盐粒和糖,增加了鲜甜之味,在滴上几滴香油提味,最后撒上芝麻一拌,来上这么一口,清爽不油腻,最适合早上食用了。
“安姑姑手艺倒是不错,这粥煮的不错,小菜拌的也不错。”
喝完一碗粥,吃完一碟小菜,白颜卿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才幽幽开口道。
白颜卿这一句寻常夸赞的话,却让一旁采星的脸由阴转晴,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不是那尖酸刻薄之辈!单白颜卿开口说的这一句话,便让采星清楚了,白颜卿这算是慢慢在接受安姑姑了。
“小姐喜欢就好!”
安姑姑眼中满是欣喜,一双手也有些无措的相护交叠着。
“景哥哥既让你来帮我掌白府内务,那你今日便跟着我到处转转,先熟悉熟悉吧!”
白颜卿总算是松了口,这也算是,她做出了让步。
闻言,采星激动的在白颜卿背后,紧紧抓着安姑姑的手,就差乐的跳起来了!
“怎么,现在不觉得我尖酸刻薄了?”
白颜卿悠悠转身,狠狠盯着采星,这小丫头,还真是个没心肝儿的小东西。
采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而后又狗腿地抱住白颜卿的胳膊撒起娇来。
“怎么会?我家小姐最宽厚、最善良、最漂亮、最可人、最……”
“行了,收!”
白颜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小丫头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派去接小婶婶的人,也该回来了,你帮着照看一点,若小婶婶到了,及时通知我。”
白颜卿朝采星叮嘱道,而后稍稍收拾一番,便领着安姑姑到处转悠去了。
白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白景轩的院子大些,其余的院子,都偏小些。因此,寻常洒扫,都是有几个固定的婆子。只白颜卿的院儿内,单独留了赵嬷嬷和李嬷嬷。
府中小厮数人,一般负责马厩的清理,以及一些体力活。而今这白府,正经的主子,也只有白景轩和白颜卿父女二人,白颜卿院中只有采星一个婢女,白景轩的院中,是不留婢女的。因此整个白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婢女帮衬着。家丁、门房数人,是以保护府中安全为主,皆是些身强体壮的青壮年。
白颜卿带着安姑姑,同府中上下的人,都打了照面,也算是间接的承认了安姑姑的身份:女管家。
白府原先是有管家的,只不过先前由任氏执掌府中内务。那管家,多少是有些偏听任氏的,白颜卿不大中意他。而今,有了安姑姑在,白颜卿倒也安心些,到底安姑姑是纪家出来的人,一定是站在白颜卿这边的,定不会偏帮那些不招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