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陆煜城回到家已经是凌晨。脚踏进门,他松了松领带。打开灯坐在沙发上。
顾垚的笔记本还放在沙发的一角。
一个星期前，她还坐在他的旁边用笔记本作图。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打开了笔记本电源。屏幕的壁纸还是那副她的素描,在右下方的几乎看不清小字签名直戳他的心。
陈子恒。
他把笔记本关上,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可笑。他从头至尾就想一个傻子一样。
陆煜城把头往后仰，闭上眼睛。
连日来陆氏的股价狂跌。早就跌停了，怕是撑不过三天。
他想起了前几天,陆子涵穿着婚纱诡异的笑。
当时,她轻启红唇：“多好的婚礼,刚好用来庆祝陆氏的终结。”
他当时没有说话，也许他也是期待着陆氏的终结。是因为方媛,还是因为陆子涵。或者说，是因为自己。
他一直对陆氏抱着隐隐的敌意。陆氏的发展能有今天的规模,有没有他卖身的功劳？
他有意的疏远蒋雅欣，又在暗中收购陆氏的散股，一步接着一步。如果陆子涵是利刃，那么他就是推手。
所有的人，最后的会一一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付出代价。
陆煜城以前不叫陆煜城，他是跟着着方媛进了陆家才改的姓。那年，他七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各色的人，不管是面带微笑的或者表情表情冷淡的，，都是在打量着他，打量他母亲。
像是看小偷一般，带着防备和戒心。
那么大的房子，却是永远的格格不入，他只是别人眼中的入侵者而已。
第一次见到蒋雅欣，他九岁那年，陆家掌权人的五十岁寿宴。
那天早上，他一睁眼，方媛就推门进来，让他穿上两周前就订做好的西装，去给陆老爷说吉祥话。
晚宴开始。大厅里香气浮动，西装革履，长裙翩翩，此起彼伏的交错着。这样看，倒不像是给老人祝寿，反而更像舞会。
他冷眼看着方媛过来过去，小心翼翼的和各色人结交。转身走向了阳台。
阳台上却早就有了一个女生，穿着黑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披着。静静的看着看着阳台下面的花园。
陆煜城顺着她的视线往下面看，却是空无一物，抬起头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不冷吗？” 夏天的晚上，窗台上一阵一阵的吹着风，透着丝丝凉意。
蒋雅欣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过头又把眼睛投向远处。
陆煜城一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生，来陆家之后，他见过的要么是陆子涵那样，骨子里带着傲气的。
要么是更加的跋扈的。那些人，天生觉得自己比一般人高贵一些，而那些可笑的优越感来自于他们父母钞票的堆积。
眼前的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淡。也许，是和自己有点相同。
虽然是很相悖的共同点。
站了许久，陆煜城几乎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才听见蒋雅欣悠悠的声音，“不冷。”他愣了愣，不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不冷。”她又说。他终于肯定她在和自己说话。
之后，还没定第二天，当天晚上宴会结束后，蒋家老太太就派人找到了陆煜城。
蒋雅欣自从亲眼目睹父母车祸，差不多已经半年没有开口说话了。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和陆煜城，一个陌生的人。
蒋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让陆煜城多陪陪蒋雅欣，看能不能让她多说话。
老太太并不是和陆煜城商量，而是直接找到了那天的寿星，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是人精，自然知道怎么顺着杆爬，笑了笑说：“哪里算得上帮忙，他们都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本来就应该一块，煜城能帮到忙，是他的福气。”
没人问过他，三天后他连带着学校都转了，转到了蒋雅欣的学校。虽然不是一个班级，蒋雅欣比他低了两级。上学放学坐同一辆车。
不是没有过挣扎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谁喜欢被人勉强和控制？又不是玩具。
但是当方媛握着他手，一脸无奈的说：“孩子，这是我们母子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能在陆家立足的机会。”
所有的挣扎埋在了心里，他不想让她更加的辛苦。低眉顺眼。她是他的母亲。虽然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踏脚石。
他到底出卖了什么？自由？自尊？
被恶意额打上蒋小姐私有的勋章？流言蜚语不是没听见。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他十六岁那年，逃离一样的去了法国。
在法国刚开始的四年，他几乎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拼着狠劲儿，慢慢的积累，羽翼渐渐丰满。终于强大到可以用平和的心态回望过去。
拨云见日。
他偏偏遇见了她。怎么就遇见了她，爱而不得。却由着自己一点点陷了进去。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他这一生，母亲，妻子，未出生就已经没了的孩子，所有的一切终极无缘。
他已经28岁了，到头来还是一个人，茕茕孑影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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