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踏上战场,意味着出生入死。其中将有多少人失去性命?倘若只为越殊一人,他自问无论如何也担不起十万人的性命。
于是,他为他们讲“华夷之辩”、“匹夫有责”,告诉他们一旦幽州陷落天下将不得安宁。
他要让每一个人知饶,他们不是为某人而战斗,是为他们自己与子孙后辈而拼命。
为“玄微上人”一人出生入死,并不值得。为天下人与子孙后代而死,死得其所!
由七路义军组成的十万大军终于开拔。
这支接受全新思想洗礼的联军带着推山填海、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奔幽州而去。
一路上,他们不断遇到惨遭突厥劫掠的城池,同文同种的同胞血淋淋的惨状向每一个人诉说着越殊所言的真实不虚……
而伴随着一次次消灭的突厥小股部队,越殊对大军的调度与掌控也愈发趋近于完美。
此时此刻,幽州遍燃战火。
突厥大军长驱而入,连破数道关隘,肆虐十余县,终于被拦在定山关下。一旦定山关破,幽州将生灵涂炭。
残阳如血,遍染关山。
数不清的尸体填满了定山关下的沟壑,呼啸的箭雨化作天空中涌动的乌云。
常以周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未曾合眼,他只知道,继续固守下去恐怕很难守住。
如今的幽州非但不能倚靠朝廷,还得小心背刺。幽州军只会越打越少,不会等来援军,反而要提防朝廷派人夺权,后方出事……
也罢,他本就不擅长守城……常以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大步踏下城楼。
飞羽精骑最初组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冲锋……既然如此,就让他豪赌一回吧!
年轻的将军跨上骏马,率领最精锐的骑兵冲上战场。他染血的青铜面具犹如鬼魅。
不断有敌人死在他枪下,身边不断有兄弟倒下,常以周仿佛陷入一场漫长的跋涉。
他眼前的一切都被血光所模糊。
直到身边接二连三的嘶吼声唤醒了他。
“将军,有援军,援军来了!”
常以周在血光中睁大眼睛,看见城头之上升起一面新的旗帜。看见突厥骑兵撤去,白马青衣自万军丛中而来。
数不清的箭矢朝那人的方向落去,却无一支触及他发丝。
“长生!”
笑声突然从他的胸腔中一层一层震荡开来。常以周笑得好似要将天上的乌云都震散。
他挥枪直指前方,似要横扫千军,“你来得正好,咱们还不曾并肩作战——”
十万义军未经训练又是步兵,与突厥野战必然死伤惨重,用来守城却绰绰有余。
他们的到来解放了幽州军。
越殊与常以周得以集中幽州军的全部战力,毫无顾忌地与突厥拼杀。
反正如今该着急的不是他们。
面对幽州军层出不穷的骚扰与袭杀,半个月后,损失惨重的突厥铁骑狼狈退走。
损失的关隘重回幽州军之手。
捷报传至蓟城,常以忠亲自运着粮食酒肉等辎重前来,在定山关内大肆犒赏三军。
幽州已无州牧,常玉山被朝廷认定为谋反,常氏兄弟也受到牵连。若是有一张通缉名单,说不定他们还排在一干义军首领之前。一时竟不知在座谁不是反贼。
无论如何,“玄微上师”身为最大的反贼头子,这顶锅是甩不掉了。
以一己之力号令七路义军,援幽州,击突厥,此事传出,想必天下人人震动。
火焰燃烧,无论是义军首领,还是幽州军部将,抑或者常以忠、常以周兄弟二人,都将目光投向席间安安静静的少年道人。
越殊在夜色中沉默地思索。
而后,少年道人弹剑而起。
他漆黑的眸子倒映着跃动的火光,声音清澈,却宛若惊雷:
“君者天下之大害,我欲除之而后快。诸位可愿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