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文家宁去探温林的班。
为了行动方便一些,他特意打电话叫上了温婷欢陪他一起去,结果温婷欢把简俊也带上了。
上车的时候,文家宁问道:“简俊也去吗?”
温婷欢说:“带他去见识一下,你们几个也算是师兄弟嘛。”
文家宁上车坐在了简俊身边,简俊感觉到他碰到了自己的腿,于是稍微往旁边挪了一点。
温林的电影现在也正在摄影棚里面进行拍摄,由于是小成本电影,整部戏外景并不多,大部分剧情都是在摄影棚进行拍摄的。
文家宁他们到的时候,温林正在拍摄中。
因为文家宁的到来,现场引发了小范围的骚动,但是没有人发出声音去打断这个镜头的拍摄。
文家宁看到温林所在的布景是一件阴暗的小屋,窗户很小,焊上了又粗又密实的铁条,他双臂被反绑在身后,双眼被布蒙住,嘴里也塞了布条。温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头发留长了些,刘海搭落下来看起来有几分稚气,人好像比前些日子瘦了,这样被捆着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随后,一个又矮又壮的男人走了进去,男人穿着皮鞋,走在地上有很沉重的声响。
文家宁看到温林开始颤抖起来。
那个男人走到温林的身边,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又转身离开。
直到那个男人离开,温林的颤抖才慢慢减缓,直到完全平歇。
导演喊了停。
温林身上的束缚并没有被解开,因为需要继续拍下一个镜头。他依然是被绑在小黑屋里面,进来一个穿高跟鞋的中年女人,她用鞋跟去踩去踢温林,温林嘴里发出惊恐的压抑的尖叫声,努力挪动身体想要闪避,却没办法成功。
文家宁记得温林曾经讲过的电影情节,说他是一个从小受到继母虐待的孩子。
饰演继母的是一位演出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她每一脚踢下去看起来很狠,可是鞋跟都包着软泡沫,而且她避开了最尖锐的鞋跟,大多是用鞋掌踢在了温林身上,应该不会太痛。
可是温林的叫声听起来很可怕,这一段表演看起来逼真极了,现场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噪音,好像被他们的表演给惊艳了。
然而文家宁却看得出来,这并不是温林的演技,他是真的在害怕。
甚至直到拍摄结束,他被解开身上的束缚,取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
简俊站在文家宁身边看着,突然轻轻说了一句:“他好像不太好。”
文家宁朝着温林走了过去。
温林开始没注意到他,直到文家宁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恍然回过身来,“信航?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其他工作人员跑过来找文家宁签名合影,他都礼貌地拒绝了。
文家宁问温林:“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温林一瞬间有些茫然,片刻后说道:“等一下,我去给导演说一声。”
没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几个人干脆回到了温婷欢开来的车子上面,温林的经纪人朱泽新也一起跟了上去。
都是一个公司的人,文家宁开门见山地对温林说道:“温林,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对。”
温林其实自己也明白他状态不好,不但不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抑郁。今天在拍戏的时候,从他被绑起来开始他就觉得很害怕很难受,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更是吓得全身都颤抖起来。M..
温婷欢看一眼朱泽新,她觉得温林状态那么差,朱泽新身为经纪人兼助理,多少还是该负一点责任。
但是朱泽新只是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太看得上温林,他觉得在他们这一批三个人里面,温林是最没有特色,也可能是前途最黯淡的。
接连拍了两部电视剧,第一部捧红了文家宁,第二部捧红了易楠,而他自己依然是不温不火,还有电影可以拍,差不多该知足了。
如今温林状态不好他当然看得出来,可是那又怎么样,电影已经接下来了,合约也签了,不可能半途而废,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坚持拍下去。
文家宁双手按在温林的肩膀上,说道:“温林,你听着,你现在入戏太深了,必须要把自己抽离。”
温林有些发怔,“入戏太深?”
他自从接了这部戏之后,一直很认真地研究剧本、揣摩角色,他觉得文家宁说得对,有些东西必须要靠他自己去争取。如果他现在处于文家宁的地位,主动提出要出专辑,公司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本来不爱演戏,也不擅长演戏,但是不等于他经过努力也演不好戏。很多事情只有去努力试过了,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日子以来,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揣摩好了这个角色,在那种环境下面害怕到颤抖,正是这个角色应该有的心态,他觉得他代入得很好,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告诉他必须要抽离?
文家宁看温林一脸迷茫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
在温林接这部戏之前,是找他商量过的,可是那时候他也为了自己和陆进朗的事情而烦恼,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而且他演出经验丰富,分得清演戏和现实的区别,不等于温林这个刚刚出道没两年的新人分得清楚。
他对温林并没有责任,但是从两个人一起出道到了现在,说实话感情不浅,文家宁觉得自己能拉温林一把的,就一定要拉。
文家宁对温林肯定地点点头,“你要弄清楚,你是在表演这个角色,你不能跟他感同身受,他受过的那些伤害并不是真正落在你身上的,那是个虚拟的人物,虚假的故事。”
温林有些疑惑,“那我怎么能表演好这个角色呢?”
对于温林的疑问,文家宁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说白了就是心理问题,他自己演戏也会代入,但是导演一喊卡,他就能立刻抽离,他懂得演戏和生活的区别。
文家宁对他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温林那边还要继续拍摄,他们不好耽误太多时间。离开的时候,文家宁想着要约温林出来谈谈,最好是能够有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开解一下他。
同时他还对朱泽新说道:“给温林安排一下心理医生吧。”
朱泽新非常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知道了。”
温婷欢发动汽车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说:“温林就是想太多。”
越是情感细腻的人,越是容易陷入一些情绪难以自拔。
简俊坐在文家宁身边,忍不住说道:“这样子下去容易抑郁吧?”
温婷欢点头,“是啊,所以你千万要分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演戏就是演戏,别陷进去了。”
简俊闻言,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文家宁。
文家宁皱着眉头一直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面。
温婷欢把他送回了家,他打开房门,看到陆进朗和童童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看电视。陆进朗戴着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的模样,腿上还摊放着一本杂志。
而童童对着电视机看得聚精会神,连文家宁回来都没有听到。
文家宁走过去,揉了一下童童的脑袋。
童童仰起头看他,小嘴微微张着都没来得及闭上。
文家宁微笑道:“看你的,”然后在他和陆进朗中间坐下。
陆进朗抬手揽住他的腰,问道:“温林怎么样?”
文家宁叹口气,“那个时候还是不该让他接这部戏,他有点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陆进朗沉默一下,掏出手机来找到一个电话号码,说:“给他介绍一个心理医生,你把电话和地址告诉他,让他有空去跟医生聊聊。”
文家宁点点头,记下了号码之后发给了朱泽新,他怕温林自己不去联系,希望朱泽新能够帮他安排。
晚上八点多,童童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文家宁坐在旁边陪着他一起看。
陆进朗本来在二楼看书,这时穿着拖鞋走下来直接过去关了电视,然后对童童说道:“你该洗澡了,洗完澡要睡觉了。”
童童仰着头看他,说道:“再看一会儿。”
陆进朗摇了摇头,“去洗澡。”
文家宁看着陆进朗把童童拎上了二楼,于是也跟了上去,靠在浴室门边上,看着陆进朗把童童的衣服给剥光了,赶小鸡一样把人赶进了浴缸里,然后才想起要放热水。
童童被溅起的冷水淋到身上,打了个颤。
文家宁有些好笑,“你该先放热水的。”
水慢慢变热,陆进朗这才把喷头对准了童童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淋了一遍。
文家宁看到浴室里水雾弥漫,于是退了出去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浏览一遍娱乐新闻,发现网站下面一条不起眼的小新闻提到了他带着小男孩逛超市的事情。
点进去看到两张拍得很清晰的照片,他虽然戴着墨镜,但是细腻秀挺的脸部轮廓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而其中一张照片是他正把童童往汽车里抱,童童在东张西望,脸拍得很清楚。
新闻短短两句,只是提到他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小男孩出现,行为亲密。看起来似乎有意往暧昧的方向引导,可是毕竟柯信航还很年轻,没人会觉得他有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看了一会儿没什么重要的新闻,文家宁关上浏览器的时候听到浴室那边水声也停了。
陆进朗拿浴巾把童童给裹起来,直接抱进客房里面放在了床上。
童童自己扯过来被子把自己给捂住。
陆进朗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问走过来的文家宁:“我二哥拿了他的衣服过来吗?”
文家宁一愣,摇了摇头。
陆进朗有些无奈,回房间找手机给陆进新打电话去了。
文家宁走过去帮童童把被子拉好。
童童用一种很端正的姿势平躺在床上,对文家宁说道:“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文家宁轻轻摸他的头,“什么故事?”他从来没有给小孩子讲故事的经历,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问他,“你爸爸平时给你讲什么故事?”
童童说:“白雪公主大战七个小矮人。”
文家宁大惊失色,“什么!他怎么能给你讲这些?”
童童被他吓到了,愣愣地看着他。
陆进朗正好挂了电话走进来,说道:“他爸平时都跟他瞎扯的,你别紧张。”
文家宁瞬间反应过来,心想陆进新也不至于没分寸到那种地步,应该是自己误会了,但是又忍不住好奇,问童童道:“他怎么讲的?”
童童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下,说:“有一个皮肤向雪一样白的公主,去森林里面碰到一个小矮人拿着刀砍她,她就一脚把小矮人踢飞……”
“行了,”文家宁摸摸他的脸打断他,“乖乖睡觉吧,明天我去买故事书回来给你讲故事,以后别听你爸胡说八道了。”
童童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文家宁和陆进朗关了灯出去。
站在走廊上,文家宁看到陆进朗在笑,忍不住说道:“你笑什么?”
陆进朗双手插在口袋里,与他对视,眼里仍然带着笑意,“什么是白雪公主大战七个小矮人?”
文家宁确实是误会了,他庆幸自己没在童童面前问出些奇怪的问题来。
陆进朗上前一步,将文家宁几乎压在了墙上,一只手撑在他的头旁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要不要拍一部柯信航大战陆进朗?”
文家宁问:“你导演?”
陆进朗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腰,说道:“不,我主演。”说完之后,亲住了文家宁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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