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罪每回听了,也只是笑笑,他从来不曾向其他人提起他那差点有机会应验了赵章预言的遭遇。
赵章预计先在此地待上三个月,待军队都修整完毕后,在一举出关击溃契丹兵。
而就在这段时间,由契丹兵营中传来了一个谣言──
据说少林寺的有种不传与外人的独门武功,只要练成之后,便可以一挡百,战无不胜。
众人无须细想,便知道这个传言出自何因,可至今移军已经过了两天,那传说中的人物却从来没有走出过营帐,也没有与任何说话。
自那夜误伤非罪后,普宗就象是丢失了魂魄般,见了人也不说话,也不怎么吃饭,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一句话也不会说。
虽然想起那天,如海仍是心有余悸,不过普宗毕竟是与他一同相伴到了现在,即使仍残有些心惊,如海却并不仇视或者害怕与他接触。
当然,赵章也曾派过大夫为普宗诊治,只是大夫并非习武之人,能诊断出来的病征着实有限,开出的药方也并不起到作用。
依照非罪推论,普宗之所以会在那夜走火入魔,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出自那本他们都不知名称的武学。
如海在看过那些收藏在身上的译本后,更是惊讶的发现,原来普宗每日混在少林武功中教自己的那些招式,有些就出自这个秘籍之中。
如海不明白普宗为何要将这份秘籍中的武功教给自己,不过当他试图运行体内真气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不适之处。
这结果自然两人都十分疑惑,毕竟如若除去了这部武学,便没有其他练功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了。
两人觉得这事情还是必须找普宗来问一问,纵然他们都明白现下他最不想见到的,兴许就是他们。
粮草与一些杂物随意堆放之处,非罪与如海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普宗半靠着一袋袋堆起的麻袋,闭上眼睛貌似正熟睡着。
不过非罪却明白他并没有睡着。虽然没有任何线索可以佐证他的想法,他就是莫名的有着信心。
“普宗师弟。”基于对自己的信心使然,非罪开口叫唤他。
果不其然一听到非罪的声音,那原本靠在货物旁假寐的人便睁开双眼,眼神中并不见一丝混浊或者迷糊的模样,而是十分清明的看着非罪。
“普宗师弟。”非罪语调的平和的伸出那双包扎着绷带的手,并将掌心向上摊开,面对着普宗说道:“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你切莫再自责。”
普宗起先眨了眨眼,然后久未说话的嘴唇几次开阖,才吐出了低沉且嘶哑的嗓音。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说罢,他深深的低下了头,似乎亦是对自己的作为十分内疚。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手伤了非罪,可非罪却知道,只听他清了清嗓音,用着比以往严肃且低沉的声音说道。
“在下与如海来此,正是想向你确认此事。”
普宗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中似乎着疑问。
“那夜,师弟挥刀之时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普宗的双眼陷入一种迷离的样貌,像似试图在脑中回忆那天的光景,片刻之后却摇头。
“我只记得那夜帐外金鸣大做,我提刀冲了出去,见到一群契丹兵将军营团团包围……再然后,我只记得我看见了你与如海……”
这情况与非罪猜测的没有多大差距,他先前就认定普宗之所以攻击如海,肯定是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将他当成了契丹士兵,如今听到普宗的说词,算是应证了他心中的一个怀疑。
非罪接着又问:“师弟这个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普宗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最开始是发生在被契丹人生擒那时后,我发现逐渐控制不了自己……”
非罪点点头,“那师弟心中应该对此,有所答案?”
这回,普宗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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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头来,不再说话了。
如海见他这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插话道:“非罪师兄,当务之急应当是想出办法,让普宗师兄不再受走火入魔之苦。”
“此事,在下倒有一个想法。只是……”非罪说着看了普宗一眼,“在下怕师弟可能无法接受。”
普宗闻言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颤抖着声音答道:“师兄是不是想废去我的武功?”
非罪点点头,“你之所以走火入魔,全然是因那本无名秘籍所致,此武功无人练成过,更无人知晓该如何化解练功入魔的症状,唯有将武功全数废去,再重新修炼,才能万无一失。”
普宗听完,脸上却现出一抹惨笑,“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再想当初曾被誉为少林天资第一的玄广大师,为何会走火入魔……”话语至此顿了顿,他清了清显得有些干涩的嗓音。
“我想,大约也是练了这部武功所致。也因为这样,玄广大师才将武功藏在佛像之中,唯有劈开佛像之人,才能得到这部武学典籍。”
“这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是对我擅自练习这部武学,不惜杀佛的惩罚。”
普宗这一番话说的癫三倒四的,甚至还将非罪做的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
非罪明白这只是普宗乍听此事,心神错乱的说词罢了。他遂拍了拍他的肩道:“一切因果皆有注定,师弟无须挂怀。”
如海听得普宗提起此事,心中不免也是一惊。尤其又听他所言,杀佛乃是一大不敬之罪,更是难掩心慌。
“既然玄广大师将之留在佛像之中,肯定有什么深意,又怎会故意去害少林寺的师兄弟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倒底不确定,之所以说得那么振振有词的模样,也不过就是图个心安罢了。
普宗却即刻打碎了他自我安慰的言论:“玄广大师死前火烧藏经阁,肯定就是不愿让这部武功现世,杀佛而得的武功,又岂是正物?”
对于两人的这番争辩,非罪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供任何说法,只是紧皱着眉头,似乎也对玄广生前的种种作为很是不解。
然而普宗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吃非罪与如海一惊。
“我早知自己便是如此下场,然而如若我不修炼此武功,又有谁可以替少林寺平反?谁来保护我们不受欺凌?谁又会还给我们一个公道?即使是杀佛,我也定要叫那些人付出代价,要恢复从前的少林寺,要让他们清偿少林寺中那些死去的人命。”
“我一点也不后悔,就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一定会这么做。”他说着,看向非罪,“所以……我是不会废去武功的。不仅如此,我还要练成这部武学,也许……转机就在后续的心法之中。”最后这句话说的十分气虚,看来是连普宗都不相信自己所说。
非罪与如海也曾想过普宗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建议,废去武功。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不仅不愿意废去武功,竟然还要继续修练一个会让自己神智不清的武学。
这下,如海再也忍不住说道:“师兄,你不要什么事情当往自己身上揽。少林寺覆灭难道是你一人之过吗?复兴少林寺之重担难道又只能你一人去挑吗?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等我武功再好点,等那些失散的师兄弟们聚集起来,我们一样可以重振少林啊!”
普宗听他义愤填膺般的这么说着,嘴角却不知觉扯出了一个笑容,有别于先前的惨淡,这回却带着一种不知该说是荒谬还是高兴的笑容。
“我们一厢情愿的认为肯定有其他逃出少林寺的师兄弟,可如若没有呢?如若我们就是那场屠杀中唯一的生还者呢?谁还会记得少林寺?靠赵章吗?还是靠那个萧问之?他们都只是为虎作伥的刽子手罢了!”
普宗说的话其实也是如海每回到了夜里,总会思考的问题。虽然非罪总是与他们说肯定还有其他人也逃出了少林寺,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个他们所希冀的猜想罢了。没有人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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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了那些逃出去的人。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念头在如海心中也越发的动摇,于是他与非罪没有人愿意再提起这事,谁也不想戳破这个仅存的希望。他不知道非罪的想法是不是也是这样,但起码如海是这么想的。
如海无法反驳普宗所说的话,他转头去看非罪,却见他也是一脸苦恼的神色,片刻之后才说。
“如此,如若有天你因此伤害了无辜之人,也没关系吗?”
“如若没有付出代价,又怎么能得到?我想过了,既然这武功有这样的害处,我便不再与你们同行,如此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师兄的意思是要离开军营吗?”如海惊问。
普宗摇摇头,“不是。赵章答应我,要告诉我广元师兄的去向,在打听到他的下落前,我不会走。”
“那师兄的意思是?”
“从今往后我便是一个人,你们谁都不要再与我有任何干系。”
如海感到十分苦恼,不仅只是苦恼,此刻他的心中还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怒火,不知道是针对普宗抑或是自己。
“如果师兄最后也要离我而去,那复兴少林寺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连一起相互扶持都做不到,这样复兴的少林寺还是原本那个我们记忆中的少林寺吗?”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十分生气,有一种冲动,驱使他必须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尤其是对普宗,在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件后他对普宗的一意孤行既感到愤怒,却也心痛。
兴许是如海的口气实在太凶,非罪为了缓和气氛也开口:“普宗师弟,此事在下亦认为应当再做考虑,也未必要都要由你承担。即使那日逃出少林寺的众人只剩吾辈三人,也应当有其他方式,能够达成你之希望。”
普宗墨黑的眼瞳来回看着他们,却没有给予答案,就象是一只充满戒心的动物,正判断眼前出现之物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威胁一般。
非罪没有得到回应,进一步说道:“无论如何,在下还是希望你能先暂停修练那部武功。”
如海跟着答腔,“就是啊!难道你真的要因为这样离开我们吗?要舍弃我们共患难的情谊于不顾吗?”
普宗仍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看来似乎的确对这个问题十分挣扎。即便如海与非罪再三劝说,也不能完全打消他心中的念想。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只见如海突然从自己胸前拿出了那三张译文,并且说道:“我一直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将这上面的武学偷偷授予我,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普宗看着他,仍然没有说话。
“既然师兄执意要继续修练这套武功,想要藉此复兴少林,那我又为何不可?如若师兄坚持如此,我与你一同!这样你也不用特意疏远我了。”
这一番宣言同时震惊了普宗与非罪,虽然普宗当时将武功招式教与如海的确存有私心,想着如若自己不幸牺牲,起码还有个人能接续他的理念。
可是如今听他这么说,突然之间他确不明白自己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第一次,他怀疑起自己做出的这些牺牲,真的必须吗?
军队停驻在此,虽说是勉强打了一场胜仗,且经过医治之后大多数的士兵都已无大碍,可军营中的士气总是显得特别低迷。前几天因为大多数的兵卒忙着等待医治也许还不觉得,等到情况一稳定下来,赵章才发现将士们的精神萎靡,甚至开始出现一批怯战的士兵。
这些情绪如同瘟疫一样在军营中迅速扩散。对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斗志更致命的。
然而归根结柢,这却不是赵章可以控制的。因为契丹那场夜袭,赵章营中不仅损失了一半的营帐,连粮食也有一半被烧,虽然他即刻去函希望朝廷尽快补运粮食,然而至今六天已经过去了,朝廷方面不仅没有给予回音,应该补送的粮食也迟迟没有见到下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