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庆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我少林武功厉害也不晚,放下武器向我寺代理方丈师兄道歉,我还可既往不咎。”
“道歉嘛,那是要的。”萧统领说着笑了笑,“可这场架,却也是非打不可。”
道庆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随即扣着刀刃的指爪一用力,竟然硬生生将萧统连人带刀击退了数步。
萧统领拉开了与道庆的距离,重新调息,扎稳了马步,扬刀就是一个正面进攻,刚猛无比的劈刀。由于萧统领下盘稳固,这一劈加上刀本身的重量,显得雷霆万钧,刀气卷起地上的落叶,瞬间那几片原本轻飘飘的落叶竟也因为气压,彷彿暗器般锋利,四面八方打向道庆。
只听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那嗓音沉稳平和,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破军刀法。”这人正是非罪。
他的声音传入萧统领耳中,狂乱的风声中只听他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知道这刀法。”
同时,刀锋逼近了道庆,只见他的衣袍鼓荡,周身似有一道气墙抵御着那些如刀的落叶,那些落叶一但接触到那道气流,便全数碎为粉末。
随即,便是两股气劲的碰撞,赤红的刀身就象是着火一般,散逸着妖艳的光芒。在场众人见状无不为之惊骇,他们从未看过如萧统领手中这般的刀,在两人内力的消长下,就象是活物一般。
道庆运气的气墙抵御得了周围不断扬起的落叶,却还是被刀刃破开了一口,只见鲜红的刃口咬上了道庆横在身前格挡的拳头上,两者接触的瞬间,响起了金鸣的声响,那柄红刀象是砍在了石头一般坚硬的物体上,竟然定定停留在道庆的拳头上,再也下不去半分。
萧统领见状脸上的神色也由方才的一派轻松,转为了严肃和震惊。
时间就如同暂停了一般,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都没有再移动,只有周围仍不断盘旋着的风声能证明他们的确仍在相互较量着。
此时两人比拚的纯粹是内力,萧统领虽然修习刀法已久,但毕竟不如少林寺有诸多修练内功的心法,所以不过片刻,就逐渐能看出萧统领的刀锋不仅无法砍入道庆的肉里,甚至萧统领整个人竟开始被道庆推动,朝绕在两人周身的落叶也逐渐停止了飞舞。
萧统领也是明白比拚内力,自己绝无胜算的可能。于是他当机立断,收起身子就想向后跃开,以躲避道庆接下来的进攻。
可这时他再想要收刀后跃却已经晚了,那鲜红色的刀锋就象是被道庆的拳头吸住了一般,竟然任凭萧统领怎么用力,都无法将之拔起。
直到这时萧统领脸上才露出一丝惊慌的情绪,也就只在那一瞬间,道庆抬起了头,他的额间爆出了两三条青筋,大喝一声。
另一只一直没有动作的左手凝起了掌,这一掌不偏不倚就向萧统领的心口拍去。
被道庆打了一掌的萧统领松开了握刀的手,直直向后飞了出去,而那柄刀就这么落在了道庆的前方的土地上。
道庆这一击快得不及眨眼,众多围观的僧人们都只见到萧统领向后飞了出去,却没有看见究竟是怎么飞出去的。
其实在道庆打出那一掌时,萧统领也已向后缩了缩,所以固然道庆那一掌打中了他的前胸,却并不如众人所见的那么严重。
饶是如此,待萧统领从地上爬起时,嘴里仍忍不住的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不知是为了什么,萧统领这一落败后,反而笑的比落败前还要欢快的模样。
他一面笑,一面摇摇晃晃的走到道庆身前,捡起地上那柄刀,“哈哈哈哈──少林武功,当真名不虚传,厉害!”
连悟持也被他这一番举动搞得皱起了眉宇,“萧统领,你既已落败,为何还笑?”
“我笑,是为了武林中仍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庆幸。”他这一席话说的,与方才判若两人,令人摸不着头绪。
道庆与悟持互看一眼,皆是不懂。就在这时,只听非罪开口说道:“萧统领你可是萧寒山萧将军的后人?”
勉力站在道庆面前的萧统领听非罪这么说,面上一惊,“你如何知晓家父名讳?”
非罪闻此,点点头道:“果真如此。在下方才见你使用破军刀法,又姓萧,便想到有此可能。萧寒山将军之名讳,是在下从一本书上看得的。”
萧统领露出一副狐疑的神色,“书?是何书?”
“令尊萧寒山将军壮年时曾撰写过一本兵法书,此书后经辗转,到了在下手中,书中不仅有萧将军带兵的心得,更记载了阁下所使的这套破军刀法。”
萧统领听闻,惊骇无比,他瞪着如铜铃般的双眼看向他,嘴上直呼:“不可能,家父死前百般困难才托得好友将刀谱转交予母亲,怎么可能会在你手中?”
“此事我亦不知晓,令尊所着之书封面全无字迹,只在最后一页写上了他的名字。我亦是多方打听,才得知朝廷中原来确有一位萧将军,但不知为何,这位将军的事迹却是无人知晓,甚至连他所带的军队、参与战役都没有记载。”
“不可能,你说的那本书呢?书在哪里?”
“在下孑然一身自家中离开,并未将此书带在身上。”
萧统领仍是不住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情……”他说着声音忽然一滞,象是想起什么般,戛然停止。
于萧统领静默之时,悟持才接上了话,问道:“非罪师弟,你可知晓这位萧将军是何来历?”
非罪摇头,“书中并无记载这位萧将军的生平事迹,民间论述也几乎不曾提过此人。我多番打听,也只得知这位萧寒山将军似是曾在燕王底下做事。”
他这话一说,萧统领的眉宇便皱了起来,从他的声音中隐约可听闻一丝颤抖,“燕王?你说家父曾在燕王底下做事?”
“在下亦不敢确定,此事过去已有时日,加之萧寒山将军事迹又鲜有人知,我也是道听涂说了这么个说法罢了。”
萧统领的身形又晃了晃,随即低下了头,眼神中笼罩了一层山雨欲来的暴风。
“多谢大师告知家父之事,在下萧问之,铭感五内。”他说完,从沾满了血迹的胸前拿出那份诏令,当着所有僧人的面前,将那份诏令撕成了两半。
“今日我萧问之无能,无法完成皇上交代的命令,自当回京请罪。少林寺诸位,还望珍重。”
说完,他提着那柄红刀转身,身影摇摇晃晃的下了山道。
于萧问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木草丛间后,众人都还为少林寺此番扬眉吐气而欢喜之际,却见道庆的身影忽然一晃,半跪在了地上。
“道庆师弟!”站得离他最近的悟持赶忙上前,想将他扶起。
可此时他却见道庆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接着是口鼻,还有双耳。
“他中毒了!”非罪说道。
道庆如此明显的症状,悟持自然也看出了,他立刻伸指封住了道庆周身的几个大穴,让毒素不要蔓延的太快。
道庆的穴道被封,此时才缓过一口气,开口说道:“那柄刀上有毒。”
周围的僧人听他这么说,就像炸锅般,纷纷喊着:“快!我们快去抓那个萧问之,他身上肯定有解药。”
这时,忽然听见非罪以沉着的声线说道:“在下观萧问之统领行事端正,又是萧将军之后,未必会作此等卑鄙之事。追去恐怕也没有结果。”
“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道。
悟持想了想,带着些许疲累的口吻说道:“还是让他们去找找吧,就算不是萧统领下的毒,但也许他会有什么线索。”
一群人听罢,纷纷沿着山道往下走去。队伍在下山之时四处散开,看来是怕萧问之另走小路遁逃。
人群散去后,一时间悟持、非罪、道庆三人相互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相较悟持眼中驱之不散的是担忧,道庆倒显得很坦然,好像自己中毒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般。
“我们还是先将道庆师兄扶回寺内休息吧。”片刻后,还是非罪开口说道。
悟持点点头,扶着道庆,三人一同走回寺中。
玄广在戒律院已经等了许久。他身边躺着的是方才被萧统领踢了一脚,又因为一时激动气血攻心而昏了过去的普宗。
祖觉也在这,他看着玄广白得如纸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普宗就交给我,师弟你也先回去歇着吧,前头的事情交给悟持师兄他们,没什么事的。”
玄广却摇头,“我非是担心山道入口,那只朝廷派来的走狗。”
祖觉有些不习惯玄广这样辛辣的言论风格,微微皱了皱眉头,“师弟此言何意?”
“我担心这一切不过就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个陷阱。”
祖觉略为沉吟了一会儿,“如若如此,我们恐怕还要与师兄再做商议。”
两人说话间,悟持已经扶着道庆前来,非罪跟在两人身后,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