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是要靠岁月堆积,所以常常听到人说老狐狸,却很少听人说小狐狸。”凌淮安淡然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看得出来你的武功相当不凡,若不算在外闯荡之人,放眼望去,金乌山庄里有资格与你交手之人,绝不超过五人,其中有把握赢过你的人,或许只有一人。”
“那人是你,对吗?”
“不错。”凌淮安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地狱岛的人?”
“你们地狱岛神通广大,我甚是钦佩,但我们金乌山庄也不遑多让,早已收到风声,有地狱岛的人混入金乌山庄。方才你跃入别院,身影左飘右忽,步伐独树一格,那来是地狱岛的轻功。”
“这倒是我大意了,原来我之前如此轻忽。”
“这也未必,能看出端倪的人必须要是高手,而且见过地狱岛的武功。此外,你身上隐含一股难以抹灭的戾气,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杀的人绝不少,曾见过你身法的人恐怕都在阴曹地府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的身分也就不会暴露。”
“既然你知道我是地狱岛的人,又把其他下人支开,那你一定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凌淮安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唉,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歪,这十余年来纵然我挺直身板,却始终觉得影子倾斜,令我寝食难安,心神不宁。如今纸包不住火,果真验证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依你所言,你承认有罪了?”上官霜蹙起眉。
“自从我命令凌莫出手那一天起,我便一直背负着这个罪恶,它从未消失过,我也从未否认它的存在。”
“既然如此,我可以视为你认输投降吗?”
“不,我想你说错了。”凌淮安摸了摸胡子,神情自若道:“我虽然承认过错,但我可不打算乖乖束手就擒。”
“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昧着良心,再作困兽之斗?我派人调查过了,除了你派凌莫袭击凌轩之妻一事,你并未再伤害他人,不仅把金乌山庄打理得井然有序,偶尔也会仗义助人。凌如月的父母虽然远走他处,寻得良药,但他们并未身亡,至少你身上没有背负人命。若你肯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相信众人也会原谅你。”
“若是戴罪立功,那与我现在有何差异,我何必再多此一举?”
上官霜义正严词道:“这当然有所不同,你必须让所有人知晓你犯下的错,怎可意图欺天罔地,谎骗世人?”
“看来,你果然来是太年轻了,不懂江湖世故。我金乌山庄手握丰饶矿产,连朝廷均垂涎三尺,时不时想分一杯羹。倘若此罪被公诸于世,定然引起纷争,届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我便成了金乌山庄的千古罪人!”
“金乌山庄乃庞大之物,怎会轻易倒下?”一旁的浪九鸦讶然道。
“唉,家门不幸,先后出了凌莫和凌战两个叛徒,如今凌玄已死,倘若我卸下家主之位,又有谁能扛下此重责大任?”
“难道完全寻不着半个人?金乌山庄开枝散叶,人数众多,怎么可能找不到半个长老暂代家主之位?”浪九鸦提出质问。
“浪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凌家有所规定,为免墨守成规,倚老卖老,家主只能由年轻一辈选出。”
“规定是死的,何必顽固不化,抱令守律?再者,不过只是暂代家主,若找到有能之士,再行让位,不也可以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倘若破例一次,那便会有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人滥用职权,以此为例,妄图篡夺家主之位?”
“如此说来,阁下是不愿意放手了?”上官霜俏脸倏寒,柳眉倒竖,语气如刀刃般锐利。
凌淮安目光如鹰,寻思半晌后,缓缓道:“你的武功虽不错,但话语之间,真气虚浮不定。依我所见,你方才应是与凌莫大战一场,虽然最后胜了他,但也使自己气力耗损。如今的你,功力剩不到五成,你如何擒我?”
“别忘了,我可不是一个人。”上官霜美目凝注,表情出奇地平静,薄唇噙着一抹指挥若定的笑意。
凌淮安定睛打量浪九鸦,双目奇光迸射,好一会才敛去,沉声道:“不错,我见过你在擂台上的表现,虽说你未使用九杀神功,但你的鬼蝠宝典委实厉害,就连我也没把握能刺中你。若你与此女联手,我以一敌二,委实有些棘手。”
“我也不搞得两败俱伤,但你若坚持己见,那也只能手下见真章了。现在你还有转圜余地,若你弃暗投明,我保证地狱岛会从轻发落。”
“不必劳烦地狱岛了,此乃金乌山庄的家务事,我们自己解决便足矣。”
“你当真要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吗?”上官霜心头一凛。
“能够领教地狱岛奥妙绝学,同于又能与九杀真君传人拚个生死,如此荣幸,夫复何求?”凌淮安气定神闲,神情自若道。
“好吧,那便成全你了!”上官霜咬紧薄唇。
“两位当心了,殊死之战,刀剑无眼,我可不会因为你们是年轻小辈便手下留情。”言罢,凌淮安大手一抓,长剑入手,他执剑兀立,一时之间气势滔天,彷彿身旁有千军万马相伴,摇旗吶喊,替其助阵。
上官霜瞥向浪九鸦,柔声道:“小心了,他的剑很快,绝不是开玩笑的,你切莫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闪失,你便会人头落地。”
“你自己也要小心。”浪九鸦答道。
上官霜为之动容,芳心剧震,他望着眼前英气焕发的浪九鸦,心中莫名生起一股的安全感,好似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牢牢保护住。她想起上次有这种感受,那还是在她父亲尚未过世,为了保护她,挡在她身前与贼人捉对厮杀。
“你方才提醒他,自己却分神,莫非是小觑我吗?”凌淮安缓缓道。
“哼,不劳你费心!”上官霜定过神来,一双美目盯着凌淮安。
突然间,飕地一声,一道匹练剑光,恰似白驹过隙,斜飞而来,直刺浪九鸦面门。浪九鸦身法似如鬼魅,倏忽间欺身至凌淮安的身后,出手如电,挥掌拍出,掌势有宛如蛟龙出洞,倒海翻江。
凌淮安身子一旋,忽地反手一剑,身法迅快,剑招精妙,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但见剑锋一划,险些划开浪九鸦手腕,所幸浪九鸦及时吞胸缩腹,使得剑尖差至三寸,免去被开膛破肚之劫。
凌淮安一振铁腕,精光环绕剑身,再次向前挑出。浪九鸦看似避无可避,他却忽地转身,凌空回旋半圈,一腿踢向凌淮安下颚。电光石火的剎那之间,凌淮安往后退开两步,手腕一抖,但见剑影纵横,剑光霍霍,浪九鸦在剑势笼罩之下,身法竟有些施展不开。
上官霜见状左掌一劈,中途变招,撮指为刀,戳向凌淮安右肩后方。凌淮安冷喝一声,长剑抡圆,横扫千军,上官霜为之愕然,劲势一收,逆走北斗七星,步步后退。
凌淮安振臂疾挥,迅快追击,他剑法造诣之高,已至剑心通明,哪是信手拈来,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实则全是妙着,大有玄机。
上官霜心头大凛,明明凌淮安出剑看似轻松写意,落点无一不是又准又快,上官霜倒抽了一口寒气,展开身法,左右闪躲。
凌淮安再次变招,以金乌剑法应战,剑势排空而至,强劲之极,眼看剑锋即将触及上官霜衣襟,只听刷地一声,浪九鸦腾空飞起,一记倒挂金钩,双掌拍出,正对凌淮安面门。
凌淮安目光一凛,凝意专志,内力方能发挥极致,连忙反身一跃,横移丈许。上官霜见他尚未收势,趁胜追击,身似飘风,以掌削向他颈侧,招式诡谲刁钻,教人防不胜防。
但见凌淮安冷喝一声,剑法突然一变,飒飒连声,剑气纵横,风声虎虎,剑尖闪起千百道冷电精芒,直攫而去。
上官霜早有预料,闪身躲避,身形一矮,玉腿一扫,踢向他的小腹。凌淮安拔起飞起,凌空出手,挟下劈之势而来,连攻四剑。上官霜往后一仰,挥掌按下,拍在地板上,借力跃起,往后翻身数圈,飘然落地。凌淮安虽然一剑未中,但剑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浪九鸦凝神静气,灵台一片澄明,将内力发挥极致,大施鬼蝠宝典,弹指之间竟把凌淮安上下左右各路,全部封死。
凌淮安面色古井无波,闲淡自若,彷彿一切仍在掌握之中。他长剑在手,挥剑疾攻,施以劈、刺、戳、撩、崩和挑等招式,心随剑走,大厅里顿时剑舞漫天,剑光闪闪,剑意逼人。
上官霜看得触目惊心,骇然娇呼,深怕浪九鸦不敌,赶忙加入战局。她身姿飘逸,闪入其中,五指纤纤,双掌柔若无骨,出招均是飘渺无定,虚虚实实,教人难以测度。
浪九鸦亦不遑多让,游身缠斗,倚仗鬼蝠宝典之威,身法轻灵迅捷,双掌一出即收,一沾即退,丝毫不让凌淮安有机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