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綪正蹲在地下看着昆虫爬来爬去,听了若雨的话,抬起头来,颇不以为然的道:“那是姊姊你相信他。我看他的样子,句句都不是真心话,只是自命清高,装出来的。”小綪“旁观者清”,反倒先看出了文之隐在隐藏自己心迹,不料却将他的满腔热血看作歹意。
若雨道:“怎么会呢?他这么帮忙我们。刚刚一番对话,我倒觉得他只不过是不愿多说话,而不是有意装模作样。”
小綪笑道:“姊姊你看过的人太少了,江湖上的坏人可多着呢!”
若雨道:“会么?出生到现在,我倒不觉得遇过多少坏人。像那个冯牛杀人,是祁教主指示的。可祁教主本身也不象是坏人,会指使那人杀人,应该也只是因为教规。他唯一缺点就是贪心了些,竟然掳来一堆女生陪伴自己。”
小綪笑道:“姊姊是个大好人,看谁都是好的。不说这个了,姊姊你家人应该快醒了罢?”
若雨道:“应该是罢?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可我们也只能等待啊。”
小綪笑道:“泼点冷水马上就醒了。之前我睡路边的时候,也不晓得多少人泼醒我过。”
若雨听着小綪漫不在乎的说着以前的经历,不觉感到心头一阵酸处,心道:“我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少了。当我住在先龙第的时候,怎么想得到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连个容身之处也没有?”
小綪见她呆呆出神,笑道:“姊姊,连你也要给我泼醒啊?快来快来!”便拉起她的手走到了河边。
眼见小綪已自掬了一把水,若雨却是踟蹰不前,心道:“我怎么能把水泼在爹爹妈妈脸上?”可又巴不得父母姊兄早醒一些,终于伸手入溪,捧了一点点水,小心翼翼的走到父母身边,将手上的水珠轻轻滴在他们的脸颊上。
小綪笑道:“姊姊,你那么一点点怎么能够?看我的!”说着放落了原本手中捧着的水,用衣服下襬盛了一大堆水,朝若雨身上泼去。
若雨忙举袖掩住了脸,叫道:“小綪,不要这样!”说着俯身擦拭父母脸上的水滴。便在此时,忽见母亲的眉毛动了一动,缓缓睁开眼来。若雨大喜道:“妈妈!你醒了!”
柳如雪神智本来尚未完全清醒,被若雨这么一叫,才缓缓看清眼前的脸庞,竟是三年不见的女儿!柳如雪喃喃道:“雨儿,雨儿,是你么?”
若雨大喜,一把抱住母亲,叫道:“妈妈,是我!”
柳如雪这时才清醒一些,问道:“雨儿,真的是你?”
若雨此时再忍不住,哭道:“是我!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柳如雪定了定神,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便是朝思暮想的女儿,也是喜极而泣,一手抱住若雨,另一手则摇着身旁的龙后铭,叫道:“铭哥,快看,快看,雨儿回来了!”
龙后铭本自昏昏沉沉,被妻子一摇,也缓缓睁开眼来,乍见爱女被妻子搂在怀中,脱口叫道:“雨儿,真的是你么?”
若雨此时早已哭得双眼红肿,听到父亲呼唤,忙转过头去,叫道:“爹爹,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龙后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一怔,随即也扑上去抱在一起。
小綪眼看他们哭成一片,暗自鼻酸,默默走到湖边,浸湿了衣襟下襬,走到若云身畔,将水一滴滴的拧在她的脸上,然后又慢慢走到若风身旁,将衣襟下摆全部拧干。若云感受到脸上一阵冰凉,随即睁开眼来,只闻哭声喊声一片,却是父母抱在一起痛哭。若云大奇,一探头张望,这才见到许久不见的妹妹。
若云忙叫道:“妹子!可终于见到你了!”语音方落,泪水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也过去凑在一块,边哭边拉着若雨的手问长问短,然后若风也自醒转,高喊了一声“妹妹”,忙不迭地奔了过去,一家人终于团圆。
众人哭了一阵,这才各自道起别来情形,若雨先是听着家人如何四处找寻自己,又如何被关进牢中,如何放不下自己想法逃狱等等,心中感动自非任何言语得以形容。后被问起众人如何能逃出此处,若雨便将昨夜拿到暗号的事说了,又描述了文之隐如何帮助自己,小綪如何拉了矿车,祁夏清如何网开一面等等。但不想马上让父母担心,却是保留了腊八节之约没说。同时念著文之隐似是为善不欲人知,并未提及他的相貌年龄姓名,只说是个武功甚高的侠士。柳如雪等听了,忙将小綪叫来夸赞了一番,小綪笑笑谦逊了几句。众人也对若雨能遇上文之隐这等“好人”,感到十分幸运。
终于七嘴八舌的说完各自经历,龙后铭道:“那我们便快回家去罢!”
若雨大喜,笑道:“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头望着小綪,道:“小綪,你以后也跟我们住罢!”
小綪笑着点点头,正要答应,突地一人从后头悄没声息的掩了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小綪肩膀斗然给人碰了一下,吃了一惊,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衣白须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冷冷的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那小鬼呢?”
小綪既不知他是谁,更不知他在说些甚么,摇摇头,退了两步,躲在若雨身后。
若雨识得这人便是玄铁使,往前站了一步,道:“你教主已经答应放我们走,你还来做甚么?”
玄铁使冷笑道:“不错,你们这里每个人都能走,那是我教教主答应过的,所以我要找的不是你们。”
若雨道:“你要找谁?”
玄铁使嘶声叫道:“那个姓文的死小子!”
若雨见他说话是满怀憎恨,微微吃了一惊,随即镇定道:“他本是跟我们一路,你又怎么能找他?”
玄铁使冷笑道:“他跟你们一路,这话不错,可我为甚么不能找他?我教主可没说要放他啊?”
若雨笑道:“怎么可?”随即回想起祁夏清对自己所说的话语:“不如这样好了,龙妹,你跟你家人都回去罢!把你家人掳来是我不对……”心中暗叫不妙:“本来我和教主谈条件时,是要他放了我家人和他,竟没发觉他后来却是只答应放了我和家人,而没提到他的名字!要是往后足赤教的人一直追着他跑,找他麻烦,这可怎么办才好?”想到此处,脸色也渐转苍白。
总算情急智生,若雨道:“教主怎么没说放他?教主不说是要放了我和我家人?他是我家人!”
玄铁使怒道:“此话当真?”
若雨想索性跟他硬辩到底,便道:“那当然!他是我……他是我义兄!”
玄铁使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这种鬼话谁会信?你们在何时何地结拜的?”
若雨道:“便在……刚刚!你来之前!”她素来不善说谎,话一说完,语气也自松了,不敢抬头再向玄铁使望上一眼。
玄铁使瞧出她撒谎,心头恚怒,喝道:“你莫以为我不敢伤你!”说着一拳便挥了过来。
龙后铭正待开言劝解,却突听得一人喝道:“你敢伤她?”一只袖箭便从玄铁使的脸前擦过。
玄铁使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轻袍缓步踱了出来。玄铁使一见之下,怒从心起,破口骂道:“小畜生!暗箭伤人!”
若雨听他喝骂,心道:“难道是他?他怎么又回来了?”转头看去,却见这少年目若悬珠,气宇轩昂,头发也盘了上去,与适才那肮脏邋遢的文之隐浑不相同。
原来文之隐本来只待在若雨一行人起行之后暗中保护,便到溪流下游洗去脸上脏污,将自己打理一番,站在树后默默等待。待得玄铁使出来,却是心中暗叫不妙,心道:“若他胆敢对她们动手,说不得,只得现身和他拚上一拚。”
所幸听了一会对话,知道玄铁使只是针对自己而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反正你现下找不到我,你又能奈我如何?等我有把握报仇了,再来寻你晦气!”也就不即现身。而后听得若雨一心一意维护自己,心头大喜,勇气倍增,恰逢玄铁使恶言相向,便出手逼其退开,不再遮掩,大步从树后走出,要和玄铁使一刀两断。
他走到若雨身前,微笑道:“怎么?不认得我了么?”
若雨未及回答,文之隐低声道:“谢谢你。退开些。”
身形一晃,已到了玄铁使之前,淡淡的道:“暗箭伤人不是好汉,我自然是没伤了人。我们今日便在这里作个了断罢。要是阁下技高一筹,我文之隐有死而已!”
玄铁使见他露了一手上乘轻功,心中微微一惊,哼了一声,道:“这里都是你的人,亏你好意思说这等话。”
文之隐不答话,也不担心他在背后暗算,直转过身去,对若雨等朗声道:“我文之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别人相助的不是好汉!诸位请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