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出家

《咸鱼女爱豆只想在宫斗文躺平》全本免费阅读

林早早大概永远都无法想到,一别多年,当自己重回故地时,永和宫,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院子里摆满了花圈;门梁上挂着葬幡;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后的气味……也不知为何,往日里热闹的永和宫,如今却是空空荡荡。纸灰被风吹得满地乱跑都无人清扫。再往前走,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便是连烧纸的味道都掩盖住了。

林早早心里一揪,大步朝前走去。

“姐姐…”她立在廊下,急切地喊着:

“姐姐。”

……

足足喊了三声,方有一个丫鬟撩开门帘跑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林早早离宫以后,沈芙冰身边的大丫鬟雪绣。

林早早和雪绣在永和宫是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的,彼此也算是熟识。林早早知道她是个本分可靠的,因此忙几步迎了上去:

“…我来晚了。”

“姐姐她…可还安好?”

雪绣的目光暗了暗,道:

“林姑娘,好与不好,等你见了我们主儿,便知道了。”

“你随我来。”

她说着,撩开帘子,把林早早引进了正殿。林早早也是直至此刻,方才见到她的姐姐。

眼下已经快到巳时了,太阳都升起来了老大一截儿,沈芙冰却还睡着。

睡梦中的她,仿佛仍旧是不轻松的。她瘦削的身体在厚厚的被子里蜷缩着,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紧锁着,额头上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看起来好像很热,可偏生那被子是厚的,门窗是紧锁的,整个房间在夏季的上午,闷得如同一座蒸笼。

林早早看着心疼,不由得问雪绣:

“都这个时间点了,为什么还不把姐姐叫醒?”

雪绣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把她带到偏殿以后,方才向她解释道:

“自从皇上和二皇子接连过世后,我们主儿悲痛欲绝,身体状况也跟着每况愈下。现在…已经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

“各种药都试过了,可却还是无济于事。也就是每日天亮之前,她才能合上眼,勉强眯上那么一两个时辰了。”

“主儿怕光,又怕吵闹,稍微有一点儿声音都会被惊醒。所以门窗都要拉上帘子。主儿又畏寒,哪怕是夏天了,被子,也还是只能盖厚的……”

林早早听了,除了跟着着急,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道:

“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也只能劝姐姐看开些了。”

“好在姐姐身边有你照顾着,多静养些时日,想来她的身子,总能慢慢地好起来。”

“平时你们在宫里,若有什么缺了短了的,只管跟我提。不管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送来。”

雪绣感激地笑了笑,可又很快摇了摇头,道:

“林姑娘,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和荣妃娘娘还惦记着我们主儿了。”

“你的好意,我一定转告给主儿。只是…不管怎样,也断没有宫里头的,伸手向宫外面要东西的道理。”

“况且…况且……”她面露难色,支吾数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况且我们主儿,马上便要出宫了。再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用不上了……”

“出宫?”林早早一惊,旋即问道,“去…去哪?”

雪绣朝着林早早深深福了一礼,而后道:

“我们主儿心灰意冷,已决意削发为尼,斩断前缘,从此…再不问红尘中事。”

短短的一句话,给林早早的打击却不啻于是天打雷劈。她万万没想到此事对姐姐的伤害竟是如此之深,深到她不要荣华富贵,甚至连包括自己在内的“前缘”,也都要一并割舍了么?

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她整个人都慌了,拼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想要挽回局面:

“是…是……皇上不在了,麟儿不在了,就连三姐都不在了。可是聂儿…起码聂儿他还在啊。”

“姐姐是聂儿的养母,他们也是彼此的亲人啊。实在不行,让聂儿来陪陪姐姐,劝劝姐姐,也不管用么?”

雪绣眼眶渐红,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憋了回去。

这可急坏了林早早,她道:

“怎么…是你没去找聂儿,还是他不肯来?聂儿他不是那样的孩子啊,他不可能……”

“林姑娘。”雪绣打断了她。

雪绣的手指紧绞着衣角,话音哽咽,终究还是道:

“你在宫外可能不知道。大皇子他…”

“也已经不在了……”

“……”林早早的脸色变了,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许久之后,方才说出来一句:

“开什么玩笑?”

“麟儿已经不在了,聂儿他怎么可能还出事呢?我…我进宫的时候,分明就看到宫人们忙里忙外的,是在准备新帝的继位大典。这继位大典…不就是给聂儿准备的么?现如今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大统?”

她拉住雪绣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了雪绣的肉里:“你说的‘不在’是什么意思?是出宫了罢…啊?”

林早早眼眶通红,逼问声化为了声声哀求:“三姐走了。聂儿是三姐唯一的一个孩子,也是姐姐仅有的孩子了。你别…别吓我……”

雪绣的内心同样悲沉,几乎要和林早早哭到一处:

“林姑娘,我何必要拿这种事情来同你说笑呢?”

“如若大皇子还在,我们主儿,又何苦非要出家?”

“现在是她不出家都没办法了。这整个皇宫,已经没有我们主的立足之地了。”

“至于…至于你说的继位大典。”她哽咽道,“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应该是给那个人准备的。”

“‘那个人’…谁?”林早早道。

雪绣的眸子里似乎透着半分若有似无的厌恶,隔着层纱似得,想细看便没了:“还能是谁,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林早早彻底懵了。

雪绣道:“是。”

“便是从前也在咱们永和宫伺候的那位…也不知怎么的,冷不丁地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永和宫”、“伺候”、“继位大典”……这几个词林早早明明认识,可偏偏合在一起她就读不懂了,甚至不光不懂,还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绞尽脑汁去想啊,想啊……团团的迷雾中,一个身影却是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男孩,记忆中他是活泼的,阳光的,可爱的……可此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却让她本能地脊背生寒。

“是…他?”林早早瞳孔紧缩。

雪绣没有答话,可却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早早的呼吸都在颤抖,是叶蒙尘,是叶蒙尘的对罢?原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一直在装太监是吗?

难怪了…难怪他身手那么好,这几年也越长越俊朗。人们都说,被阉过的,便算不得男人了。不光会没有性能力,连身子也会变得虚弱,力气远逊于寻常男人。所以他果然不是太监罢?

可…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去继承皇位啊。平白无故的,这皇位怎么会轮到他头上?

更何况,林早早还听说,聂儿从永和宫回到三姐身边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并走了。是他在照顾聂儿的!结果现在聂儿前脚出了事,后脚他就…他就……

林早早不敢再往下想了,她喘不上气,已经几乎要呕吐出来了。

“聂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早早双眼含泪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惜即便她敢问,雪绣也不敢答了。问来问去,雪绣也只是道:

摔死的。

再问,便是说沈芙冰也已经求过那些官员,请他们详细查查聂儿的死因了。可惜得到的答复,就只有让她回去等消息。然后,就再没有信了。

所以……到底是查不出来?

还是他们打心底里觉得,皇位既已有人继承,聂儿怎么死的,便已不重要了呢?

林早早不敢深想…

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

当天傍晚,一架马车吱吱呀呀地出了皇宫。眼前是京城宽阔的长街,和一路铺展到天边的如血残阳。

车上装着沈芙冰的行李,只有那么三四个包裹,对普通人来说都算少的,更遑论一国贵妃?

林早早先是劝她不要出家,未果。后又退一步劝她,让她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起码把值钱的带走,总能用得上。

可沈芙冰摇了摇头。

人从清贫中来,又要到清贫中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割舍不下这些身外之物?

将来若真因为钱财短缺而受了苦,那也不过是她修行之路上,必经的磨难罢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执念越多,便必将越是痛苦大过幸福。

看透这一切的沈芙冰,甚至用剪刀,一捋捋地剪断了自己的及腰长发。那头长发原本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一蓄便是十几年。如今满头的青丝,说弃竟也弃了。

当沈芙冰顶着一颗光头从房中出来时,林早早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留不住她的姐姐了。

所以林早早坚持要送她,不管说什么,都一定要送她出宫。

于是,便有了此时此刻,夕阳之下姐妹二人,最后的告别。

林早早道:“姐姐,我理解的,我都明白的。”

“我明白你不想再呆在宫里,不想再呆在那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可是…”林早早努力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挽留她,“你可以和我一起生活啊…”

“我…我认真的,姐姐,我们一起生活罢。”林早早的眸子里重又燃起了一丝光亮,她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哭腔,努力挤出半分笑容来道:

“我…我现在长大了,有能力了,可以养得起你的。”

她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连声音都变了形:“你…你也不用担心石天惊,不用觉得别扭。他算什么,他就是你妹夫。在家他都听我的,你来了也让他听你的,他算是你小辈呢……”

“你…你知道的,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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