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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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隆冬,临近年关,润雪连绵不断,整个京城都是一片白茫盛景。

此时,皇宫内的延年殿却被一片大火包围。冷风带着寒雪从烧坏的窗户窜进,殿内的大火在风雪呼啸之下没有要熄灭的迹象,噼里啪啦的火蛇反而更加旺盛。

沈云鸢无助又认命般地躺在空旷的大殿之内。

不久之前,正当她满心欢喜地在试穿自己那即将在封后大典上盛装的礼服时,韩靖轩带人冲进,不由分说杀了她的贴身婢女连翘,说她毒害老太妃与柱国大将军。

“放开我!”她挣扎抗拒:“韩靖轩你发什么疯!”

韩靖轩命人缚住她双手双脚,亲自送她上路。

鸩酒入腹,七窍流血。

延年殿的火势在风雪肆虐下,反而愈加猛烈。沈云鸢就这样一动不动躺在大殿内,呛人的味道涌进鼻腔,被浓烟熏出的泪水慢慢滑落,她闭上眼,开始接受自己的死亡。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时,她终于看清自己的死样:被绑缚的身躯以奇怪的姿态扭曲着,大火焚烧过后的躯体,风一吹好似就要散了。

“真不甘心啊……”她盯着自己的尸体,慢慢飘起。“明明只差一天,差一天就可以做他的皇后了……”

朔风劲扫,残灰一样的躯体,明明已经死了。孤魂一缕,可她还是感觉到心口一阵阵的疼,好似冷风不由分说地灌进胸腔里,将那原本就堪堪保持人样的躯体,轰击而碎。

几个时辰后,风雪间歇。

沈云鸢恍惚间听到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来人呼吸急促。灵魂漂浮在空中,她看见了韩靖轩。

“阿鸢……”韩靖轩满目悲怆地跪在大火摧残过后的殿前,又转瞬回头呵斥跟着他的奴才和侍卫:“都别过来!”

他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沈云鸢看着韩靖轩嗤笑:“亲手杀了我,现在又来装深情吗?”

夫妻六载,她比谁都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

只是从未想到,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杀了自己。

“阿鸢……”韩靖轩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小心翼翼寻找她的尸骨。

身后跟随韩靖轩而来的人,此刻也不敢出声。毕竟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但身为亡魂的沈云鸢不为所动。

一个时辰后,韩靖轩晕倒在风雪侵蚀的废墟里。

有人惊呼:“来人,快!”

“陛下晕倒了!”又有人跟着喊:“快扶陛下回去!”

两名侍卫上前,动作利落扶着韩靖轩。

翌日。

韩靖轩醒来后得知,侍卫营一侍卫在他晕倒后擅自做主为沈云鸢立了衣冠冢,因为那场大火烧得竟让她连块遗骨都没有留下。

侍卫曾受她恩惠,故而将其衣冠冢安排在郊外的浮泽山上。

傍晚时分,韩靖轩不顾太医反对,毅然决然出宫。

“挖了吧,以后再让朕看到有人为她立碑,立斩不饶!”这是韩靖轩独自一人在沈云鸢的衣冠冢前站了两个时辰后,离开前对侍卫说的话。

侍卫虽不解,但只能照做。

沈云鸢死后第一日,韩靖轩命人挖了她的衣冠冢,下旨不许任何人为她立碑祭拜。若有发现,立斩不饶!

沈云鸢死后第二日,韩靖轩命人封了延年殿,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违者斩。后宫禁止任何人谈论有关她的一切。

沈云鸢死后第三日,有人说在宁安王府看见了她,韩靖轩亲自带人将宁安王府烧了,并将散播谣言的人杀了。

沈云鸢死后第四日,就有朝臣上书:“妖女沈云鸢毒害老太妃和柱国大将军,死不足惜。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还望陛下早日定夺。”

大殿之上,群臣响应。

韩靖轩目光阴冷,许久之后,大笑一声:“好!”

众臣惊讶之余,却又听御座之上的人言:“既如此,那就立赵相之女为后,封后大典就定在三日后!”

此言一落,群臣哗然色变。

沈云鸢死后第五日,韩靖轩颁布选妃圣旨。

沈云鸢死后第六日,韩靖轩册封六位妃子和两位贵嫔。

沈云鸢死后第七日,韩靖轩立新后。

沈云鸢的孤魂望着封后大典上最受瞩目的帝后二人,不由自嘲,自己怎么最后变成了这般样子?当初明知韩靖轩的为人,却还是一头栽进他编织的谎言中。

为了他,抛弃整个宁安王府;为了他,算计自己的大姐和小弟;为了他,陷害太子表哥……

就为了他那一句“我会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逐渐迷失了自己的心。害得宁安王府家破人亡,大姐战死疆场,小弟被万箭穿心,舅舅一家被流放……

兔死狗烹。

她早该想到的。

她亲手帮韩靖轩铲平了至尊之路上最大的阻碍,太子一方最大的支持者宁安王府。将自己陷于孤立无援的深宫之内,亲手为自己铸了一把刀。

一把送自己下地狱的索命刀。

黄泉之下,她都没脸再去见那些曾经的亲人。

***

“疼!好疼!”

“不要!”

“不要!!!”

沈云鸢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烧,骨头仿佛被人活生生打断一般疼。眼前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说话。

“知道疼就好!”少年放下她的手臂,掖好被角,乖乖起身站到一旁,对着身旁之人恭敬道:“父王,没事了。好在孙家大哥只是给二姐姐一个教训,并不是真要废了她的手臂。”

说话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沈云鸢的小弟沈荣臻。她抬眼看着小弟,忽然间热泪盈眶。

“如此便好。”沈志洲接过沈荣臻递来的手帕,坐在床边为她擦拭额间的汗水。

沈云鸢甫一睁眼,便看到早已死去的两位亲人,顿时泪水止不住。

“还是很疼吗?”沈志洲发现她哭得不同寻常,以为是刚才沈荣臻接骨时不小心弄伤了她,便转头看着沈荣臻呵斥:“你这臭小子,让你帮忙接骨,你是不是又趁机欺负你姐姐?”说着,一把揪住沈荣臻的耳朵,将人拽到沈云鸢的病床前。

“父王,孩儿发誓,刚才真的只是接骨!我没公报私仇!真的!”沈荣臻一边乖乖跪下,一边双手抱头。

沈志洲是出了名的严父。

整个宁安王府,沈荣臻最怕的人,除了大姐沈云淑,便是父王沈志洲。

“还说不是公报私仇!你看看你姐姐,疼得都哭醒了!你个臭小子!”沈志洲抬起的手臂就要作势打在沈荣臻身上。

那小子吓得当即缩成一团:“父王,我真没有!不信你问二姐姐!”

噗嗤一声,沈云鸢望着父子二人,喜极而泣。

“二姐……姐?”瞧着又哭又笑的沈云鸢,沈荣臻一脸懵。好在沈志洲发现不对劲儿这才踢了一脚沈荣臻,喝道:“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哦。”沈荣臻起身,冲着沈云鸢傻乎乎一笑:“二姐姐,小弟这就去看大夫来了没。”

沈云鸢还没开口,沈荣臻就已经转身离开。

“鸢儿,还疼吗?”沈志洲用手探了下她的额间,似乎还是有些烧,他皱着眉道:“就不该让那小子胡来给你接骨的,他下手没个轻重的。父王的鸢儿受苦了……”

沈云鸢摇头。

她还是有些难受。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打断重新接好一样,脑袋昏昏沉沉的,想休息。可她又迫切地想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她双手支撑着起身。

沈志洲见状,和丫鬟扶着她坐起:“慢点。”

“去倒杯水来。”

沈志洲吩咐丫鬟。

“父王……”她环顾四周,带着微弱的气息问:“这里是……”

不待沈志洲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洪亮之声:“二姐姐果然脑子进水了,连自家王府都不认识了!”

“这臭小子,待会儿非揍他一顿不可!”沈志洲转头,就看见沈荣臻领着大夫进来。

丫鬟将水杯递给沈云鸢,伺候她小口小口地喝下。

待喝完后,这才退下。

“大夫,我刚给二姐姐接了手臂,您瞧瞧好着没?”沈荣臻扶着老大夫走进。

听到沈荣臻的话,沈志洲瞪了人一眼:“待会儿去祠堂跪着!”

沈荣臻一惊:“啊?!为什么?”

“父王,这件事不怪小弟。”沈云鸢开口。

老大夫正在为她把脉。

她依稀记得,这里是宁安王府自己的房间。

她死了,但又活了过来。

天可怜见,没让她下地狱,而是给了她一次机会。

一次重活一次的机会。

“大夫,怎么样?”沈志洲见老大夫面色凝重,瞬间紧张了起来。

怎料话音刚落,沈云鸢就咳出一口血,然后晕了过去。

“鸢儿!”

“二姐姐!”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儿?!”沈荣臻抓着大夫的手臂质问:“我二姐姐怎会吐血?”

老大夫叹了口气,“王爷,”他对眼前父子二人道:“小姐应是除了外伤,还受了内伤。好在淤血吐了出来。老夫这就开一些补血的药。”

沈云鸢这一病一睡,三日后方才醒来。

“小姐醒了?”服侍的丫鬟连翘扶着她慢慢坐起,“小姐要喝水吗?”

沈云鸢微微摇头,她现在脑子有些乱。

缓了一会儿,她问:“连翘,你多大了?”

连翘答:“十二岁。连翘是小姐八岁那年捡回府的,没有小姐连翘早就冻死在街上了。”

沈云鸢记得,她捡回连翘那年是贞隆十六年,那时她八岁,连翘六岁。如今连翘十二岁,那便是贞隆二十二年。

贞隆二十二年夏末,崇明帝赐婚宁安王府,将她许配给皇四子,魏阳王韩靖轩。同年秋天,太皇太后薨逝。入冬不久,韩靖轩授意她找柱国大将军两个外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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