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第一反应就是,八成遇到认识原身的人了。
她硬着头皮应下,仿照曾看过电视剧里那些名门闺秀的样子腼腆一笑,“是我。”
老婆子拢了拢耳边垂下的碎发,凑到她跟前又细细看了几眼。
“真是我们宋小姐!”她嘴里少了几颗牙,说话时嘴唇往里瘪,“怎么不记得我了?许妈呀!你出嫁穿的嫁衣还是我帮着缝的!”
宋晚意最不想遇到的事出现了,她这个穿越者,全是靠选择性继承到原身记忆的。
这个自称许妈的,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被牵着往裁缝店走,许妈自顾自叙旧,她脑瓜子空白一片。
“我就说宋老爷当初急着把你嫁出去是有原因的,李家那个没欺负你吧?”
许妈进了店,顺手从缝纫机旁捡过一张帕子拭泪,“我一直说去跳蹬村看看你,又怕给你带去麻烦。”
宋晚意打量店里落魄光景,桌子板凳老旧却干净,布匹统一悬挂在右侧墙壁上,门口有个上了年纪的火炉,正费劲地熬药。
她有些束手束脚,心虚得不敢看许妈,“您太客气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家人对我很好,几乎不让我做重活。”
“话不能这么说,宋家出了那档子事,我当时想着,怕李家因此针对你,还托人去打听了几回…..”
许妈撸干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想去给她倒杯水喝。
宋晚意哪能真让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来伺候自己,便赶忙从她手中接过暖水瓶,“我来吧,当心洒了。”
为此,许妈没忍住又哭了几声。
不过她说的话信息量极大,宋晚意已经揣测出,宋家怕是出事了,原身父母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没了。
只是为什么李家人不曾告诉自己,李疏鸿也半句不提,她就不得而知了。
许妈是今年才搬到这个巷口的,有一部分原因是离宋家老宅近,她怕那些反动余孽再回来搞破坏,便日日盯着。
“也不晓得我还能有几年活头,能再见到你,看你过得不错,我下黄泉也能挺直腰杆跟宋太太说句话。”
不知心底何时涌上酸涩苦味,宋晚意眼角也有些湿。
临走时,她拿出二十块钱塞在许妈那架脱漆的缝纫机底下。
再回到局子里,思绪早就搅作一团。
新来的实习公安是个寸头小伙,青涩阳光,警服穿在身上还有些松垮。
他笑着端来一份擀面,“周哥走之前吩咐了,让我去食堂打饭的时候稍带一份,刚才你不在,我就选了大家都觉得好吃的擀面给你。”
宋晚意被擀面上的酱香勾回神志,视线落触碰到办公桌上的报纸。
她问,“之前镇上宋家的事,有登载过报纸吗?或者…..你们局子里有没有相关档案?”
小伙摸着下巴想了会,“应该有吧,我才过来几个月,不过周哥这柜子底下的报纸蛮齐全的,要不姐你先找找,调取档案需要批准,流程可能要麻烦些。”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我一会找找。”
“好嘞~”
报纸是一月一印,按日期收纳,找起来并不费劲。
显示1975年7月,宋家因主张反动被抄家查办,宋父宋母连夜出逃,生死未卜。
廖廖数语,便将曾教书育人的宋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生死未卜,其实就是死了找不到尸首。
毕竟在这个年代,逃出生天的概率极低。
思绪被扯得很远,脑中浑沌一片。
或许是报纸上的称呼描述刺激到记忆,宋父那张和蔼亲切的脸,和宋母温婉贤良的身姿在那片混杂之中越发清晰。
胸口闷得发疼,两股清凉淌在纸上,她才惊觉早已盈泪满眶。
突然,一张纸从夹层掉出来。
落款是李疏鸿,恳求周震阳将宋家一事按下,暂时不要告知宋晚意。
周震阳喝了三杯水,才勉强将宋晚意受邀去京市一事压回肚中。
李东平这个怂包,晓得自己惹了烂摊子,竟跑去赵雪梅娘家避风头了。
“这水从井里抽出来三四天了,喝了也不怕闹肚子。”李疏鸿提醒他,在床角两个蛇皮口袋中摸出几本从部队带回来的手记。
里头夹着几张表扬信和票子。
“哎哟李哥,你这招是不是叫什么…..狡兔三窟?”
“也多亏那些人不敢翻盖了军戳的东西,不然早没了。”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毛家?”
李疏鸿拍掉掌心灰,将所有奖章和表扬信归拢到一起。
“我昨天路过毛家,人早跑了,听你奶说,天还不亮毛芳兰就扛着行李溜出村了。”
“她敢跑?!”周震阳惊起身,“毛巧慧还等着服罪,她莫不是连亲孙子都不要了?!”
“如果这个人是毛芳兰的话,也不是没可能,举报李家得多少奖赏?”
周震阳缓缓坐下,伸出两根手指,“两百,要是这钱全落到毛芳兰手里,够她好吃好喝地过一阵了。”
李疏鸿打包好东西,心事重重地绕着泥墙走了一圈。
“毛芳兰跑了没理由下抓捕令,大千世界要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了…..我下午坐车去李东平娘家,但愿能套出点什么来。”
周震阳也想跟着去,李东平那个性子他最是了解,怕李疏鸿应付不来。
“毛家还有个毛巧慧呢,我不信她对这事毫不知情,这边….还需要你帮我。”
最主要的是,他跟毛巧慧之前被传暧昧,他担心宋晚意晓得了会耍小性子。
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主动推开她了,往后各观山水,那娇气灵动的女子,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心没来由地发疼。
周震阳哎了一声。
眼睁睁看着李疏鸿将尼龙挎包勾在左肩,马不停蹄地往李东平娘家赶。
也不知道李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