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师喜欢安静,不是吗?”镇定下来的纪星眠面不改色,无辜地说道:“沈先生显然……不是安静的人,我以为经历过昨晚,席老师肯定不会同意。”
当初拿来让纪星眠离开的托词,被纪星眠用来当理由。
席渊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纪星眠,深邃冷厉的黑眸看得后者脊背不自觉绷紧,心跳加快。
“难为你能一瞬间想到这么多。”
席渊似笑非笑地说道。
纪星眠故作谦虚地垂下头,实则避开男人颇具压迫感的眼神。
饶是上一世的最后,他站得位置不比席老师低,有时候面对席老师,却仍然会不自觉从心。
纪星眠唇线微抿,这样子他怎么实现上一世在墓园的誓言?
正思索间,头顶轻飘飘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走吧。”
纪星眠抬头,席渊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时间不早,该走了。”
见席渊不打算刨根问底,纪星眠紧绷的脊背悄悄放松,弯唇点头。
轿车先抵达A大。
和席渊一同坐在后座的纪星眠本该下车,手指却搭在车把手上迟迟没动,等席渊看他,纪星眠手指蜷了蜷,还是问道:“席老师,沈飞白……要住多久?”
“少则一个月。”
“多则呢?”
席渊没说话。
纪星眠压下情绪,目不转睛地望着席渊,低声道:“席老师,我不是不愿意他住进来,只是担心他会打扰到您,还有您的……他知道吗?”
席渊望着纪星眠,目光在青年紧攥的手上一掠而过,心中了悟,说道:“放心吧,你父亲的事没有你的允许,他不会知道。”
纪星眠:“……”他不是说这个!
纪星眠张口欲言,席渊漫不经心道:“该下车了。”
纪星眠和男人视线相撞,把话咽回去,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青年的背影渐渐远去,席渊长腿交叠,换了个姿势,修长的手指摇上车窗,微微阖上眼。
纪星眠有事瞒着他。
说起来,这一世的纪星眠和上一世越想越有很大不同。
上一世的纪星眠即便是寻找真相,也不见对他热情成这样,没有为他下过厨,没有时常发消息提醒他去用餐、休息,没有无时无刻关心他的身体……
纪星眠甚至对他各种习惯喜好十分了解,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每回都能恰到好处地在踩底线之前完美后退,还能让他不生气。
虽然纪星眠说是问过陈叔才了解他,但有些东西陈叔不了解,别墅里的人不了解,纪星眠却知道。
还有刚刚知道沈飞白要住下来的微表情和神态……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可他却同意了的错愕意外。
更何况他的病……只有父母和陈叔知道,其他所有接触过他的人只以为他极度厌恶和人肢体接触,就连从小认识的沈飞白也不例外,纪星眠却轻而易举就猜中了。
席渊凝眉。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他重生了,纪星眠会不会也重生了?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他想让纪星眠搬出去,明明才刚来他家的纪星眠却主动承认目的,如果是个正常人身负疑似杀父之仇,就算不对他保持警惕虚与委蛇,也不会将这种事和盘托出?更何况纪星眠还很聪明。
也能解释纪星眠对他了若指掌的事。
不,还是说不通……
如果纪星眠同样是重生之人,不应该恨死他吗?怎么会态度反而更好了?
席渊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轿车在席氏大楼前停下,前面的司机发觉席渊的异样,关心地问道:“席先生,你还好吗?”
“嗯。”席渊睁开眼,眸色微暗。
如果纪星眠真是重生了,总会露出痕迹,试试不就知道了?
……
沈家的寿宴一般都在生日当天举办,沈老爷子周一生日,寿宴的时间便定在周一。
没有人会对这个原本该在工作日的时间有异议。能收到请柬的,大多是上流圈子里的同阶层,或者一些千辛万苦拿到请柬,只为了来这种宴会搭上人脉,挤进上流商圈的人。
席渊早和纪星眠打过招呼,从这周开始,纪星眠就在他身边担任助理,等所有人知道他看重纪星眠时,纪星眠也能得到最基础的保障——就算有人想出手,也会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沈家的这场宴会是纪星眠最好的亮相机会。
宴会定在余霞成绮的傍晚。
差不多快到时间,席渊结束工作,坐上司机的车回家,去接还在家的纪星眠。
今天或许是纪星眠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席渊担心没有合身的衣物,提前几天让陈叔准备了几套合纪星眠尺寸的西装礼服,顺便打印了会参加这场宴会的大人物的资料照片,让纪星眠有空记一记。
陈叔办事席渊还算放心,他在车上看了会儿吴特助发来的待批文件,又处理了会儿。
重生有一点好处,这些文件和项目上辈子做过一遍,再处理起来省力不少,工作时间直接缩短一半,席渊还发现了一些更好的决策。
“席先生,到了。”
司机出声提醒。
席渊关闭笔电,打开车门。
一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青年。
纪星眠褪去了平时的休闲服,穿上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礼服,精致干净的眉眼笑着,气质糅合了年轻人的青涩明媚,又因西服革履增添了一丝沉稳,矛盾又奇异契合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
“席老师,怎么样?还合适吗?”纪星眠眼也不眨地望着身着同款西装颜色的席渊,唇角忍不住带出浅笑。
“很合适。”
但是好像缺点什么。席渊沉吟片刻,脱下腕间的手表递给纪星眠,“戴上试试。”
纪星眠受宠若惊地小心接过,将低调奢华的腕表戴上,感受着腕表上的余温,手指忍不住珍惜地摸了摸。
动作落在席渊眼中,就是纪星眠很喜欢这块表。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了看纪星眠的搭配,眉宇间稍显满意,说道:“不错,走吧。”
席渊朝一旁的陈叔说了声,带着纪星眠上车。
老爷子年纪大了,宴会举办的地点在沈家老宅,从这边过去需要一点时间。
车内,席渊看着纪星眠每隔几分钟手指就摸摸那块表,思索一会儿,想到纪星眠的生日似乎就在这几个月,也许可以送他一块新表。
席渊的思绪顿住。
纪星眠似乎发现了他的出神,好奇地问道:“席老师,我等会是不是要叫你席总?”
“都可以。”席渊说道。他带着纪星眠,也不是真把纪星眠当做助理,反而看起来亲密些,得到的效果越好。
“那我还是叫席老师吧,习惯了。”纪星眠笑了笑,说:“昨晚陈叔给我的那些资料,我都记住了。”
席渊对上纪星眠微亮的眼神,沉默一秒,说道:“挺好。”
纪星眠笑容灿烂几分,又说:“席老师对我真好。”
席渊看向纪星眠,想起之前的猜测,眼神幽深至极,淡淡道:“是吗?”
“当然。”
纪星眠毫不在意前面的司机,目光灼灼地望着席渊,身体微倾,逐渐靠近,低声说道:“没有席老师就没有现在的我,席老师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惜我不能为席老师做些什么,也只有这具肉-体,是唯一能报答……”
或许是盘山路不好开,车子稍稍打了下滑。
席渊眉心跳了两跳,瞥了眼后视镜的司机,放下和前座的挡板,幽幽看向满眼无辜的纪星眠。
“谁教你说这些的?”
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纪星眠眨了眨眼,故作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我说的治疗方案。”
席渊当然知道纪星眠的意思,也知道纪星眠在故意装傻,他斜睨纪星眠,本想说这件事以后别再提,心念一转,发觉这是个测试纪星眠的好机会。
如果纪星眠真是上辈子重生回来的人,那他一定对他的触碰厌恶至极,他突然出手,纪星眠就算想掩饰,也一定来不及隐藏厌恶的表情。
不像之前的几次触碰,都是纪星眠主动,只要做好心理准备,隐藏情绪很容易。
虽然不知道纪星眠之前为什么要碰他,也许是为了麻痹他?或者试探他有没有重生?反正谜团总要一个个解开。
“没有。”席渊思绪回笼,朝纪星眠陡然轻轻一笑,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眼眸微眯,凝视着纪星眠,等待捕捉纪星眠暴-露出的蛛丝马迹。
“既然你这么想报答,那可以试试。”
……
好不容易获得席渊同意,沈飞白麻溜地搬出沈家,宁肯和最怕的小绿茶呆在一个屋檐下,也要在好友家住,直到今天,沈老爷子生日,不得不回来。
他跟在家人身后,和叔叔伯伯打招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碰见阴魂不散的那个人。
大姐沈非嫣注意到他的异样,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无语地说道:“看你那样,方总今天不会来,听说最近他们公司的幕后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项成熟的高科技,公司准备转型了,方总忙得很。”
沈飞白一听方葭不在,立刻支棱起来,笑眯眯地说道:“那他们公司准备转型,我们和他们合作的那个项目是不是也可以……”
沈飞白还没说完,头上被拍了一巴掌,沈非嫣沉声说道:“沈飞白,我不管你和方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沈家人,最近沈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也该长大了,要是哪一天……”
沈非嫣没说下去。
沈飞白见不得沉重的气氛,也不想辩解,赶忙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眼尖地看见庭院外眼熟的轿车,和沈非嫣说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席渊的司机站在车外几米处,里面的人迟迟不见下车。
沈飞白疑惑地问司机:“这是在干什么?”
席渊不社恐啊,呆在车上做什么?
司机老实地摇头:“不知道,席先生突然就叫我下车了。”
沈飞白好奇地走近,刚想敲车玻璃窗,就看见车身肉眼可见地震动了下。
沈飞白:?